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息之後,帶棄又使出了一式鶴形,展開雙臂朝着後方迅速的飄飛而退。待得站定,微微躬身向着面前的徐弱抱拳行了一禮。
見狀,徐弱神情明顯一愣。隨後便愕然的發現,自己雙腿的褲管上不知何時已各自多出了數個手指粗細的大洞。
當即漲紅了臉,鄭重的向着帶棄躬身還了一禮,滿面羞慚的道:“多謝帶棄兄弟手下留情,先前還有幾分不敢輕信,至此,在下方知那傳言真實不虛。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在下心中着實是佩服不已!”
一旁的角落中,一直悄然靜觀的孟勝,見此結果心中也是讚歎不已,對帶棄更是喜愛有加。早前,他便發現帶棄業已數度手下留情了,否則,在很早的時候,徐弱就應該落敗了。
“好!帶棄兄弟果然是名不虛傳!”
“果然厲害,連大師兄都甘拜下風,佩服佩服!”
圍觀的墨家一衆門人弟子此時也齊齊的高聲喝起彩來,絲毫沒有因爲作爲同門師兄的徐弱落敗而產生任何的不滿情緒。
從此次比武之後,京城的墨門衆人對帶棄反而更爲尊崇了。只是,再沒有誰想要與其切磋討教了。
……
楚國王都。
那日,一大清早,李太后和楚王熊悍便親自率領了楚國的一衆高官戚貴,佇立於王都郊外數裡處、一座臨時搭建的彩臺上。
高臺上,滿面悲慼的李太后,眼中蓄滿了淚水,目送着下方那一列長長的車馬漸漸的離開了楚都,一路向北,蜿蜒行去。
那列車馬,正是前往魏國送親的隊伍,楠兒此際便乘坐於其中的一駕華麗馬車之中。
灰濛濛的天幕下,呼嘯而過的風,帶來了一陣陣悽楚冰涼的寒意。
眼睜睜的看着那列漸行漸遠的隊伍即將慢慢的淡出視野之中,高臺上,正眺目遠望的李太后頓時心中一痛。想到今日骨肉分離,母女二人從此以後將天各一方永無相見之日,身子不由得一軟,再也忍不住的淚流滿面。
一旁,一直小小心心注意着的楚王熊悍,急忙伸出手去,將其緊緊的攙扶住。
蜿蜒如龍的送親隊伍之中,只見一位渾身披掛的楚國大將,正領着一隊神情肅殺的鐵甲騎兵,威風凜凜的在前方開道。
一身戎裝的姜好,則率領着由麾下所部銳士充作的護衛,於近處保護着楠兒及一衆隨侍們的車駕,行在隊伍的當中。
剩餘的其他護衛,押送着一輛輛滿載着陪嫁物品的馬車,遠遠的落在了隊伍的最尾部。
行不多時,楠兒輕輕掀開了一角精美華麗的車簾,黯然回首,以一雙微微紅腫的美目,依依不捨的遙望着遠處的楚都那已逐漸模糊的城廓,直至其被一片濛濛灰色所徹底吞噬。
暗裡傷懷了半晌,楠兒又強擠出一副笑臉,對着一旁的姜好充滿憧憬的道:“姜統領辛苦了,你說棄現在傷愈了沒有,他會來找我們嗎?”
“我那兄弟啊,時間過去那麼久,也不知道究竟痊癒了沒有。之前聽回來報信的兄弟說,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如果傷好了,他肯定會來找我們的。”聞言,姜好神情一陣恍惚。不經意間,神思不知道飛到了哪處遙遠的所在。
此刻的姜好,頭戴獨角青銅盔,身披一套魚鱗鐵甲,騎着一匹高大的白馬,一身的戎裝,更是顯得英姿颯爽、勇武非凡。
“那你說,棄知道我嫁於魏王,會不會生氣?”垂下頭來,楠兒幽幽的問道。
“剛開始肯定會生氣,不過,之後應該會明白你的一片苦心。”驚醒過來,眼神一黯,姜好心中暗暗一嘆。
“那萬一他生氣了,不來找我怎麼辦。”下意識的緊緊扯住那角車簾,楠兒神情一陣擔憂。
強擠出一絲笑容,姜好寬慰道:“不會的,楠公主不必擔心,帶棄兄弟如果理解了你的苦衷,就一定會來找你的。”
頓了頓,旋又不太自信的低聲道:“何況,我這個結義兄弟都護衛在你身邊。”
……
不知不覺,帶棄在韓國的京城裡又修養了幾日。
這日,帶棄和孟勝正待在府內的一片菜地裡,一面輕聲談論着,一面認真忙活着。一個負責澆水,一個負責鋤草。
此時,心中掛念着楠兒的帶棄,正欲向孟勝提出辭行。剛剛張開口,還沒出聲,便見一名壯年男子挺胸闊步的行了過來。
走到近前,男子朝着孟勝躬身行了一禮,道:“稟報大人,此際,相國張平大人親率十萬大軍包圍了京城。揚言要捉拿陽城君回王都問話,現正在南門外喊話。”
“哦?走,我們一起去看看。”招呼了帶棄一聲,孟勝輕輕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又略爲整理了一番身上的粗布短衣,便舉步隨那男子朝着南門行去。
聞言,帶棄急忙放下手中的事物,起身緊緊跟在二人身後。
不多時,三人便登上了南門的城樓處。
待舉目向着城外一望,便見城外四處,旌旗招展之間,漫山遍野皆是一片片黑壓壓的軍陣,已將整座京城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軍陣之前,離那城門不遠外,又有幾十騎滿身披掛、氣勢凜然的武將,緊緊的圍在一輛戰車的周圍。
但見那輛戰車華麗而精美,由四匹通體雪白、不含一絲雜毛的戰馬拉着。
戰車上,一杆硃紅色的巨大華蓋亭亭而立,其下的雕花車輿上,此時正佇立着一位高冠黑鬚、面如滿月的魁偉男子,正是韓國當今的相國張平。
“相國大人,在下孟勝有禮了!”
