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帝問:“道友做到了麼?”
匡師道:“臣正在嘗試,目前還做不到。”說到這兒,語氣突然一轉,接着道:“不過臣想到了一些突破的辦法,或許能夠做到也不一定。”
“哦!”至正帝神色一喜,急忙追問:“道友找到了什麼突破之法,何妨說來聽聽?”
匡師道:“回陛下,呼氣吸氣,一個向外出氣,一個向裡進氣,一進一出,兩者截然相反,大起衝突,因此不能同時進行。臣突然想到,人有兩個鼻孔,如果利用其中的一個吸氣,一個呼氣,豈不就沒有衝突了麼?”
至正帝聞言一怔,訝然道:“一個鼻孔吸氣,一個鼻孔呼氣?”
“正是。”匡師堅定的點了點頭。
至正帝忍不住又問:“道友做到了麼?”
匡師神色一黯,搖頭道:“暫時還沒做到,依舊會有衝突。”
至正帝試了一下,發現自己也無法做到,他思索片刻,纔不是很敢肯定道:“的確會有衝突,匡道友,你想會不會是因爲兩隻鼻孔離的太近的緣故?”
匡師一想,便點頭道:“陛下一語驚醒夢中人,兩隻鼻孔之間的距離太近了,的確會相互影響,大起衝突。”
至正帝又問:“如果是這樣的話,道友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這……”匡師遲疑起來,一時想不到任何好的辦法。
同樣身爲煉體士,羅信對這匡師極爲關注,見他遲疑不答,頓時大急,焦急的道:“完了,完了,這匡師如果回答不出來,我煉氣士只怕就要被煉體士壓下去了。”
許莫聽了,忍不住微笑道:“羅兄莫急。既然一個鼻孔出氣,一個鼻孔進氣做不到,那何不試試嘴巴?人用嘴巴照樣可以呼吸,用鼻子吸氣,嘴巴呼氣,或者嘴巴呼氣,鼻子吸氣,或許要容易得多。”
羅信聞言大喜,顧不得對許莫表示感謝,急忙站起身來。大聲叫道:“何不試試用鼻子吸氣。嘴巴呼氣。或者嘴巴呼氣,鼻子吸氣?”
至正帝和匡師聞言同時一震,忍不住轉頭向他望了過來。至正帝一臉喜色,“這位道友所言極是。道友是哪一位,從哪裡來?”
羅信原地做了個長揖,“回陛下,臣乃清蒙山煉氣士羅信。”
至正帝接着又道:“羅道友能夠想出用嘴巴吸氣,鼻子呼氣的辦法,想必在煉氣一道上,也有獨到見解。”
“陛下。”那羅信不肯將別人的功勞據爲己有,又是躬身一個長揖,接着道:“這個想法。不是臣想出來的。”
“哦!”至正帝神色一動,“莫非另有其人?是哪一位?”
羅信道:“是臣身邊的這位許道友。”說着伸手向許莫一指,至正帝的目光隨着他手指方向,立時轉移到許莫身上。
許莫只好站起身來,對至正帝躬身一揖。“通明縣杏花村許莫,見過陛下。”
受到許莫第六感精神意識的影響,至正帝一眼就發現許莫和他人的不同,微笑道:“道友器宇不凡,不知身屬何門何派?”
許莫回道:“在下一介散人,無門無派。”
“散人逍遙自在,不受拘束。”至正帝笑了一笑,接着又問:“道友可有長生之法?”
許莫嘆息道:“長生難、難、難。”
至正帝聽他說難,正待詢問,他身邊一個宦官突然提醒道:“陛下,午時已到,可以開宴了。”
原來衆人說話,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時,至正帝便道:“賜宴。”
樂聲奏起,至正帝不再多說,宴席展開,便有宮娥送上美食、美酒,衆人吃過,宴席撤下,稍事休息,這才繼續剛纔的問答。
至正帝繼續詢問許莫,“許道友,你說長生難,爲什麼說難?”
