第四百八十四章 問道

“毛貴兵敗柳林,察罕帖木兒領軍進晉冀,看來此番我大宋的這次北伐,是徹底失敗了。哎,當初本王於僞元至正十一年,便在家鄉起兵,而今已然也有近八年了。八年來,本王可謂是兢兢業業,爲圖大事,真的是一日也不敢懈怠。

可看如今,天下依舊如同是一個沸騰的大釜。從南到北,由東向西,到處都是廝殺征戰。這世間的萬千百姓,就像是向北大釜蒸煮的豆子一般,不禁讓本王發問,這天下何日才能重歸太平?”

看罷暗衛們送來的那事關北方戰局的情報,張世華無言沉默了良久,最終不由當着大楚參政常錫巧的面,這般長嘆一聲。

而殿下被張世華召來奏對的常錫巧聽到這話,作爲臣子的他,在這個時候便也就不由抱了抱拳,對張世華解惑道:“大王心念萬民,仁義令臣欽佩。大王既有此等心念萬民的仁義之心,便也不必因此而生疑。

想當年,漢高祖爲抗暴秦,起兵於沛。漢祖奮三尺之劍,驅烏集之衆,八載之間,海內克定,遂何天之衢,登建皇極。何也?皆賴其寬仁大度,從諫如流。

大王當年領家鄉子弟起兵於太和,爲驅逐韃虜,興復中華而舉義。短短八年,亦擁地數千裡,帶甲百餘萬。功業,雖不能與漢祖這等聖王相比,但放眼宇內,天下可與大王相提並論者,有幾人哉?

故臣以爲,大王只需持之以恆、明志堅持。大王得天之佑,只要持之以恆,相信不出數載,定大事可成!”

“持之以恆。”聽到常錫巧這樣的一番話,張世華負手而立良久,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不由露出了笑容。

“哈哈,錫巧這話說的好,果真的讓人有醍醐灌頂之感啊!行百里者半九十,古往今來,太多的英雄豪傑都是敗在了“持之以恆”四字上了。繩鋸木斷,水滴石穿,本王雖比不得漢祖這等聖王。但自問,也當是遠勝繩索、水滴的。”

說着,張世華轉而看向常錫巧,便也不由露出了那自信無比的笑容來。

……

至正十八年,四月初。

此時,遠在金陵的朱元璋,在經歷長達數年的東征西討後,他這個大宋的江南行中書省平章,此時也終於有了一方諸侯該有的氣象。

浙東,張士誠雖然依舊強大。但是在連戰連敗之下,早已不敢主動向朱元璋挑釁。

是以諾大的浙西之地,便也不由一步步淪爲了朱元璋的囊中之物。如此一來,錢糧、兵馬,朱元璋便也可謂是應有盡有了。

故而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不甘居於平淡,有着雄心壯志的朱元璋,便也就不由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來。

“平章,您看前面便就是禮賢館了。現在,聽說平章修建了禮賢館來接待天下有才學的讀書人,江南之地的不少賢才,皆可以說是不遠千里前來投奔啊。

平章您求賢若渴的名聲,也真的是傳遍了整個江南啊!”

“哈哈,善長,你就莫要在吹捧我了。這江南的讀書人心中怎麼看我,我一清二楚。建立這禮賢館,不過也就是爲了這江南的這羣讀書人閉上他們的嘴巴。”

