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士及當然不會這樣容易就被杜恆霜“哄”好了,他故意板着臉,趁機索取了一點“紅利”……
等他們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別的人早都下來了,都好奇地盯着他們的車,目光閃爍,脣角含笑。
杜恆霜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但是這麼多人看着他們,她也不能回手打蕭士及幾下,只好裝作沒有看到這些人似笑非笑的眼神,鎮定地道:“節度使府到了,大家進去吧。”又吩咐跟着他們去長安走了一趟的外院的大管事蕭義,“去讓他們開中門迎接。就說,就說節度使回來了,不能怠慢。”
蕭士及張了張嘴,不過看見封娘子快步向他們這邊走過來,不由自主長臂一伸,將杜恆霜的肩膀攬住,警惕地對封娘子點了點頭,說道:“很快就進去了,封娘子不用着急。”
封娘子扯了扯嘴角,算是對蕭士及笑了一下,然後一把挎住杜恆霜的胳膊,笑嘻嘻地道:“你怎麼啦?老在車裡不下來,我還擔心你不舒服,生病了嗎?”一邊說,一邊用手探了探杜恆霜額頭。只覺得觸手一片溫膩,讓封娘子的胳臂頓了頓。
杜恆霜笑着往後輕輕仰頭,錯開了封娘子的手掌,道:“還好,有些暈車。”
封娘子像是大大鬆了口氣,拍着胸脯道:“暈車啊?這可不好。我記得有一本書上好像有偏方,等我寫封信回去,讓我家人給我捎過來。你照那偏方熬藥吃了,應該就不暈車了。”
杜恆霜當然不暈車。她只是扯個幌子。免得尷尬而已。
“還好,我有時候暈,有時候不暈,大概是最近累着了。所以纔有些不舒服吧。”杜恆霜笑着婉拒。
說話間,范陽節度使府的大門已經咣噹一聲打開,數個下人從裡面魚貫而出,來到杜恆霜和蕭士及面前行禮。
蕭士及點點頭,攜着杜恆霜的手先走了進去。
封娘子衝蕭士及的背影撇了撇嘴,回頭對齊治的養娘道:“放他下來自己走。”
那養娘有些猶豫。看了看自己懷裡的三皇子。
齊治卻是很新奇地盯着范陽節度使的大門。他從生下來就沒有出過皇宮的大門,第一次出門,就走了這麼遠,他從最開始不習慣、想爹想娘想家,到現在幾乎把他們忘光光了,性子比在宮裡的時候更加隨和。
聽他的讀師說,要下來自己走,便連忙掙了下來,道:“我要自己走!我要自己走!”
養娘和侍衛的頭兒對視一眼,見對方也點頭。就把齊治放了下來。
齊治穿着銀鼠皮的小袍子,頭上戴着同色的皮帽子,腳下穿着貂皮小皮靴。他本來生得就胖,這樣一穿戴,整個人像個會走路的圓球一樣,甚是可愛。
封娘子笑着走在齊治身邊。跟他一起進了大門。
後面的養娘、丫鬟、婆子和侍衛們,纔跟着進來。
平哥兒、安姐兒、陽哥兒、誠哥兒和欣哥兒聽說爹孃回來了,忙跑到中堂等候迎接。
杜恆雪和蕭嫣然這陣子都住在節度使府裡面,也帶着各自的孩子,在中堂候着。
許言邦和呂二郎在二門上候着,接了蕭士及他們進來。
曾太夫人楊氏、小楊氏也帶着楚順娘和楚媚娘忙忙地趕過來。
順哥兒和久哥兒也都過來了,翹首等着杜恆霜他們進來。
杜恆霜和蕭士及進來了,和中堂上的衆人見過,然後輕描淡寫地把齊治(當然現在的名字叫杜治)的事情說了一遍,只說到家裡住一陣子。他自有自己的先生、養娘、丫鬟、婆子和隨從,表示治兒不是打秋風的親戚。
封娘子進來後,杜恆霜也把向屋裡人介紹了。
封娘子留神打量這屋裡的孩子,暗道皇后娘娘果然想得周到,這家子孩子真多……
孩子多。就很鍛鍊這些孩子的處事能力和交往手段。
封娘子手邊牽着一個白白胖胖,穿着毛茸茸皮裘的可愛孩子,就是杜恆霜剛纔說的遠親“治兒”。
他也露怯,笑嘻嘻地拱了手,給屋裡人團團一作揖,帶着稚氣說道:“我是治兒。”
平哥兒先笑了,過來拉着他的手瞧了瞧,道:“你跟我們陽哥兒小時候挺像的。”
安姐兒也笑,道:“是啊,就是比陽哥兒要胖一點點。”
楚媚娘看了看治兒,再看了看撅着嘴,一臉不高興的陽哥兒,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見陽哥兒的時候,也抿嘴笑,輕輕推了推陽哥兒,道:“那是你家親戚,你要有些做主人家的樣子。”
陽哥兒轉怒爲喜,忙道:“表姑,那我們去跟他說說話?”
