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一返回到大軍前方時,跟着他一起來的那些人紛紛圍了上來,並問:“如何?可見到大明陛下?”
張九一掃了衆人一眼,“見到了,陛下承諾會給我封侯。”
嘶!
竟然是封侯?
所有人紛紛目露羨慕,緊接着,他們心中大定,既然張九一能夠封侯,那麼,他們作爲張九一的屬下,必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恭喜將軍!”衆人紛紛賀喜。
張九一微微點頭,又看陳非在仇恨地看着自己,張九一目露苦笑。
隨後,張九一帶着這些人返回了碎石磯。
程德等大軍加速行進後,半個時辰,大軍來到了碎石磯附近,五萬陳漢大軍順利併入大明軍,這五萬人,程德暫時讓張九一繼續統領着,並改爲忠明軍。
爾後,程德讓鄧友德率先領着二十萬大軍將虎口關下陳友諒大營圍住,並下令要活捉陳友諒。
鄧友德領命,便帶着二十萬大軍先行。
等收編好五萬陳漢大軍後,程德與張九一等人繼續上路。
虎口關下陳友諒大營中軍主帳。
陳友諒正在處理着政務,心神有些不寧。
他放下手中政務,走出主帳,仰望着夜空。
一旁陪同的是高建。
“高建,張定邊他離去多久了?”
高建:“快兩日了。”
陳友諒沉默了。
“高建,你說朕的佈置有問題嗎?”陳友諒望着頭頂夜空,目露擔憂。
高建目露遲疑,“陛下的佈置在微臣看來,並無問題。而且張將軍勇猛無敵,想必是沒問題的。”
“是嗎?”陳友諒喃喃自語。
高建:“微臣句句屬實。”
陳友諒負手在後,目光忽地看向虎口關,“高建,那虎口關糧食應該沒了吧?”
高建思索須臾,“微臣斗膽猜測,這虎口關的糧食,或許昨日就沒了,如今,恐怕虎口關的大明軍上下,都餓了快一整天了。”
陳友諒點點頭:“朕也是如此想的,明日天亮,朕就下令全軍攻打虎口關,此戰,虎口關必然能拿下。”
高建也深以爲然。
就在這時,忽然,大地在震動,陳友諒與高建都面色一變,駭然地看向前方。
目之所見盡頭,千軍萬馬踏蹄,煙塵遮天蔽月。
“陛下,不好!這是大明軍隊!”高建眼尖地發現後,對陳友諒說道。
陳友諒心中一驚,臉上露出不敢置信地神色,“這怎麼可能?”
“陛下,依微臣看來,想必張將軍那邊已經失敗了,眼下之際,陛下與微臣衣服交換,然後陛下帶人往西處逃去,或可得一線生機。微臣留在此地,拖住那大明軍。”高建快速沉思,目露決然。
陳友諒心中大亂,須臾間,他便做出了選擇,看着高建眼中慨然赴死的坦然,陳友諒的心,感覺被刺痛了。
但,這是最好的選擇。
沒有絲毫遲疑,陳友諒便對高建說道:“高建,你的家人還有妻兒,我陳友諒必然會善待於他們。朕決不會負了他們!”
高建笑了,“陛下,微臣一直相信陛下。這只是一時的失敗,陛下無須自餒,我大漢依然有機會。”
陳友諒深深地望了高建一眼,而後,他便決然地離去。
此時。
虎口關上馮國用等大明將士,見到援軍到來,紛紛心中大定。
忽然。
馮金指着虎口關下一個方向,“將軍,你看,陳友諒大營有些人往西邊逃去了,人數不多,約有數百。”
馮國用神色錯愕,連忙望去,目光沉吟須臾,“不好,陳友諒要逃!馮金,虎口關便交給你了!我準備帶些弟兄去追擊陳友諒!”
馮金目露擔憂,馮國用卻當即點兵數百離去,出了城,往西處追去。
馮金目送着馮國用追去的背影,心裡隱隱有些擔憂。
他又看到虎口關下大明軍與陳友諒大營的軍隊展開了激烈的廝殺,在大明軍的鐵蹄下,陳友諒大營中不到十萬的軍隊,根本就擋不住。
沒有絲毫猶豫,馮金當機立斷,“衆位弟兄,援軍已到,所有人都隨我出城殺敵!”
“殺敵!”
“殺敵!”
“殺敵!”
虎口關上衆人紛紛面露激動,目光裡充滿了戰意。
於是,馮金帶着虎口關近三萬人直接化作一把利劍,朝着陳友諒大營大軍後方從中間切割。
廝殺聲、馬蹄聲、慘叫聲交織奏響一曲戰爭尾曲。
陳友諒帶着數百人一路西逃,卻沒想到馮國用帶人在後面追着他們不放。
陳友諒讓自己數百親兵前去阻截後方追兵,而自己則是一改方向,帶着十人往南邊一條小道逃去。
馮國用帶人將陳友諒的數百親兵盡數消滅後,卻四周一望,不見陳友諒,心中不甘。
忽然。
馮國用身後一親兵指着地上的痕跡,對馮國用說道:“將軍,他們的人,應該是朝着這個方向離去了。你看,他們西邊雖然也有行過痕跡,但是隻到了三丈處,就沒了,可是南邊這個方向不同,這個痕跡一直在,想必他們逃得匆忙,沒有顧上。”
馮國用一聽,覺得有理,詫異地看了身後親兵一眼,“你叫什麼名字?”那親兵說道:“我叫張成。”
馮國用點點頭,記住了此人,然後大手一揮,“我們繼續追擊!”
