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羲的煙癮又犯了,從褲兜裡掏了煙盒抽出一根正要往嘴裡送,想到什麼與我對視了一眼,居然把煙給放回了煙盒。
這當真是讓我感到受寵若驚,向來肆意慣了的他居然還能想到身爲傷者的我,而避忌了不吸菸。突見童英出現在他的車窗外,兩聲輕敲後他迴轉身落下玻璃,沒聽清童英壓低聲說了句什麼,就聽他淡然下令:“先上車吧。”
等到童英坐進駕駛位後並沒立即啓動車子,古羲又再回眸看我,問道:“在自家門前了,要不要上去跟你母親打聲招呼呢?”
什麼?車子停在老媽的那個小區裡面?我凝眸細看窗外,確實看到房屋樓影,腦中閃過各種念頭,看向古羲的眼神帶了疑惑。
他說:“很簡單,既然老巫婆對你施血咒是爲破你身上之氣,欲圖謀取你家的那隻東西。要想阻止她們,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正主坐鎮宅屋,哪怕氣息不繼,離得這麼近那七條龍也能聞到你身上的血氣。這時候假如她們硬奪,那必遭七龍反噬,這顯然不是老巫婆想要的。所以就在剛纔你躺着的半小時前,在附近伺機而動的老巫婆最終還是放棄了,並自行潛逃了。”
聽得我暗暗心驚,那假如我不回來豈不是老媽要有危險?之前我或許還瞧不起梅姑她們的那點騙術,可在身受嘔血之苦後,不得不對這種人以及邪術懼怕。
萬一老媽有個什麼,我得腸子都悔青了。
“那我媽......”剛勉力說出三字,喉嚨口就被扯得劇痛,讓我直冒冷汗。
古羲眼神一閃,伸指壓在紗布上,“安心吧,剛纔我上去跟你媽聊了會,挺好的。”
我不可思議地瞪着他,他上去跟老媽聊了會?聊什麼?
“也幫着看了看你家那寶貝,雖不是什麼珍品,但也算有了靈性,一般人動不了它。相信老巫婆也算得到,這次失敗後應該不會再來動腦筋了。”
說話間他低頭撥通了一個電話,開口說話的語氣頓然變得和風細雨:“阿姨,我接到小願了,她好像得了重感,我帶她去醫生那看看。你要跟她說話?好,我把手機給她。”
嘴上如此說,實際卻是按了個免提擱在我頭旁,老媽的聲音傳了過來:“願願?怎麼回事?早上不還好好的嘛。”
我剛勉強開口而喚:“媽......”喉嚨口就又發疼了,手機被古羲拿了過去,語氣似乎微帶着急地說:“阿姨,我看小願臉色不是很好,就不跟你多說了,得趕緊把人送醫院。”
“小西,麻煩你了啊。”
古羲恐怕是我見過變臉最快的人了,通話一收他就恢復了本來表面慵懶隨意,實則暗斂精芒的樣子。他把手機隨意往褲兜一塞後道:“好了,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那就動身吧。”
我無言以對,從頭到尾哪裡有給我選擇的餘地,分明就是他獨斷替我下了決定。
不過我現在這副樣子也確實不可能真的上樓去見老媽,會把她嚇壞的。
慶幸的是古羲只是把我帶到了市區他落住的酒店,並沒有立即離開常城。一個對居住環境講究到近乎苛刻的人,自然選擇的酒店也是舒適與豪華的。
因着古羲的關係,我成爲了矚目的焦點。因爲是被他橫抱着走進那光鮮亮麗的酒店大堂的,期間無論是大堂經理還是保安人員過來問詢是否要幫忙,他都是面無表情地不作聲,童英在後一一將其拒絕。
實在是......無需如此,這種高檔的酒店必然會爲行動不方便的顧客準備輪椅,甚至擔架都可能有,哪裡需要他這般高調的一路抱着走進電梯。
後面我都不想去看那些飄來的目光,索性把臉埋在他腰側。等聽到房卡嘀聲才露出臉來,看清屋內中式復古風格時已不會再覺得訝異,這人對古風的喜愛已經達到一種偏執地步。
童英沒有再跟進來,門自動關上後室內就剩我們兩人,他把我放倒在牀上後就徑自走進了一扇門後,很快聽到裡面傳來噴灑落水聲。原來是進去洗澡了。
想想也是,今天他從頭到腳都很髒。先是被梅姑的樓房所壓,落了一身的灰,後又被我的血吐在了身上,居然能容忍到現在已經是不容易了。