言罷,策馬而行的朱元璋便也不由將目光轉向了前方。

而一旁,同樣是策馬而行的李善長見此,臉上則也不由浮現出了一抹苦笑。

作爲朱元璋的同州老鄉,也是最早追隨朱元璋的謀士,被朱元璋視爲‘蕭何’的李善長,實在是太瞭解朱元璋的性格了。

出身貧寒,有經歷的數不清的沉浮波折,朱元璋對於江南之地那些個大都只會誇誇其談的名士,真的也是打心眼裡厭惡。

就像朱元璋方纔說的那般,要不是爲了堵住江南之地這些個讀書人的臭嘴,他纔不會浪費錢糧,建這樣一個勞什子禮賢館呢。

但不管怎麼說,朱元璋倒是乃是一個務實的人。

所以不管做什麼事,他都很少會因自己個人的喜好來決定這件事的結果。

因而即便是心中很輕視這些只會誇誇其談的腐儒,可朱元璋卻還是親自來到了這禮賢館,準備召見那個名滿江南的儒士——唐仲實。

“鄉間瞽叟見過平章了,給平章行禮了。”當朱元璋一行百餘人,威風凜凜的來到禮賢館處時。

早就在禮賢館的大門前等候着的江南大儒唐仲實,便也就不由帶着一衆弟子,對朱元璋見禮。

不過對此,明明心中極爲輕視這羣腐儒書生,但朱元璋卻還是趕忙翻身下馬,笑將這唐仲實扶起道:“使不得,使不得。唐公實乃江南之地不可多得的賢士,此番能離鄉遠來,便就讓本平章歡喜非常。唐公也就萬萬不要行什麼虛禮了。”

“平章實在是謬讚了,老朽不過就是一個眼神不好的瞎老頭子罷了。讀過幾年書,於鄉中教書餬口,哪裡算的上什麼賢才。”被朱元璋親手扶起,無法見禮,五十歲的唐仲實便也不由這般自謙的道了一聲。

而對於他這聲自謙之語,朱元璋呵呵一笑,那邊李善長則不由見縫插針的開口言道:“三峰先生謙虛了。在江南之地,有那個讀書人不知道唐氏三蘇(唐仲實與父元、次子文鳳三人俱以文學擅名,時號“小三蘇“),不知三峰先生的大名。

先生當年擔任教諭、教授,可謂是誨人不倦,實乃是“東南學者之師“啊!”

“呵呵,老朽不過就是做好了分內事罷了。哪能稱得上是“東南學者之師“這等稱呼,郎中實在言重了,言重了。”唐仲實笑着自謙,但語氣卻是要比對朱元璋時好了太多。

顯然,比起夸人都誇得十分敷衍的朱元璋,還是李善長的表面功夫做的更好。

不過對此,朱元璋也並沒有在意。

畢竟他此番接見唐仲實,不過就是想借此將自己求賢若渴的名聲傳遍江南。唐仲實雖然名氣大,但其人在朱元璋的眼中,不過也就是一個讀過兩年書的瞎老頭罷了。

所以方纔唐仲實自謙的那一番話,在朱元璋聽來,心下反倒是認同非常。

“哈哈,這外面風塵不小。唐公,來咱們還是進去說話,您看如何?”

“便依平章之言。”沒有在寒暄其他,朱元璋、李善長、唐仲實等人便也就不由走進了這禮賢館。

而進入這禮賢館,作爲臣子的李善長,指着這座建的十分寬闊的禮賢館,自然也是不忘爲自己主公吹噓一番,以此來展現自家主公的求賢若渴。

但對於此,一開始就看朱元璋不順眼的唐仲實,自然只是敷衍一笑。

不過雖然討了一個沒趣,但李善長卻也是毫不在意。因而在其好一番巧言之下,三人之間的氣氛,便也不由逐漸變得活躍了起來。

“現如今天下離亂,戰火蜂起,民不聊生。我身爲大宋江南之平章,着實想要爲這天下出一份力。漢高帝、漢光武、唐太宗、宋太祖,皆乃是平定亂世的先賢聖王。

身處此等亂世,我着實也想要效仿這四位聖王,平定天下,換萬民以太平。故而不知先生,能又和教我。”

有的沒的說了良久,朱元璋看着對面坐着的唐仲實,卻是不由忽的道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一番在唐仲實聽來,野心勃勃的話。

身爲元民卻反元,身爲宋臣卻又妄知九鼎之重,此賊還真是賊心不改啊!

