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當真如古羲所言,鳳凰木、枯木草以及寄生紅星食人花三者是相輔相成的,隨着火焰的蔓延破壞了三方循環系統,一路狂奔中所見周遭的紅樹竟然都在顏色變黃,它們在快速被腐化,原本滿目的紅都在黃化甚至變成枯黑,再無生機可見,只剩枯涼。
但誠如祝可所言,由於地陷使得樹或斜或倒,雖然本身也沒有路,可此時卻更加難走。需要從樹上翻爬而過,一度我站在傾斜的樹梢上回望,不由心驚。
難怪覺着身後熱燙,原來那火勢已然不用秦舟再撒什麼磷粉,因爲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邪風,將火種一路吹拂,就像一條火龍在緊追而來,火龍之後已然是一片汪洋火海。
“常小願別看了,火燒過來了。”
在翻爬中已經鬆開我的秦舟在前頭催促,我沒有作聲直接用細絲牽引着跳躍而過中間的間隙。當回到裂口處時,心驟而涼,可以用放眼狼藉來形容眼前情景。
那個本該是裂口的位置應該是坍塌最厲害的,深陷下去一個巨大的坑使得周旁樹草都滑滾而落,有的鳳凰樹甚至是連根拔起。與大多數樹不同,它的根部並不是無數根鬚,而是一個深色球狀體,秦舟一刀插入立即往後退了一大步,因爲有汁液飈出。等不再有動靜時他將球狀體切開,發現裡頭都是青白相間的軟狀物,大約明白根莖應該就是從這裡面抽出的。
“他們人呢?”岑璽問了一個大家心中共有的疑問。
在抵達這處時我就四下搜掠而過,沒有看到古羲或何知許的影蹤。
祝可說:“我們之前逃跑時何知許是在樹下,他會不會被壓在了下面?”
“我去看看。”秦舟剛要朝着那個方位而去,卻被我喚住阻止:“不用了,這裡沒有人,他們都不在。”岑璽迴轉頭來:“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我眯起眸,輕聲說:“這個地方的崩塌是一蹴而就的,沒有被踩踏與翻找的痕跡。”
“你是說阿羲沒有回來過?”
我對岑璽那稱呼蹙了蹙眉,秦舟見我沒回話也不由疑惑詢問:“怎麼可能?當時他是往這方向的啊。還有你怎麼肯定何知許也不在呢?他那腿都快趕上殘了,鐵定跑不快,被壓在樹下的可能性比較大。”
我不知道,就是有這種直覺。或者說,站在這裡聞到一股死亡的氣息,這種死亡氣息與人無關,它含着腐化味,整個這片地都在頃刻間消失了生機。
“別說了,火燒過來了。”祝可忽然急喊。
不過短暫的對談,身後的火龍就躥過來離我們只剩了幾十米遠,熊熊之火所到之處都在一路燃燒。既然這兒已經確定無人,自然再沒必要停留,我口中一聲喊:“都跟上!”率先領頭而跑,但在方向選擇上還是朝着之前將何知許被甩落的位置。
樹橫在地也還是有縫隙,我目光搜掠過樹下的空隙,懸着的心終於落地。我的直覺沒有錯,何知許果真沒有被壓在樹下。
在我再次回頭察看情形時卻不由愣住,之前火龍乘着一股邪風一直都在我們身後猛追,可在躥至裂口深坑處卻驟然而停,只是向四周蔓延而燃。
“奇怪,這火很是邪啊,怎麼就到那大坑處停了呢。”秦舟他們也都發現了後面的情況。
祝可環看了下四周:“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爲什麼這些樹的顏色都變得枯黃,連火也這麼妖異古怪?”我搖頭,“不是火古怪,而是那個裂縫有股吸力在將風引過來。”
“吸力?爲什麼我們剛剛站在那邊感覺不到?”
我彎下腰拾起一根枯枝,緩緩道:“因爲吸力形成的風從地底透出來的。”我的腦中在想的是:這股吸力與我們遇到的漩渦有沒有關係?甚至有個很不可思議的想法,漩渦之上是真實的現實空間,漩渦之下......是這裡,我們始終都沒脫離漩渦,一直都在那吸力的中心團團轉。這個念頭很離奇,也毫無依據,可是卻在我腦中投下種子,逐漸成型。
沒了火龍的追逐,我們四人不需要再逃命,即使那團火已經不可能再滅,燒過來也要一些時候。當紅樹變成枯樹,走在其中不止感到荒涼,而且詭異。
突的秦舟張開雙手一攔,“等一下!”其實不用他喊,我也看到了前方的狀況。
又見深坑!