不去想倒不覺得,這會兒聽着那嘩啦的水聲也覺身上難受。手腳動了動,比起之前好像恢復了不少體力,但是想要起身就不可能了。
這時浴室裡的水聲停了,很快那扇門就從內被拉開,然後......我的臉刷的一下紅了。
哪裡會想到古羲是光裸着上身走出來的,而下半身就裹了一條酒店裡的白毛巾,鬆鬆垮垮地打了個結圍在腰際線下,看着那結隨時都有可能鬆開。而他身上的水並沒有擦乾,頭髮也溼漉漉的,不時地滴水下來,水珠在沿着身體向下滾落。
他向我這處淡飄了一眼,並沒理會我,而是走到門邊的衣櫃前,拉開櫃門拿出一件長睡袍背對着我給穿上了。整個過程中我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在看,到這時才總算緩過神來尷尬地收回目光,卻在餘光裡見他轉身之際把腰間的毛巾給抽掉隨手往沙發一扔,頓時心跳漏跳了一拍。
幸而等他完全回身時,已經把睡袍的帶子給繫上了。
原本見他直向牀邊走來,好像突的想到了什麼又快步走進浴室,我被弄得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但等他再走出來時看見他手上捏了東西,心頭一動,那是......
“在你枕頭底下找到的,是那另外幾個信封吧。”
看着被他甩在我身旁的幾個黃色信封,默數一下,剛好是五個。也不用我答,從我臉上表情他就已經瞭然。原來他上樓找老媽聊天的根本目的是爲了找出這五個信封。
他隨意地往牀沿上一坐,側着身子斂眸看我,“現在你可以說說這信的事了。”
事情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更何況我這破了的喉嚨就連三言兩語都艱難,他確定要這時候聽我說?見我默然,他訕笑着道:“抱歉,忘了你暫時不能說話了。”
這人真是會睜眼說瞎話!刀子是他動的,那麼大一塊紗布還貼在喉嚨口呢,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除非是瞎了纔會看不見。而且他嘴上那麼說,臉上表情哪裡有半分抱歉?倒是分明的嘲意。對他這種半帶嘲諷的調子都快免疫了,別轉過眼懶得理他。
不過眼睛不看他,耳朵卻不可能對他封閉,低緩的嗓音抵入耳膜:“既然不能說,那就聽我說吧。看看我想得對不對。”
我眉色未動,等待着他的下文。
卻沒料他再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擊中了我:“當老子騎青牛圖還沒成型時你就有一定程度的覺悟了吧。”如果不是我壓住心頭的震顫,很難剋制吃驚的表情。
“那時候的你可能自己沒有發現,即使表面像現在這般平靜,心緒卻壓不住,總在眼神裡透露出來一種焦慮,誠如此刻你心中在驚訝也是藏不住的。”
我終於不能再保持冷靜了,偏轉視角看向他。
他正看着我,那雙眼猶如夜幕般烏沉,嘴角噙着一抹極淡的笑。
腦中莫名冒出荒誕的兩字,明明古羲與之根本搭不上邊,可他此刻給我的感覺就是這般的,儒雅。轉念一想,覺得可能是他斂去了眼內鋒芒的緣故。
只聽他又道:“一個人的情緒有變化必有其因,如果不是你自身的關係,那就只會是與那方器有關。而你選擇隱瞞,要麼是答案未確定,要麼就是你知道了一些秘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我都不會錯放。”
幾乎...全中!這個人太可怕,以爲自己不動聲色將情緒隱藏的極好,實際他早已將我看透。即便那幾天鮮少會面,也逃不開他的眼睛。所以,最後那晚他回來與我聊得那些其實是帶有暗示和目的,然後天明之際將方器與畫一同拿走並單方面宣佈結束任務,讓我措手不及也降低了戒心。
他篤定了我會在事後來尋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