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餘闕死，安慶下
聖武元年二月三日。
天晴，萬里無雲。
安慶路安慶城。
餘闕府邸。
此刻。
一衆安慶城元軍高層全都聚集在一間大門緊閉的大堂，大堂外門口兩旁都站着兩列元軍士兵，士兵都面有菜色，他們的神情都極爲嚴肅，目光銳利地掃視着四周，不放過每一個角落。
只是，士兵的目光，都帶着一絲陰鬱。
安慶城的出路在哪裡？
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就交給大堂內那些將軍了吧！
大堂內，氣氛有些壓抑，在場所有人都緊繃着臉，低着頭，目光大都有些陰沉。
餘闕高坐上首，他也沒有將目光望向在場其他人，而是陷入了沉思。
現在的他，已經意識到了一開始，他就已經陷入了大明國士兵的陷阱。
若是當初他能夠意識到這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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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大明國士兵隔而不圍，若是當初他能夠領着安慶路大元軍隊拼死反抗，或許不是不可能謀到一條生路。
然而，現在纔想到這些，都已經晚了。
一步錯，步步錯。
他早已經踩進了大明國一開始就設計好的陷阱，現在的他，不，準確的說，是安慶路的大元軍隊，已經插翅難飛。
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作爲安慶路的最高決策之人，他難辭其咎。
如今安慶路境內的糧食，早已經被自己的手下將領全都嚯嚯完了。
不僅他們大元士兵沒有糧食，身在安慶路境內的百姓，也沒有一顆糧食。
不僅僅是他們在捱餓，安慶路的百姓也在捱餓，甚至百姓中已經發生了易子而食的現象。
可這些事情的發生，餘闕已經無法遏制，更無法阻止，尤其是看到手下士兵那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時，他的心間總會有些發顫。
整個安慶路大元軍隊上下，都已經餓了一天一夜了，士氣低下，不滿的聲音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更令餘闕心驚肉跳的是，他暗中收到消息，他所率領的安慶路大元軍隊中，已經有士兵開始殘殺百姓，並將他們當做食物。
這種事情，餘闕即便嚴令嚴禁，甚至殺了一些人，也依然有人明知故犯。
因爲不止一部分人這樣做，而是整個軍隊上下大部分人都這麼做，如果餘闕繼續執意而爲，恐怕下一刻，他就會化作食物而進入大元士兵的腹部。
想到這裡，餘闕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心裡更是冰冷一片。
完全看不到失望，甚至就連自己都陷入了驚恐中，最近也未睡過一次好覺。
餘闕艱難地擡起頭，朝着在場衆人身上一一掃過。
他心想：這些人看上去面色紅潤，他們還是人嗎？
會不會下一刻，他就被這些人殺了，然後被他們當做食物？
念此，餘闕沉默了。
就在這時。
坐在餘闕左手第二個將領突然開口道：“我們該怎麼辦？”
場中沒有一人迴應，因爲他們心中也同樣在想着這個問題，他們心中也沒有底。
沉默，是這大堂的主旋律。
良久。
餘闕輕嘆一口氣，瞥了在場衆人一眼，然後緩緩道：“眼下，我們安慶路軍中上下唯一的活路，便是出城與大明國士兵決一死戰。若勝，則我們都能活，若敗.”