唐仲實的心中這般想着,身爲江南大儒,從小便就接受着正統的儒家教育的他,心下對於朱元璋這樣毫不掩飾野心的行爲,也不由越發的厭惡。

不過既然能夠以落第士子的身份而名滿江南,被江南的萬千士子共同推崇爲“東南學士之師”,唐仲實自然也不是一個只知道埋頭做學問的書呆子。

所以縱然心中厭惡朱元璋這樣的野心家,可是在面上,卻也並沒露出半點異樣。反而在沉默了良久後,還對着安坐那對面的朱元璋表情認真的言道:“漢高帝、漢光武、唐太宗、宋太祖,皆乃是我漢家的先賢聖王。

這四位聖王,建立宏圖偉業的過程雖然各有不同,但在老朽看來,歸根結底,卻也不過只有八個字。”

“哦,還請先生教我!”朱元璋身子微微前傾,表情也不由變得認真。

是以見此,唐仲實微微一笑,便也不由看着朱元璋,一字一句的言道:“四位聖王的創業之法、治國之道,不過就是寬仁愛民,禮賢下士而已。”

“寬仁愛民,禮賢下士。”聽到唐仲實這樣說,朱元璋收回了微微前傾的身子,坐在座位上默然沉默了良久,最終卻不由呵呵大笑起來。

“好,好一個寬仁愛民,禮賢下士。唐公一句話,真的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啊!”朱元璋笑着稱讚了唐仲實一番,而後卻是忽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旁若無人的在屋堂中走了一圈,然後猛的轉過了身,面帶微笑的看着也從座位上緩緩站起了的唐仲實道:“想來先生是看不慣本平章強徵寨糧,故而方有此言罷。(注1)”

說着,原本還面帶微笑的朱元璋,笑容一收,眉毛一挑,不由變得殺氣騰騰。

然而見朱元璋如此,對面立着的唐仲實卻依舊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只是搖了搖頭,語氣平靜的言道:“非也,非也。從古至今,立下宏圖霸業的各個聖王,不管其人手段如何,武藝如何,智謀如何。

但既能創下傳承數百年的偉業,就沒有寬仁愛民的。譬如元蒙,便就是因其只知征伐而不知寬仁,故建國不足百年,方纔會生出這等社稷傾覆的大亂來。

平章既有效仿古時先賢聖王之心,又豈能不做到寬仁愛民!”

“哈哈哈哈哈,好,好。果真的名不虛傳,果真是名不虛傳啊。先生的才學膽識,真的是令我敬佩。寬仁愛民,禮賢下士。先生今日的教導,本平章記下了。

最後,敢問先生,可願出仕,來我帳下爲官。”

“出仕。”聽到朱元璋這話,唐仲實卻是想都沒想,便就搖了搖頭。

“老朽今年已然五十多歲了,身體虛弱,眼花耳聾。現在,只是想要在家鄉做上幾年教書匠,實在是沒有其他的心思了。”

“這,好吧。既然先生不願出仕,那本平章便也就不強求了。善長,取百金來,算是對先生今日教導的答謝。”

“哈哈,如此,老朽便也就謝過平章了。”對於這等黃白之物,此番唐仲實卻是並沒有推辭。

因而見此,朱元璋在笑着又和唐仲實交談了一番之後,便也就不由帶着李善長一起離開了此處。

……

“父親,您今日和這位朱平章交談了足足兩個時辰。”就在唐仲實帶着自己的次子和一衆弟子們將朱元璋他們禮送出去後,唐仲實的次子唐文鳳在扶着自己的父親回到房間後,滿心疑惑的他,便也不由在這個時候,向自己的父親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兒子很少見您會和這等人物交談這麼長時間了,當初張士誠派人來徵召您,您也並沒有理會他。難道這位朱平章,就這般不同,值得您這般青眼?”

“不同。呵,若說不同,這位朱平章和那所謂的太尉張士誠相比,這位平章更加野心勃勃啊!”因爲是自己的兒子,唐仲實自然也沒必要髒着掖着,“這是一個野心十足的人,和他相比,張士誠的那點野心,簡直就像是野鴨比之鵬鳥。

你知道他向我問什麼樣的問題嗎。他問的乃是古之聖王的治國之道,問這樣的問題,此子有爲天下之主的野望啊!”

“天下之主?原來是一個這樣的野心家。父親,向他這樣的野心家,在這個時候,天下間實在是太多了,也沒人麼值得父親高看青眼的吧。”

“呵,你以爲他是那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烏合之衆,草頭王。他修建禮賢館,故作謙卑的請我來到金陵,向我問道時,我已‘寬仁愛民’來嘲諷他,他心中惱怒,面上卻依舊禮敬我。

願意重視讀書人,又能節制自己,還偏偏有着十足的野心。這樣的人生在這等亂世,真不知最後會建立何等的功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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