許莫道:“古往今來,從來沒人可以長生,豈不是難?”
至正帝聞言一聲嘆息,“正是因此,才更要尋找長生之法,這兒這麼多道友,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創見說出來,綜合在一起,未必便不能長生。”
突然提高了聲音,大聲道:“匡師獻法有功,封妙法真人,賞銀四千兩,賜蟒袍一件,良田千頃,府邸一座,金牌一面,可在內皇城行走。”
接着又向許莫和羅信望了一眼,“許莫補充長生之法有功,賞銀一千兩,羅信不貪他人功績,引薦有功,賞銀五百兩。”
一個宦官大聲將賞賜說了出來,三人謝過,各自歸座。
至正帝又道:“如今煉體士、煉氣士各提了一個長生之法,雖然暫時還做不到,但既有方法,便是長生有望。各位道友,還有那位有長生之法,便請提出來,大家參詳。”
過了片刻,纔有人從人羣中站了出來,不過這人在長生一途並無太大創見,和前兩個人相比差的遠了,至正帝所給的賞賜自也不多,隨後連續幾個人都是這樣。眼看到了天黑,一直沒人提出第三個長生之法,至正帝不免有些意興闌珊。
那宦官小聲提醒:“陛下,天就要黑了。”
至正帝道:“列位,今日天色已晚,便先到此爲止。這是萬法大會的第一天,共有兩人提出兩條長生之法。幸好時日尚早,隨後的這段時間裡,還望各位不吝惜自己的長生之道,提出來衆人一起參詳。不論哪一個,只要在長生一途上有獨到見解,朕一定不吝重賞。”
衆人謝過,至正帝起駕回宮。
那羅信待至正帝走後,忍不住對許莫問道:“許兄,你偌大神通,在長生一道上豈無創見?剛纔陛下問起,爲什麼卻不回答?”
許莫微笑搖了搖頭,他的第六感能夠感應到人的身體意識,通過這一點,或許真能找到長生之法。但也只是或許而已,究竟能不能,他自己還無法肯定。今天才不過是萬法大會的第一天,時日尚早,因此更不必急着將自己的見解提出來。
這天站出來的。大多都是三等法師,前面的一等法師,僅他知道在長生之道上有獨特見解的便有長生子、長青子師兄弟,這兩人都沒站出來,自己又何必着急?過早提出來,這長生之法便不值錢了。
當下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向羅信解釋。這時在場中人已經陸續離開,許莫轉過頭去,對塗山氏和彩蝶姑娘道:“兩位住在哪兒?”
這兩人是混進來的,在這長生院卻沒有住處。他們本體是狐。隨便找個隱蔽的地方。就可以藏身。
但聽了許莫的話。兩人也不由一陣尷尬,塗山氏道:“多承莫公子關心,我們自己找住處好了。”
許莫察言觀色,已知其意。便道:“兩位若不嫌棄,到我那兒住一段時日好了。”
塗山氏惶恐的道:“這怎麼好?”
彩蝶姑娘卻甚是意動,小聲問道:“莫公子,你那兒方便麼?”她雖屬幻狐一族,畢竟生於大家,又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生性愛潔。此次混進長生院,一直住在樹叢之間,假山山洞之中。早住的厭了,聽到許莫提出這個建議,哪得不喜?