餘闕未說完的話，衆人心裡跟個明鏡似的，但他們中也沒有人接話。
他們考慮的問題就是，如果他們這些人和大明國軍隊決戰，他們有多少可能性存活下來？
可他們想了又想，在心中反覆推演幾遍後，他們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因爲他們完全看不到一點生存的希望。
論兵力，他們比不過城外的大明國；論糧食，他們沒有一顆，跟大明國彷彿無盡的糧食沒有相比的資格；論士氣，他們根本沒有作戰的勇氣；論兵器，他們更沒有大明國威力極強的大炮；論援軍，他們比不上大明國會源源不斷的有援軍出現，更別說此刻他們的處境，大明國一方根本就無須出動援軍，就能夠輕易滅掉他們。
嘶！
難道這一次，他們真的陷入了絕境？
就沒有其他的可能了嗎？
衆人越想，他們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他們中有些人甚至想過要投降，可他們每個人又聯想到自己在這段被大明國圍困期間所犯的罪惡，真的能爲大明國那個仁善皇帝程德能容忍的嗎？
一想到大明國皇帝程德對那些泥腿子的看重，而他們這些日子殺了不計其數這樣的人，他們的呼吸便愈發急促，他們似乎已經完全意識到，即便是投降大明國，這條路依然沒有生路。
他們完全能想到，前一刻他們投降大明國，後一刻就要面對大明國皇帝程德的清算。
他們更加沉默了，眼神泛紅。
餘闕打量着在場衆人的神色，似乎明白在場衆人所想，可他也沒有什麼辦法帶他們脫離眼前的困境。
難道靠對大元的忠誠？
餘闕一想到這些人這些時日的作爲，更加沉默。
忽然。
餘闕閉着眼，腦海裡想着破局的法子。
可餘闕註定是失望的，他沒有一點頭緒。
少頃。
餘闕懷着複雜的心緒望向衆人，忽然開口道：“安慶路，還有些大元貴族，他們那裡，應該有不少存糧，或許，我們可以向他們借一借。至於這後果，我餘闕一力承擔。眼下，最重要的是度過眼前的難關。”
在場衆人紛紛愕然，他們望着此刻的餘闕，心中對餘闕的尊敬又重新恢復了不少。
在他們眼中，餘闕是個極爲有原則且會領兵作戰的書生，也是他們的上司。
即便再難，餘闕都不會想要動大元貴族的利益，因爲一旦動了這些大元貴族的利益，必然會讓自己成爲家族的罪人，即便自己身死，可他的那些族人、妻兒將會全都逃不了大元皇帝的懲罰。
要讓餘闕做出這種決定，他們的心裡，在此刻，涌現了幾分感動，也自心間閃過一些愧疚。
一想到他們這些日子對餘闕的態度，他們忽然發現自己不是個人。
是啊，餘闕若是死了，他哪怕死了，也不會安生。可他們就不一樣了，若是他們死了，大元朝廷不會清算他們身後家族以及妻兒的罪責。
場中忽然有人開口道：“餘將軍，我赤木嶺在此發誓，永遠追隨餘將軍，哪怕是陪着餘將軍上刀山、下火海，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餘將軍，你說接下來怎麼辦吧，我赤木嶺必然照做。”
“我也是！”
“今日，我才明白餘將軍，也更加佩服餘將軍，不就是一死，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餘闕見此，點點頭道：“說實話，你們在這一刻做出這樣的決定，我餘闕很欣慰。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面對城外的大明國軍隊，我沒有信心。但我們的唯一出路便是出城作戰，這一次，我們很大可能都會戰死沙場。你們也不怕嗎？”
“不怕！！”
“不怕！！”
“不怕！！！”
餘闕大手一揮，面色驟然間冷了下來，眼裡閃爍着寒光，大聲道：“即便是死，我也要咬對方一塊肉下來，都隨我出城作戰吧！”
沒過多久。
餘闕重整城內元軍，做了一番戰前動員，隨後便親領城內所有元軍，朝着城外四周高牆後的大明國士兵殺去。
“殺！”
“殺！！”
“殺！！！”
鄧友德得知餘闕等元軍的動靜後，早已在高牆後侯着，並令所有士兵都準備好弓箭、滾木、落石、金汁.只待元軍靠近，便讓他們好好嘗一嘗大明國爲他們準備將近一年的禮物。
待元軍靠近高牆後，鄧友德揮舞了一下手中旗幟。
剎那間。
箭如星雨血如柱，滾木轟轟而慘嚎不絕；石如天兵屍如海，金汁嗤嗤而哀嚎不止。
殘陽如血，大地被染成了紅色。
鄧友德俯視着高牆下再無一元軍士兵站立，心裡終於鬆了口氣，便下令道：“打掃戰場！”
同時，鄧友德的視線望向那紅色夕陽，陷入了沉默。
安慶路，終究是屬於大明國了。
接下來，他應該要將這捷報傳回南京城，等着陛下派人接收安慶路，然後，他就要動身前往黃州路去支援馮國用了。
陳友諒嘛，希望到時候在黃州路和你一決高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