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睿是天威軍藍山營的副營主,也是楚英婉的親信手下,多年的好友。
天威軍被打散後,他入了天啓軍。
依然是做副營主,不過是從精銳營副營主做到了普通營副營主。
這也罷了,關鍵天啓軍的軍主隆克,爲了上位,早已宣誓對太子效忠。
他是兩個公然投誠的軍主之一。
這樣一來,向睿的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
不過再不好過,也到不了抓捕的地步。
這刻聽到楚英婉說話,石開荒問:“怎麼回事?”
“說是行兇殺人。”
“行兇殺人?”蘇沉石開荒同時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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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睿當然不認爲那個被自己一巴掌打死的傢伙不該死,單憑他街上強擄民女,毆打老人,橫行霸道,就是個該死之輩。
問題是自己的確沒殺他!
他很清楚自己一掌的力量,那一掌,會讓那個地痞吐血,會讓那個流氓受傷,會讓那個惡棍躺在牀上半個月,但是絕對不會死!
他是沙場上的老兵,功勳戰將,拆解過的身體少說有上百具,很清楚要出多大的力達到多少效果,就算失手都不帶偏差這麼大的。
可他偏偏就失手了,在衆目睽睽下。
“這麼說,有很多人可以證明你殺了他?”
牢房裡,蘇沉問道。
在他身邊還站着的是李崇山,楚英婉,君莫邪,林少軒等一干天威舊將,石開荒則因爲繼續軟禁中,無法探望。
向睿嘆氣:“是。”
“在你打他那一掌後,到證明他死亡前,有沒有什麼人碰過他?”蘇沉又問。
“有,很多。當時很亂。”向睿回答。
蘇沉的臉微微沉了下來。
最怕的不是沒人碰過,而是太多人碰過。
混亂不僅意味着難以找到真兇,最重要的是操作空間。
有操縱空間,就代表着權勢者的機會。
不管蘇沉找到怎樣的真兇,掌權者都可以通過混亂來推諉,推卸,甚至死不承認。
是的,從一開始大家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向睿被捕一事和當初天威軍一事無關,那件事畢竟已是板上釘釘翻不了案,但是沒有舊的罪名,卻不妨羅織新的罪名。
一場簡單的栽贓陷害就能搞定這一切。
問題不在於簡單,而在於有效。
就算大家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是對手既然劃下道了,他們也只能應招。
現在向睿已在牢中,通過這件事,林文俊在告訴蘇沉,我或許不能把你怎麼樣,但我能把天威軍如何。
向睿只是開始,只要他願意,他還可以羅織新的罪名,陷害更多的人。
蘇沉明白這點,其他人也明白。
在又問了向睿一些問題後,蘇沉道:“你先在牢裡好生待着,這牢裡上下已經打點過了,不會爲難你,放心吧,外面的事有我。”
向睿道:“蘇公子,如果不行,就不要勉強了。畢竟這次……”
他沒有說下去,但誰都知道他想說的是這次對付他們的是林文俊。他希望蘇沉小心一些,量力而行。
聽到他的話,蘇沉笑了:“我不認爲他會比暴族更難對付。”
向睿面帶憂色:“不管怎樣,那都是上官啊。”
蘇沉道:“這正是最有趣的部分。在沙場上血戰拼殺的漢子們,不懼敵人,不懼死亡,卻要怕了上官嗎?”
這話一處,大家都沉默了,只是眼中卻一起現出強烈的光彩。
從古至今,爲什麼軍人是最容易出問題的?
就因爲他們常年征戰沙場,與死亡爲伍。
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上官?蘇沉這句話,本身就是對軍人桀驁不馴的本質最好的寫照。
要不然流金要塞這麼多將軍,也不可能過半數至今不肯朝林文俊低頭。
現在老天威軍的人能被拿捏,是因爲他們還沒到絕境,可若有一天,真把大家逼急了……林文俊絕對不會喜歡看到那結果的。
蘇沉一句話,無疑是引動了老兵們心中埋藏的火焰。
李崇山道:“蘇沉,放手去做,無論惹出怎樣的結果,我李崇山和兄弟們都爲你擔着。”
這是一個老軍人的承諾。
他可以承受被革職的命運,卻不能看着自己的兄弟被人陷害。
蘇沉點頭:“有老軍主這話,我就知足了。”
回去的路上,楚英婉問蘇沉:“蘇沉,你打算怎麼做?”
