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會停,生活總在繼續,元旦後簡婉繼續留在b市,許少帆依舊忙碌,各種大小會議,年末忙着總結,年初忙着展望,也多了應酬,起初簡諾多晚都會等他,他卻不允許,現在兩人有時甚至到早上才能見到面,簡諾晨跑的習慣倒是保持了下來,只是時間有長有短,她也不在意,貴在堅持就好。
店裡,還是一如既往的忙碌,簡諾也完全不再偷懶,因爲只有忙碌才能讓人充實,纔不會有多餘的時間想東想西,水木對她的表現甚感欣慰。
後來,唐蘇單獨一人來過她店裡,兩人雖坐着聊了兩個多小時,卻也沒再提那天的事,她是不想再提,唐蘇也不知道該怎麼提,見她情緒似乎也沒什麼問題,不願揭傷疤,畢竟許家沒有干涉,兩人能在一起最重要。
下午時間,簡諾剛準備忙裡偷閒時,一邊工作臺上手機傳來震動,自從跟許少帆在一起後,她工作時手機已經從靜音改成震動,水木曾取笑她相當沒有原則。
顯示的陌生號碼,簡諾還是接了起來,“你好,哪位?”
“簡諾麼?”
電話裡不熟悉的女聲,說的有些急切,還夾雜些別的聲音,簡諾猶豫了下,還是應了,“我是,你哪位?”
“你現在立馬到你店旁邊那家書吧??”
因爲她快速命令的語氣,簡諾一愣,電話已經忙音,她不知道電話裡是誰,但她知道她說的那家書吧,感覺話並沒有說完,匆忙間掛斷,猶豫了下,還是決定過去看看,她跟司諾關係一直不錯,如果有發生什麼事,希望也能幫到忙。
快到書吧門口時,簡諾隔着玻璃看到司諾在跟一個女孩爭執,以爲出了什麼事,快走了兩步,拉開了玻璃門,兩人同時看過來,女孩的手指向她,轉對司諾道:“現在人過來了,我們當面說清楚。”
司諾氣急敗壞的扯回她的手,壓低了聲音,急切的道:“說什麼呢,跟她有什麼關係,你能別在我這邊吵麼,我店裡還有顧客,要說到後面說。”
“我就是要當着所有人的面,你不是暗戀人家麼,你不是沒勇氣說麼,我今天就幫你說出來。”女孩一把扯開拉着的手,“我也沒打算再這麼稀裡糊塗下去,反正也不指望還能在一起,今天我好人做到底。”
司諾氣的話都說不出來,書吧裡瞬間安靜了下來,簡諾站着,不知所措,也不明所以,怎麼就跟她有上關係了,聽這口氣,她還莫名其妙成拆散別人的三了?
氣氛一直這麼僵持着,因爲不是週末,店裡人不算多,多少有些吵鬧,靠近的會探頭看過來,簡諾開了口,視線定格在那個拿着手機的女孩身上,“剛剛誰打我電話了?”
“是我打的。”女孩承認,微揚了下頭,走近了幾步。
“有什麼事麼?”
女孩剛要開口,卻被身後的人叫住,“你不要做自己後悔的事。”
女孩瞬間紅了眼圈,最終沒轉過身,顫着聲音對簡諾輕道:“你知道不知道司諾一直喜歡你?”
簡諾完全怔愣了,女孩紅着眼圈繼續道:“他手機裡一直有一張你看書的照片,他聽你的話,認真做好每一個甜品,他讓人從法國帶回來馬卡龍卻不敢送給你??”
女孩吸了吸鼻子,哽咽着,“你店被砸那天,他急的團團轉,後悔沒能幫到你,只能在你開業送束花過去,他一直都默默關注你,不敢開口表白,因爲他身邊有我,現在我願意讓出位置,你願不願意?”