楚媚娘點點頭,“咱們過去吧。”說着,也和陽哥兒一起圍到治兒身邊。
治兒好奇地看着這些都比他大的哥哥姐姐,小嘴很甜地一路叫過去。
媚娘見他實在可愛,還伸手摸了摸他的胖臉蛋,很是豪氣地道:“治兒是吧?我是表姑,以後這家你有什麼事兒,先找我。我辦不了的,我再求大表嫂幫咱們辦,不要見外才好。”又把陽哥兒推到治兒身邊,“他是陽哥兒,也是你表哥,你要叫他二表哥。”
治兒雖然笑眯眯地,其實心裡還是有些害怕,但是他比一般孩子還是沉穩一些,面上並沒有露出來。
媚娘這樣體貼照顧他,他頓時就對媚娘有了好感,脆生生地叫了一聲“表姑好!”又對陽哥兒笑着道:“二表哥!”
陽哥兒聽得眉開眼笑,“哎”地應了一聲,立馬就要拉着他出去玩。
另一邊誠哥兒和欣哥兒到底年紀小,對新來的小朋友不感興趣,只是嗷嗷叫着撲到杜恆霜懷裡。跟她撒嬌。
堂上頓時鬧成一團。
蕭士及雖然一直面色淡淡地,此時嘴角才微有笑意,擺手道:“先讓遠客洗漱歇息一番,咱們明日再敘舊吧。”
許言邦忙道:“已經吩咐廚房準備下酒菜。咱們就去花廳吃酒?”
蕭士及徵詢地看了杜恆霜一眼。
杜恆霜笑着點頭,“你們先去,我去換身衣裳。”說着,帶着誠哥兒、欣哥兒就要走。
封娘子見了,忙過來挽住杜恆霜的胳膊,道:“我陪你去。你也幫我想想穿什麼樣的衣衫。”說着,不由杜恆霜分說,已經跟着她往她的正院上房去了。
蕭士及的臉色微沉,腳步頓了頓,後來還是跟着去花廳了。
他和許言邦、呂二郎先吃酒。
呂二郎見他有些不開心,笑着問道:“大哥這是怎麼啦?到家反而不高興了?是長安樂,不思范陽了?”
蕭士及勉強笑了笑,道:“說哪裡話。只是有人太自來熟了,看着有些糟心。”
“自來熟?誰?”許言邦吃一口酒,好奇問道。
“就是治兒的那個女先生。你看霜兒要去更衣,她跟去做什麼?她們才認識幾天?”蕭士及搖搖頭,也灌了一口酒。
許言邦和呂二郎怎麼聽這口氣怎麼彆扭,兩人相視一笑。
許言邦就嘿嘿地道:“姐夫啊,那封娘子如果是個男人,你這樣酸不啦嘰的還有些意思。可是人家是女人。女人在一起說說話,比跟別人親密一些,不是很正常嗎?——我娘子和二郎娘子還成了摯友知交呢,又何況霜兒那樣的人?她的好友本來就不少,你酸得過來嗎?嘖嘖,連女人你都酸,你倒是有多看重霜兒啊?”