許莫道:“還好吧,多住下兩位,想必還不要緊。”
塗山氏正要說些什麼。彩蝶姑娘搶着道:“那就多謝莫公子了。”
羅信聽着三人說話,突然插了句嘴,“幸好今天兩位沒有說話,否則身份一旦暴露,被天子知道了,只怕許兄也會有麻煩。”
塗山氏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失落,彩蝶姑娘道:“我們不會在這個時候說話的。”
“哦!”許莫驚異的望了她一眼。
彩蝶姑娘看了羅信一眼,接着轉向許莫,“莫公子不是外人,告訴你也不要緊,只是……”說着又看了羅信一眼,顯是不欲讓他知道。
羅信笑道:“既然不方便說,在下回避就是。”
彩蝶姑娘道:“那就多謝了。”塗山氏歉然的對羅信行了一禮,羅信揮了揮手,走到一邊去了。
彩蝶姑娘這才道:“上次在我表哥家裡,想必莫公子已經知道了一些,我們和車行子分頭行事,塗山氏和我來京,車行子前往莽蕩山尋找不老泉。”
許莫點了點頭,車行子便是在霸陵公子家裡遇到的中年男子。
但聽得彩蝶姑娘繼續道:“到了京裡,尤其是到了萬法大會,我和塗山氏才知道,很多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一味死諫,自己枉死倒也罷了,到了最後,只怕事情還是解決不了。如今萬法大會纔剛剛開始,時日尚久,因此我和塗山氏決定,不到萬不得已,便不進諫,先等一等車行子的消息,最好他在這段時日裡面,能夠找到定生池,若是找到定生池,有了不老泉泉水,當今天子如此喜好長生,我們再進諫起來,他歡喜之下,必然答應。”
“你們能這樣想,自然是好。”許莫道:“看來你們是要先等車行子的消息了?”
彩蝶姑娘點了點頭,“車行子已經帶人去了莽蕩山,若是順利,便能及時歸來。”說話時目中異彩閃動,顯然對車行子此行抱有極大希望。
許莫見她如此,便不再多說什麼,帶着二人返回長春院。柳貞貞和紅線已經歸來,正和林薛二女打葉子牌消遣。許莫將塗山氏和彩蝶姑娘介紹了一番。
柳貞貞聽出了他們的聲音,悄悄的詢問許莫:“你怎麼把他們帶回來了?他們不是妖怪麼?”
許莫笑道:“他們又不害你,你怕什麼?”
柳貞貞氣的‘哼’了一聲,在他手臂上用力掐了一把,轉過身去,用背對着許莫,自己生悶氣。
許莫知道她是大小姐的脾氣,笑了一笑,也沒哄她。帶着衆人去吃晚飯,不少人將塗山氏和彩蝶姑娘認了出來,但懼於許莫威勢,無人敢上前多管閒事。
吃過飯之後,重新回到長生院。塗山氏見許莫屋裡女眷多,無論如何不肯留下,許莫只好找羅信商量了一下,這羅信沒帶從人,獨自一人住着大房子,便讓塗山氏到他那兒去住。
隨後的這段時日裡,柳貞貞和紅線依舊每天跑出去玩。許莫和塗山氏以及彩蝶姑娘去萬法大會。
前面的這段時間,主要是三等法師站出來敘述長生之道,一等法師還沒有什麼動靜,這些人都是老奸巨猾,專等着關鍵時候一鳴驚人。
但這些三等法師,除了第一天陳玄、匡師表現還不錯之外,基本上都沒有太大創見。
眼看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眼看到了月底,這一天,至正帝又在御座上詢問:“列位。哪位還有長生之法。便請說出來。讓大家參詳。”
過了一會,纔有一人應聲道:“陛下,臣有長生之法。”這人是一箇中年美婦,從人羣中站了出來。走到場地正中。
參與萬法大會的法師,絕大多數都是男子,女子幾乎沒有幾個。這中年美婦大約四十出頭,眼角已經有了少許魚尾紋,但膚色白膩,頗有風韻,更難得的還是一個二等法師。
至正帝一眼看到她,也不禁眼前一亮,讚許道:“道友一介女流。竟有如此成就,當真讓人稱羨。道友姓誰名誰,從何處來,屬於何門何派?”
那美婦依着男子禮節對至正帝躬身一揖,朗聲道:“回陛下。臣姓褚行七,貧賤之家女子無名,人稱七娘子。”
至正帝聽到這兒,便打斷了褚七娘子的話,微笑道:“褚道友若在長生一途上有所創見,朕便賜你一個名號,那又何妨。”
褚七娘子大喜,忙道:“謝陛下!”至正帝說的是名號,不是名字,這名號一賜,至少也是真人一流,褚七娘子聽了,焉得不喜?