夜,更黑了,烏雲遮天,四周漆黑一片。
陳友諒與十名親兵,此時,神情惶惶不安。
他們根本不敢停歇。
只是,當他們繼續前行時,忽地,陳友諒身後一親兵對陳友諒說道:“陛下,不好了!前方沒路了!”
陳友諒一聽,急忙看去。
他及時地勒住了馬匹,在他前方,是一處萬丈深淵,而在對面,卻又是平坦之地。
兩邊相距兩丈遠,可就是這兩丈,卻讓陳友諒的心猛地下沉,他的臉色也跟着陰沉了下來。
兩丈?
陳友諒一行人面色都很不好看,前方絕路,後方追兵。
陳友諒當機立斷,“回頭!要快!”
於是,陳友諒的衆親兵紛紛調轉馬頭,拍馬疾行。
可是,當他們剛走出來不到三十丈遠時,迎面碰上了馮國用的數百追兵。
陳友諒一行人勒馬停住,目光陰沉得可怕。
馮國用下令將陳友諒一行人團團圍住。
陳友諒掃了一圈衆人,最後,將目光落在馮國用身上,眼睛深處藏着一絲黯然。
“你就是馮國用?”陳友諒看着爲首的馮國用說道。
“正是。”馮國用應道。
陳友諒目光緊緊地看向馮國用,手中緊握了四尺長刀,“那程德有你這樣的手下,可真是令朕羨慕。不如你投了朕,朕給你比程德給你的還要多,你看如何?”
馮國用神色平靜:“我馮國用此生,只會忠心於陛下,陛下待我不薄,我絕不會負了他!”
陳友諒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愚不可及!”
聽到陳友諒的話,馮國用的目光始終盯着陳友諒,“你別白費力氣了,如果是想以高位利誘,或是想要用話亂我的心,那你就白費心思了。”
陳友諒死死地盯着馮國用。
“陳友諒,你放心好了,你不會死,我會將你活捉,然後押到陛下面前。至於其他人,那得必須死。”馮國用看向陳友諒淡淡地說道。
陳友諒聞言,面色大怒,心中氣急,指着馮國用大聲道:“我陳友諒即便是死,也絕不會以如此這般,在那程德面前低頭。朕是大漢皇帝!”
馮國用冷冷地掃了一眼陳友諒,“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殺!”馮國用一揮手,頓時圍着陳友諒的數百親兵紛紛一擁而上,對着陳友諒一行人砍殺而去。
陳友諒心有不甘,帶着剩下的人,奮力一搏,與馮國用的親兵進行激烈的廝殺。
兵器碰撞聲,慘叫聲,馬哀鳴聲,聲聲悲壯。
黑夜,在咆哮。
冷風,呼呼嘯。
陳友諒低頭看着腹中插入的一把四尺長刀,他感覺到了自己的生機在慢慢流逝。
他緩緩擡頭,聽着風聲,看着四周無際的黑夜,腦海中回顧了自己的一生,當他看到馮國用正看着他時,不知爲何,陳友諒想到了程德,他忽然發出大笑,仰天說道:“今日我雖死,我仍是大漢皇帝!”
“程德,無非比我陳友諒運氣好一點,若是再給我些時日,我陳友諒必然比他做得更好!”
“今日我雖敗,但我陳友諒不服!”
陳友諒感受到生機已經快走到盡頭,他的目光忽然嚴肅,望着馮國用:“告訴程德,無論是我陳友諒,還是那張士誠,我們與他的爭鬥,都是漢人內部之爭。可是,那元人,卻是胡虜,我們反抗元朝,是爲了天下漢人不再當牛做馬,爲了天下漢人不再爲奴爲婢,創造一個太平盛世。”
“我陳友諒自反抗元朝以來,從不向元朝之人低頭,我無愧於天下漢人。”
“可笑那張士誠,竟然暗中朝那元朝之人低頭!一鼠輩耳!可恥!可笑!”
“這張士誠,絕非程德對手!我在地下等着張士誠!”
“若論天下英雄,唯我與程德耳!”
“還有.若是胡虜盡都被驅逐出中原,可天下一統時,告訴我陳友諒一聲!”
“我陳友諒,沒.敗給胡虜,我”
陳友諒話語戛然而止,馮國用走到陳友諒身旁,看着他目光睜得大大的,默默地給他合上了眼睛。
他心想:此人雖然心狠手辣,但反元之心,卻勝過天下人太多!令人欽佩!
“將軍!”
馮國用聽到身後親兵的話,再看了陳友諒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眼睛恢復了平靜:“將陳友諒人頭割下!割下後,我們返回虎口關。”
“是!”
馮國用的親兵下刀極快,一瞬間,人首分離,馮國用的親兵將人首提在手上,血淋淋的。
“走!”馮國用拍馬下令道。
身後跟着他的是他的親兵。
馬蹄聲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