城樓上,孟勝遙遙的朝着遠處那輛馬車一聲高喝,旋又躬身行了一禮,道:“不知相國大人親自引領着大軍圍了京城,究竟所爲何事?”
見孟勝開口問詢,張平身旁一員年輕氣盛的武將猛然躍馬而出,執着手中那杆長矛,斜斜的指着城樓上的孟勝,高聲喝道:“哪裡來的無名小卒,也配與相國大人對話?廢話少說,還不速速滾回去叫那陽城君親自出來答話!”
“豎子大膽!”
遙遙聽到對方那員年輕武將出言不遜,城上的一衆墨門弟子、護城軍士紛紛一陣大怒。
面露一絲不悅的孟勝也有心教訓一番,當即釋放出一道強大無匹的氣勢,猛然飛身升騰到了半空之中,旋又威風凜凜的憑空而立。
顧盼之間,那不怒自威的眼神,一頭被大風吹得張揚肆意的亂髮,以及那道魁偉雄壯的身形,無不散發着無匹的雄霸之氣。
隨着那道強大氣勢的急劇擴張,張平身旁不知哪位將領,擡頭駭然的仰望着半空中孟勝那道威武霸氣的身影,神情倉惶的驚叫道:“完了,對方是位大宗師之境的頂級高手!”
瞠目結舌的望着城樓上突然升騰起了一道無比強大的氣息,再仰首觀望着半空中那道偉岸的身影。聯想到傳說中唯有大宗師級別的頂級高手才能佇立天空,城外那十萬大軍頓時一片驚懼譁然。
一些不懂武道境界的普通戰士當即紛紛虔誠的伏地跪拜了起來,口中直呼神靈降世。
軍陣之中,感應到那道可怖的氣息,之前那一列列井然有序的戰馬,也開始紛亂的躁動着,旋又發出了一陣陣不安的低聲嘶鳴。
頃刻之間,整個大軍的軍心便急劇的動搖了起來,隨時都有崩塌瓦解之虞。
張平身邊的那一衆識貨的高層將領更是一陣戰戰兢兢,生怕那位大宗師突然闖進陣中,率先針對自己那一衆軍中高層直接展開精準的斬殺行動。
而之前那位言語不遜的年輕武將,此時更是嚇得魂不附體,渾身顫抖着,心中一陣懊悔不已。
天下間人盡皆知,到了大宗師那個層次的頂級高手,簡直可以說是視大軍如無物,突入百萬軍中直取上將首級,不過是猶如探囊取物罷了。
戰車上,那張平也是一陣震駭,強自鎮定了心神,先是怒叱那位年輕武將一聲,旋又恭恭敬敬的向着半空中的孟勝躬身一禮,高聲道:“原來是墨家矩子孟勝兄在此,在下張平有禮了,請恕之前麾下失禮。卻不知那陽城君何在,何不喚他出來說話?”
見那張平還算知禮,孟勝漸漸平靜下來,淡淡的望了之前那位年輕武將一眼,認真的應道:“陽城君早些時候前往齊國去了,臨去之時,將此城託付於鄙人代爲主持,相國大人有事與我直說便可。”
聞得陽城君早已前往齊國去了,戰車上的張平頓時一陣呆若木雞。
沉默了良久,待想好了措辭,方纔緩緩說道:“因陽城君之前曾牽扯到一項重大事件,如今韓王陛下頒下諭令,暫時接管其封地,並由在下親來請其前往王都敘話。因此,在下才率領了十萬大軍前來此處,孟勝兄如若不信,可取王上的令諭與您一觀。”
言畢,急忙喚過身旁一位武將,又取了一樣裝有韓王諭令的事物與他,並細心的叮嚀了數語。
隨後,那位武將便攜着那樣事物驅馬來到了城門前。此時,早已有守門的軍士聞得號令,開啓了城門一角,並行出一人接過了那樣事物,匆匆的奉於門樓上的孟勝。
孟勝此刻已從半空中降落了下來,立在門樓上,鄭重的接過了那樣事物,緩緩取出其中的韓王令諭。待細細看罷,卻仰天喟然長嘆了一聲。木然片刻,遂又命人原樣奉送了回去,隨後便靜靜的立在原處默默的沉思了起來。
此後,城外那相國張平,領着麾下的十萬大軍,既不言語,也未下達任何攻擊或是撤退的命令,只是呆呆的木立在戰車之上,耐心的等候着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任何狀況。
周圍那數十員武將,紛紛靜靜的騎在馬上,一個個汗溼重衣,連大氣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