司諾大步來到女孩身邊,猛的攥過她,怒道:“我還沒有懦弱到需要女人替我表白。”
女孩的情緒開始崩潰,捂着臉有些泣不成聲。
簡諾覺得鬧心,不明白眼前這對唱的哪出,輕皺了眉頭,“你們吵架不要牽扯到別人,剛剛說的那些,基本的朋友之間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只是你曲解了,行爲就變了味,我跟司諾一直都是朋友,如果覺得這干涉到你們的感情,可以明白跟我說,不需要這樣。”
簡諾想了想,又道:“我也有男朋友,所以平白被扣上這樣的帽子,不太好。”
司諾一怔,臉上閃過掙扎,最終垂下了眸子,女孩哭的抽抽嗒嗒的,漸漸有止住的趨勢,局面似乎也沒那麼失控了,簡諾便轉身準備離開,卻看到身後的人時怔住。
陳妍一臉笑意的站在門口,“你店員說你來這了,我就找過來了,想想我們上次也是在這邊,真是緣分,只是沒想到看到這樣一出。”
“有什麼事麼?”簡諾莫名心有些沉,暗歎今天不是什麼好日子。
陳妍走進來幾步,“找你聊聊,不介意吧,這裡?”
簡諾本能想拒絕,柔柔的嗓音已經在問,“老闆,還有座位麼,上次的位置最好。”
司諾看了一眼簡諾,輕點頭,“還空着。”
陳妍徑自走了過去,簡諾忍不住低頭撫額,她是有多自信會覺得她不會拂了她面子?
司諾走近一步想說些什麼,簡諾已經擡腳跟上,到嘴的話只得嚥下去,輕嘆了口氣,拉着已經不再哭的女孩往後面走去。
還是上次的位置,連坐的方向都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隔着玻璃的太陽,沒有那麼明亮,連端來咖啡的人笑容也不再那麼燦爛溫暖,陳妍道謝,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兩人沉默了一段時間,最終簡諾先開了口,“有什麼要說,我店裡還有事。”
“原來你喜歡馬卡龍?看樣子我們是真的不太合。”
簡諾懶得應她,拿起勺子攪拌着咖啡,陳妍只得繼續道:“我甜點裡最討厭的大概就是馬卡龍了,徒有其表,華而不實,也就只適合觀賞。”
簡諾的手頓了下,最終放下勺子,“一塊馬卡龍,需要一壺茶來極致的品味,你不能接受,只能說你不懂它,不會享受它,它又有什麼錯?說白了,還是個口感的問題,這沒什麼好討論的,我喜歡的又不是隻有馬卡龍一個,準確的說,好吃的我都喜歡,即便是不能接受的,也要報以欣賞的態度,存在總有它的美好。”
陳妍笑了起來,“跟你聊天總能有感悟,似乎有些哲理,你看待事物一向都這麼客觀麼?”
“大白話而已,是人都有情緒,總會帶入主觀因素,比如,現在的我。”簡諾一字一頓的咬重最後那幾個字,坦言她情緒不好,所以最好誰也別這個時候故意惹她。
陳妍淺笑,“你就是這麼有意思,桃花才這麼旺的吧?”
“情侶間吵架分歧很正常,有些誤會說開了不就好了。”簡諾淡道,不願接下這頂帽子。
陳妍的笑容卻更燦爛,“這話也不對,我們那會在一起可沒有一點吵架,也沒有任何的誤會。”
簡諾擡眼看她,“那最終不還是分了麼,都說小吵怡情,吵吵感情纔會越好,吵架什麼的也沒什麼不好。”
陳妍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住,很快又釋然,“你不需要對我這麼有敵意,我今天找你不是閒的,是有些事想提醒你。”
“什麼事?”簡諾調整了姿勢,準備洗耳恭聽。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簡家最近在b市發展勢頭很不錯?”
“一個公司的發展有起有伏才正常,好歹簡家在s市排行也靠前,在b市有所發展這也沒什麼問題吧。”簡諾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有了警覺。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見過簡明華幾次呢?”陳妍的笑裡多了些譏諷,停頓了幾秒,又道:“哦,忘了告訴你,我在政府部門上班,跟少帆上班的地方離得不太遠。”
“那又怎麼樣?我雖不太瞭解,但簡家因爲項目需要跟政府打交道這點我還是知道的。”
陳妍定睛的看着她,“簡諾,你不會這麼天真吧?你們簡家怎麼樣我不關心,但不要覺得抱到一棵大樹,連累到別人,還是說,你們最初目的就是爲了這個?”