至正帝又問:“道友從哪裡來,身屬何門何派?”
褚七娘子恭恭敬敬的道:“回陛下,臣從燕山北地來,至於身屬何門何派,臣乃煉虛士。”
至正帝雙眼一亮,“煉虛士?前面出現過煉體士、煉氣士,道友,你這煉虛士和煉體士、煉氣士又有何分別?”
褚七娘子笑道:“陛下,顧名思義,煉體士煉的是體,煉氣士煉的是氣,我們這煉虛士,煉的卻是心,心就是意,意能通神,我們煉虛士,煉的其實是靈魂意識。”
許莫聽了,心裡頓時一動,靈魂意識,那不就是第六感的精神意識麼?
但聽得至正帝‘哦’的一聲,急忙追問:“此話怎講?”
褚七娘子道:“回陛下,隨着修煉的進行,人的靈魂越來越強。”
至正帝想了一想,又道:“道友可願一顯神通?”
褚七娘子朗聲回答道:“陛下吩咐,焉敢不從?陛下,請讓人牽一隻羊,或者一頭牛來。”
至正帝聞言吩咐下去,即刻便有人牽了一隻羊過來。這隻羊是從長生院的酒樓牽過來的,至正帝中午賜宴,需要很多牛肉、羊肉、豬肉,都是現殺,因此找一隻活羊過來,毫不爲難。
褚七娘子走到那隻羊跟前,伸手在羊身上輕輕撫摸了幾下,那羊咩咩的叫了起來。
許莫看到這兒,不禁詫異:她這是要做什麼?難道她的能力,已經能夠做到和動物溝通了?
但見褚七娘子轉過身去,對至正帝道:“陛下,爲了一顯神通,臣要將這隻羊殺了,請陛下允准。”
“準了。”至正帝揮了揮手,即刻答應了她。
“謝陛下。”褚七娘子道了聲謝,伸手到髮髻一摸,摸了一根銀簪子出來,大約有十幾釐米的樣子。一手按住羊頭,將簪子用力羊的後頸插了進去。
簪子插進去的時候,正對準了羊的腦子,那羊掙扎了一會,便即死去。褚七娘子一鬆手,羊屍倒在地上。
但見褚七娘子轉過身去,對至正帝道:“陛下,這隻羊已經死了,由於臣手法巧妙,它的靈魂暫時還沒有離開身體。”
至正帝道:“道友想要展示哪些給朕看?”
褚七娘子道:“回陛下,臣想讓陛下看看這隻羊的靈魂。”
許莫聽到這兒,更覺心驚:什麼?她居然連動物的靈魂都可以溝通了?怎麼……怎麼可能?她的第六感怎麼可能比我還強?如果這麼強大,那她的心靈之鞭豈不是更加厲害?
至正帝心裡說不出的好奇,當下笑道:“每常聽人說起鬼,卻從來不知鬼是什麼樣子,託道友之福,朕今日得見一鬼,雖是羊鬼,可也是鬼。但不知這羊鬼和人鬼有何不同?人鬼是否長的人樣,羊鬼又是否一副羊樣。”
褚七娘子笑道:“是何形式,卻不一定。靈魂無形無質,可以化作任何形狀,心裡想的什麼樣,化出來的表象便是什麼樣。人聰明智慧,時而想到豬,時而想到狗,想到什麼,便是什麼,因此表現出來的未必一定是人,有可能是豬,也有可能是狗。但羊的思想簡單,化出來的多半依舊是羊。”
至正帝更是好奇,“既然如此,便請道友快快令其顯現出來,讓朕瞧瞧。”
褚七娘子爲難道:“陛下,說到令其顯現出來,臣法力低微,暫時還沒有這份手段,只能藉助外力,通過其它方法間接讓陛下看到,還請陛下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