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風止雨歇,雲散日出。
黃蘭從沉睡中緩緩轉醒,剛欲起身,一件黑色獸皮突然從後背上滑落,落在地上,她皺了皺眉,腦海有些混沌,片刻之後,目光變得清明,忽的向着石臺看去,只見石臺空蕩蕩的,而石臺旁邊的那道身影,也是消失不見。
她悵然若失的站起來,怔怔望着那方石臺,昨日的一切,如夢如幻,彷彿近在眼前,又彷彿是過了千年萬年,已經沉入心底深處…
許久之後,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後,她纔回過神來,眼中恍然之色漸漸退去,順着聲音來源看了過去。
當看到黃老微微皺着眉,走到近前時,她的嘴脣一動,輕喚道:“爺爺”。
黃老見她頭髮溼潤,身上獸皮有着雨滴滲出,臉色看去顯得十分蒼白,顯然昨天滂沱大雨,受了不少的苦。
想到這裡,黃老不禁嘆息,道:“蘭兒,你可是喜歡那蘇楓?”
黃蘭啞然,半晌方道:“我,我只是…”
黃老突然截斷了她的話,道:“蘇楓英姿卓越,風采照人,你又正是青春年紀,有些喜歡他,倒也正常,爺爺都活了這麼久,這點事情,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黃蘭默然垂首,心裡突然有些歡喜之意。
“不過…”,黃老頓了一會,又道:“如今事情卻是有些變化,爺爺看得出來,蘇楓與那女子情深義重,只怕你是竹籃打水啊,你知道嗎?”。
黃蘭緊抿着嘴,眼神似是突然暗了下來,低聲道:“我知道的,爺爺”,說着,她的聲音,不知爲何多了幾分飄忽,道:“我不覺得苦啊,其實真正苦的,是想而不得的慾念而已”。
黃老深深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孫女,心裡似有很多的話要說,但最終化爲一聲長長的嘆息。
看着似乎在頃刻間蒼老了幾分的黃老,黃蘭眼中閃過一絲歉然之色,隨即,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疑問道:“對了,爺爺,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聞言,黃老緩緩道:“天色剛剛破曉之時,他便是來到我洞裡,問我什麼地方有至陰至寒之物”。
“至陰至寒…”,黃蘭喃喃一聲,隨即眼神疾閃,心中突然轉過千百念頭,道:“難道…”
“你想的不錯,他要用那至陰至寒之物,保存那女子的屍身”,在說到“那女子”三個字時,黃老有意加重語氣,希望黃蘭可以從中體味出來,蘇楓對天雪的深情,知難而退。
黃蘭輕咬着脣沉默着,臉上似有失落之色,道:“哦”
黃老突然沉默下來,半晌方道:“蘭兒,爺爺希望你能快樂,你自己要想清楚啊”。
話音落下,黃老深深嘆息一聲,轉身離開了。
只剩下黃蘭一人立在原地,初晨的陽光帶着淡淡的暖意傾灑而下,但她卻是覺得身子一片冰冷,默然望着遠方,低低道:
“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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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的烏雲墜在半空中,似乎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無邊的風和雨,漫天席地肆虐而來。
蒼茫的大地上,凜冽呼嘯的狂風夾雜着冰冷的雨水,席捲而過,天地爲之變色。
大地蒼茫,孤寂的蒼野裡,漫無邊際的風雨中,還有一道身影若隱若現,在天地之間,顯得異常渺小。
這道身影,正是前往極北雪原的蘇楓。
根據黃老所說,極北雪原在這座世界的最北端,是一處地域極爲遼闊的地方,那裡常年冰天雪地,人跡罕至,而蘇楓此行的終點,正是極北雪原。
極北雪原,氣候寒冷,雖然鮮有生物可以存活,但總有些特殊生物,不畏嚴寒,在冰天雪地中傲然存活。
寒玉雪蓮,正是這些爲數不多的特殊生物裡的其中一種。
蘇楓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從黃老的隻言片語裡,依舊能感受到這雪蓮的奇異之處。
寒玉雪蓮,成長十分緩慢,大體分爲三個階段,幼生期、成長期、成熟期,而每個生長段,又以百年爲隔。
幼生期的寒玉雪蓮,可使屍體十年不腐;成長期的,可使屍體百年不腐,至於成熟期的,其特異處更是逆天,傳說可使屍體千年不腐!
蘇楓此行目的,正是寒玉雪蓮。
行走在漫天席地的風雨中,蘇楓溼潤臉上,有着幾分憔悴,但他恍然未覺,只是埋頭苦行,不曾停歇片刻。
前路漫漫,風雨兼程。
由於前往極北雪原的路線,和萬仞雪山的道路幾乎重疊,而蘇楓又是不眠不休的趕路,所以,在第五天傍晚時分,他終於是到達極北雪原。
站在遼闊無際、白雪皚皚的雪原邊緣,蘇楓心中,敬畏之感油然而生,在這壯闊的自然景色前,他的存在,似乎渺小到了極致。
刺骨寒風呼嘯而過,他的臉頰猶如被無數的刀鋒劃過一般,隱隱作痛,身體上的厚厚獸皮,在這裡似乎也起不到多少禦寒作用,他下意識的用手緊了緊獸皮,猶豫片刻,隨後一步踏了出去。
風雪突然更急!
喘着粗氣,蘇楓在雪地上一步一步的龜移着,刺骨寒風混着雪沫拍打在他臉上,令的他的身軀都是有些站立不穩,但他一直未停,只是咬着牙埋着頭,頂着風雪,緩慢卻堅定的前進。
隨着蘇楓深入,雪原那寂寥壯闊的的景色,也是漸漸的呈現在他面前。
只見一望無際的雪原上,盡是皚皚白雪,在雪原的左邊,是藍色的堅冰覆蓋着的蜿蜒曲折的海岸線,在海岸線的邊緣,有着幾隻通體雪白的巨熊緩緩走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這片從亙古便是存在的雪原上,被體現的淋漓盡致。
走了僅僅半個時辰左右,蘇楓的四肢已經有了麻木的感覺,臉上,更是被刺骨的寒風劃得有些生疼,他的頭深深的埋着,像是個被世界遺棄的人,孤寂而落寞。
若非爲了那道安靜身影,此時的他,甚至有些想打退堂鼓的感覺,不過,片刻之後,他已是將這種糟糕情緒揮去,長出了一口氣,緊了緊身上有些單薄的獸皮,繼續龜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