“這種沒有證據的話還是不要說爲好,”簡諾心底漸漸起了怒意,沉了聲音道,“你誣賴了簡家我沒什麼意見,對於那個人,你不覺得是種詆譭麼?”
“但這卻是事實,我還只是這麼說說,你都沒有辦法接受,一旦出了事,你拿什麼賠我一個他?”陳妍一改往常的柔弱,少有的強勢。
簡諾卻笑了起來,目光有了咄咄逼人之意,“哪個他是你的?我怎麼不知道?”
陳妍突然又變得很委屈,帶了絲隱忍,“這件事我本沒打算說,他能開心就好,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這麼對他,不管是無意還是故意,我決不允許你或簡家傷害到他,就像五年前的我一樣。”說到最後,竟又變成無比堅定。
簡諾冷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爲什麼要傷害他,我不知道你們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但你自己承認是你做錯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因爲我做錯了,他不願原諒我,許家不認同我,他纔有機會遇上你,接受了你,你爲什麼不珍惜,還要讓簡家來利用他?難不成還要在傷害他這點上相似麼?”
簡諾譏笑,蜷在腿上的手漸漸在收緊,“你是覺得他能看上我,我得好好感謝你?感謝你犯了錯誤給我騰出位置來?如果真要細究起來,我確實得感謝你讓他空窗了這麼多年。”
陳妍深吸了口氣,顯然是在調整被氣到的情緒,從包裡拿出手機,打開後推到她面前,“你覺得她是誰?你從來沒覺得我們之間相似麼?”
簡諾的心越來越沉,縱然有做了心理建設,但在看見手機上的照片時還是完全怔住,這麼大雪,應該是平安夜那天吧,他脖子裡那條格子圍巾還是她買的,背影的女孩長長的頭髮,柔順的散在肩上,小鳥依人的依偎在他懷裡,也不知是不是站的時間久了,兩人身上有落有積雪。
“我們身材差不多,都是一樣的長髮,這也是他最愛的,我們是彼此的初戀,他曾經說過他只喜歡我這樣類型的,所以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身上有我的影子,因爲我做錯了事,他恨我,我接受懲罰,我們這輩子應該不可能再在一起,我也一直是真心祝福你們,但你??”
一貫輕柔的聲音還在耳邊,泫然欲泣般深情,又彷彿隱忍多年般的循循忠告,她卻不想再聽,也已經聽不見,因爲忽然間記起了好多事:在警局,衛峻言笑他這麼多年眼光都不變;他說第一眼就被她的長髮吸引;他總喜歡摩挲她的長髮,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即使吻她也是;哦,對了,照片的同一天,平安夜,他還說就喜歡看她披頭散髮的樣子??他眼裡是誰,他看到的是誰,他到底愛的是誰?
心彷彿塌了一塊,沉到不知哪個角落,恍惚,迷茫,又慌亂不已,但她卻無路可逃,摩挲到腕上的念珠,每撥動一顆,就告訴自己冷靜,說過的無條件信任呢,她從來信任他不假,可他如果只是愛上的一個如此相似的影子,她還要繼續信任他麼?
“簡諾?”
突然有些厭煩這個總是柔弱的彷彿需要人呵護的聲音,輕閉了眼睛,再睜開,眼前的照片已不在,多了雙纖細白皙的手,輕晃着。
簡諾擡眼看她,“你說的簡家的事,我會找他覈實,謝謝你的提醒。”
陳妍詫異她的平靜,卻又覺得她平靜的眼底多了些什麼,只好低了聲音道:“嗯,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只是把事實告訴你,你有權知道這些,我從來不想幹涉你們的感情,即便爭取也是正大光明,既然他已經接受了你,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我只會真心祝福,你只需好好待他,不要學我,走了我的路,再次給他傷害。”
簡諾輕“嗯”了一聲。
陳妍喝了口咖啡,將手機放回包裡,站了起來,“我先走了,我覺得你還是處理乾淨自己的桃花比較好,少帆比較煩這些。”
簡諾沒再回應,一個人出神了好久,直到對面又坐下人,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驚覺太陽早已下山,外面華燈初上,咖啡也早已涼透,從舌尖一直苦到胃裡,卻涼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