蕭士及一愣,他想了想,也覺得自己近來的情緒有些怪怪地,忍不住放下筷子道:“你說得是。女人而已。還能翻天不成?是我狷介了,來,吃酒吃酒!”說着,主動跟許言邦和呂二郎碰杯,吃得開開心心。
這邊中堂上。見蕭士及和杜恆霜都走了,治兒的養娘忙上前,要帶他去洗漱更衣。
治兒卻跟這幾個小夥伴搭上話了,覺得十分新奇,死活不肯走。
媚娘就道:“咱們跟治兒一起去他住的院子吧。瞧瞧東西齊不齊,還有沒有需要增添的。”說着,拉起治兒的手,先往外走。
曾太夫人楊氏和小楊氏見狀,也跟着媚娘和順娘去了。
杜恆霜和蕭士及回家,事先早派了人回來送信了。大概什麼日子到家,有多少人,包括來遠客的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讓家裡人好有準備。
爲治兒專門安排的院子也準備好了,只等他們住進去就可以了。
當然,他的男隨從是住在外院。
封娘子跟他住一個院子,在上房裡面的東次間,便是給她安排的臥室兼書房。
上房的裡屋一連三間大房子,都是治兒和他養娘、丫鬟住的。
婆子住在院子裡的後罩房。
廂房暫時改建成書房,將來要給齊治唸書用的,封娘子就會在這裡專門教他。
媚娘跟着平哥兒他們一行人,一間間在治兒住的院子看,想着有哪些遺漏的東西,都一一記下來,交給內院管事的婆子丫鬟去料理。
中堂之上一時間走得乾乾淨淨,只剩下順哥兒和久哥兒兩個人跟着他們的丫鬟婆子和養娘。
久哥兒對治兒很好奇,可是那些孩子走得時候,沒人叫他和他哥,他不好意思自己湊上去,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們走遠了。
順哥兒臉上的神情更加陰沉,他在心裡冷笑兩聲,拉了久哥兒的手,道:“咱們回去吧。”
久哥兒點點頭,默不作聲地跟着順哥兒走了。
……
杜恆霜的內室裡,封娘子端端正正坐着,跟她說話,一邊飛快地瞥着這屋裡的陳設。
果然是跟她一樣的品味,屋裡的東西她也很喜歡。
杜恆霜坐在妝臺前卸妝,誠哥兒和欣哥兒被知釵哄到外屋吃點心去了。
內室就只有杜恆霜和封娘子兩個人。
封娘子有心要討好杜恆霜,當然是揀她看重的事情說。
她就先問起杜恆霜給家裡的孩子請了什麼樣的先生。
正好問到杜恆霜感興趣的地方。因他們從長安搬到范陽,以前的先生散了,後來又託家裡的親戚朋友薦了幾個先生過來。杜恆霜還專門給楚媚娘請了一個女先生,給她開小竈。
杜恆霜就把家裡請的先生說了一遍。
封娘子留神聽了,還都是不錯的人選,有學問,有名聲,品行也不錯,就誇道:“霜兒真是獨具慧眼,挑得好先生。”
杜恆霜在屏風後面窒了窒,訕訕地笑了。
這封娘子,真是太能搭話了。
跟她見面沒幾天,對她的稱呼就從“秦國夫人”,變成“霜兒”,這樣熟不拘禮,讓蕭士及耿耿於懷。
“封娘子要不要換衣裳?”杜恆霜將話岔開問道。
封娘子想問的都問了,想看得都看了,心裡滿意,就站起來道:“我去我和治兒住的地方看一看,等下和你一起吃飯。你千萬要等我。”說着,轉身就走,卻在門口遇見正回來看杜恆霜爲什麼還不去吃飯的蕭士及。
聽見封娘子這樣親熱地跟杜恆霜說話,蕭士及的臉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