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丞相府。
“父親,再有半旬我就及冠了,到時候你可得幫我謀個一官半職,不要太高,從三品就成。”陸機坐在椅子上拿起剝好的荔枝笑着說道。
“從三品?你當你爹我是誰?我告訴你,你得參加科舉,得拿出實力來,到時候我在吏部那裡說話硬氣些,爲你要官都要的心安理得,否則你就一直在家裡呆着吧。”陸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唯一的子嗣,滿臉惆悵。
“爹,瞧您這話說得,這六部尚書哪一個不是您當年一手提拔上來的,要個官兒而已,您說話,他們還能不照做?”陸機一臉不以爲意。
“你在家好好待着,認真讀書,再有幾年我給你在皇上那裡說道說道,給你謀個官職,到時候你愛咋鬧騰都行,這幾年你給我安生一點,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陸禹起身就要離去。
“爹,皇上他老人家也就這幾年的事情了,到時候咱就把姐姐送進宮裡去,反正太子也沒有婚配,到時候憑藉爹您在朝廷中的地位,當個太子妃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咱們也是皇親國戚了。”陸機越說越興奮,根本沒有注意到被氣得臉都青了的陸禹。
陸禹忍着沒有爆發,問道:“爲什麼要當官?爲什麼想做皇親國戚?若是爲了以後耀武揚威,那你現在就可以做到,畢竟你爹我在朝中還是有幾分薄面的,可要是爲了你的野心,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知道了,爹,兒子先告退了,回去看書了,唉,兒苦啊,爹當上了朝廷命官,做兒子的想着入朝爲官都做不到,去找娘訴訴苦咯。”陸機大聲說道,聲音中還帶這些哭腔,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行了,別裝了,從小到大每次這樣我都會依着你,但是這件事不行,皇上待我如同兄弟一般,你讓我如何做出這種事情來?你從小飽讀四書五經,怎麼?連最基本的都給忘了?”陸禹這次出乎意料的沒有理會陸機。
陸禹繼而淡淡說道:“這世上當官的分三類,一類是爲百姓考慮多一些的,這些人在尋常百姓看來就是青天大老爺,是大清官,還有一類是爲自己考慮多一些的,這些人在百姓看來是佞臣奸臣,若是發生了大事,這些人必定都在裡面,最後一類就是像我這種的,爲皇上考慮的多了些,在百姓看來,這些官都是一等一的貪官,而我就是本朝最大的貪官。“
“不僅是百姓,朝中還有很多官員哪怕表面上不說什麼,在背後,不都是戳着我的脊樑骨在罵,每一日早朝結束,皇上那裡參我一本的奏摺比山還高,要不是皇上一直壓着,我早就被那些人的口水給淹沒了。”
“爹你就沒做些什麼?要是我知道了是哪些人蔘了爹,這些人都得完蛋,一個個的全都發配邊疆!”陸機捏緊拳頭,這些事情爹也是第一次跟自己說起,他原以爲以父親在朝中的地位,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有,我當時恨不得一把刀全殺了,就在我準備有所動作的時候,皇上召見我了。”陸禹平靜說道,就像自己如同一個身外人一樣。
“皇上要爲你做主了?”陸機問道。
陸禹看了一眼陸機,輕聲笑道:“當時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丞相,便覺得睚眥必報也不算什麼大事,現在想來就覺得可笑至極!”
“皇上召見我之後,當時就把參我的奏摺一箱一箱的搬到我旁邊,然後把這些人的名字一一告訴了我,還跟我挑明瞭這裡面哪些人可以殺,哪些人可以入獄,哪些人動不得。”
“爹,您是如何做的,殺了多少?”陸機坐下來看着陸禹。
“皇帝到底還是最瞭解我的,都跟我挑明瞭,我也就只能都算了,不過皇上也殺了幾個,入獄了幾個,也算是給我一個交代了,畢竟我爲皇上考慮的還是多的。”陸禹笑道。
“這算什麼嘛,要是我。。。”陸機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要是你,就活不到今天了,我當時被稱爲青詞宰相,你以爲我真的就是靠寫的一手好文章?當時我纔多大?二十餘歲!與我同朝爲官的最年輕的也有四十餘歲,這些人大都是先皇留下來的大臣,我要不是有皇上保着,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當然,這其中也有皇上利用我掣肘的意思,不過沒關係,只要我能活着就行,久而久之,我熬死了很多人,也培養了自己的勢力,當皇上想要再養些人掣肘我的時候,卻發現他所培養的人都是我的人。”
“爹,那你爲什麼不直接......”那兩個字陸機沒有說出口,他知道,爹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那兩個字了。
“你是問我爲什麼不造反?”陸禹說得雲淡風輕,絲毫不在意自己說的話會不會傳到皇上那裡。
“爹......”陸機輕聲說道,哪怕這是在丞相府,倒是不用擔心隔牆有耳的事情發生,就算這些下人們聽到了什麼事情跑到皇上那裡告狀,第二天他們的屍體就會被送到丞相府,笑話,皇上會相信陸禹會造反?
“這話我可以說,但你不行,以後你就會知道的,我現在就算是站在皇上面前說我要造反,皇上也只會笑着說,是不是又看上我的酒了?”陸禹淡然說道,
“只要有我在一天,天下就還是他趙家的,皇上後宮佳麗雖多,但留下的子嗣卻很少,能有能力繼承皇位的更少了,別看着現在皇上瞧着身子骨不行了,早朝都很少來了,其實硬朗着呢,在活個五六年不在話下,他其實就像看看哪些人最先忍不住自個兒跑出來當冤大頭。”
“爹覺得哪些人會傻乎乎的站出來?”陸機開口問道,對於宮中朝中隱秘私事,陸機可以說是一概不知,一是沒那個興趣,二是沒那個必要,只不過這次正好父親提起,索性也就多瞭解瞭解,也好爲自己以後鋪路。
陸禹沒有回答兒子的問題,而是站起身子挺了挺腰,擡起手拍了拍陸機的肩膀,笑着說道:“這個家我最多還能撐二十年,我答應了皇上不會反,誰造反我會親手殺了他,二十年後我如果還活着那還我來撐着,如果我死了,不用想着替我報仇,因爲這個天下已經換了主人了。”
“爹,不會的。”陸機笑着說道。
“爹肩膀不寬,護住你,護住這個家就夠了。”陸禹自從當了丞相以來第一次將腰桿挺着這麼直,好似猛虎下山。
“爹,還有我呢,我長大了,這個家我也能扛的。”陸機看着陸禹漸行漸遠的身影,大聲喊道。
陸禹剛直起的腰再一次彎下去,回頭瞥了一眼陸機,沉聲道:“你想扛什麼?就憑你?等你什麼時候學會了不說這種話,你就可以撐起這個家了。”說完扭過頭就走了,留下陸機自己。
“爹,說不定我可以大家小家一起扛。”陸機手指敲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