在前方十米之遠處出現一個很大的窟窿,地面沒有塌陷痕跡,鳳凰樹還都在,只是如果說我們一路過來的火樹變成了枯黃,那麼這處放眼都是一片枯黑。
突的我心頭一沉,這個地方是......道非與我們分開處!因爲幾乎整個景象都變了,當時也沒有這麼一個大坑,所以在剛纔沒有立即想起來。我沉眸盯着那個大坑,它與之前地下裂開的口子不同,更像是從地底往下深陷出一個窟窿大口,而目能所及處...看不見底。
我想越過秦舟走向窟窿大坑,但被他攔住:“別過去,那個窟窿口很有問題,萬一再出個那鬼物什麼的。”
“我就是想看看......”
話沒說完,就聽到祝可一聲驚呼:“啊!那是長老的黑巾!”
越過秦舟的肩膀,看到祝可已經跑到了坑口拾起黑布。我把秦舟往旁邊一推,大步走向坑口,可當真的站在邊緣時卻心中一凜,那個坑從口處以螺旋狀逐漸變小變深,深不見底。
黑洞!我腦中晃過古羲曾說的兩字。
“長老難道......”耳旁傳來祝可的詢疑聲,我沒有理會,視線在地面四處搜掠,想再次靠着我這雙非常人的眼來判斷論證這不是事實,可是我看到的地面所留的痕跡,甚至是腳印都在證明......道非曾站在這個坑口邊緣。
腿驀的一軟,人往前踉蹌了一步差一點就往坑中栽倒,旁邊伸來手將我扶住。不用擡頭也知道是祝可,只是沒有想到與她還能有如此接近的時候。
下一瞬胳膊上就被外力拽拉,是秦舟將我從坑口拉開,“都讓你們別靠近這個大坑,別再看了,這裡如此邪,必須也要一把火燒光了才行。你們沒發覺周圍都瀰漫了一股黑氣嗎?”
我猛然擡頭,果真看到四周有股黑氣從那鳳凰木的枯黑中冒出來,甚至空氣中都有一股腐化的味道。雙拳緊握,走過祝可身邊時頓停,“他不在下面!”揚起的聲很高,是在告訴她也是在對自己說,我不信道非就這麼容易被這深坑給吞噬。
之前很多事實已經給過我深刻的教訓,眼見不一定爲實,不要太依賴自己眼睛的判斷。要學會相信,相信一個能夠獨闖深山十幾年的人,不可能這麼容易會死。
包括古羲,他明明是往回來找何知許的,何故會在裂口處沒有他的蹤跡;還有已然腿傷嚴重的何知許,他又是怎麼逃出去的?
其實我在奔跑途中有仔細想過這問題:先不管何知許是怎麼逃出去的,假設古羲在回頭的路上遇見已經逃出來的何知許,那麼他們二人就肯定不會再回到裂口去。但既然他們相遇了,爲什麼不來找我們?也想會不會......他們再遇漩渦,回到了真實空間去了?
如果是前者,那隻要還在這林子裡,總歸還是會再遇見的;如果是後者,我沉了沉心轉而想至少他們脫離了這個詭異的空間,回到上面以古羲的能力必能安然離開,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回神到當下,秦舟在又點了一把火後就與我們一同離開了。有時候當真是眼界侷限於當下就只能做出侷限的判斷,我站在鳳凰木樹林前以爲路斷了,可是等鑽進樹林後不說暢通無阻但也並非無路可尋;而當以爲會在這片從紅樹變成枯木的林中走不出去時,卻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撥開一團樹叢卻眼前陡然一寬。
挑高的山崖,光裸的崖壁,堅硬的石地,沒有鳳凰木也沒有枯木草,更沒有所謂的寄生紅星食人花,我們又見峽谷口了。
回望身後,濃密枯黃的樹林猶在身後,等於說這片不知道有多廣袤的林子其實是夾在了兩個峽谷口中間。在我們走進第一個峽谷口後,看到的是一片火紅的鳳凰木,如今已經在熊熊而燃。或者從某一種角度來看,枯木燃焰,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火樹。只是不知道在這個峽口之後,迎接我們的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