蘇沉回答:“林文俊能把向睿弄進去,也能把其他人弄進去。老天威八千子弟,就等於是八千個目標。目標太多,太大,還都在他的轄制範圍內,等於八千個把柄被他攢在手裡。所以這件事絕不能單純的以救人爲目標。”
君莫邪道:“沒錯,我們能救一個,他就能再害十個。八千個目標,隨便挑挑選選,都有的是目標可用,若如此就太過被動了。”
蘇沉:“所以這個事得拖着辦。救人只是被動防守,要想真正解決問題,還得主動進攻。不過在這之前,怕是要委屈向大哥他們了。”
被關進去的只是一個向睿,蘇沉卻用了個“他們”。
一句話意味深長。
君莫邪林少軒等人互相看看,道:“我們會盡量穩住局勢的。”
李崇山被貶,君莫邪林少軒卻還保留官位,最重要的是在這流金要塞結下的一羣朋友,使他們有足夠的影響力。
而林文俊的目的也不是殺人,所以“人命”這條底線,大家自信還守得住。
“那好,這樣的話,我去京城也可以放心了。”
“京城?”聽到這話,大家已明白蘇沉要做什麼了。
他要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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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朝廷的旨意來到。
是要蘇沉進京的。
天威軍一事,林文俊可以把責任推到李崇山頭上,說他不聽命令,擅自推進,貽誤戰機,導致失陷暴族。但是蘇沉救天威軍,就怎麼都沒法掰扯成罪名了,所以當初蘇沉回來的時候,也只能扯他和永生殿堂的關係,證明不了什麼後,就只能承認他的功勳。
這個功勳可不小!
立了功,就得封賞。
旨意就是宣蘇沉進京領賞的。
旨意來的時候,林文俊臉都青了。
因爲在這兩天時間裡,蘇沉既沒有來找他,也沒有找其他人。不光蘇沉是如此,李崇山等人也是一樣。
除了去牢裡看了一眼向睿後,就再沒有別的吩咐。
問題是林文俊搞向睿的目的就是要對方來求自己,對方不求,給他來了個無欲則剛,他就有些抓瞎了。
這是什麼情況?你們不是一起同生死共患難的好兄弟嗎?就這麼看着好兄弟坐牢,等着秋後問斬,也不聞不問?
是,對方還就是這麼做的。
蘇沉一句話道在了要害上。
八千個兄弟,就是八千個靶子。
救不過來。
費再大的勁撈出一個,對手轉眼就能再下一批。
既如此,就不能和對手在他有優勢的戰場上打。
所以蘇沉走,去京城。
林文俊不知道蘇沉怎麼想的,但本能還是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妙。
“他若到了京城,只怕事情就不好控制了。”林文俊道。
邱青智也是這麼想的:“昨天我去找他,又被他拒見,如今看來,他已是鐵了心要和殿下作對。”
林文俊緊握拳頭:“給他機會他不要!”
拋出的橄欖枝沒被收下,埋下的坑對方不踩,林文俊知道自己已徹底沒機會了。
他說:“傳信,告訴那幾個老傢伙,我已成功教訓蘇沉。可惜蘇沉冥頑不靈,死不悔改,一錯再錯,如今他回長盤城,就等於自投羅網,請諸位施重手揉捏吧。”
身爲太子,別的本事可以沒有,這推諉轉鍋委過於人的本事卻絕對是天生一流的。
你們不是要對付蘇沉,讓他和他的導師放棄研究無血法嗎?我已經教訓過他了,現在更把他送到你們身邊。
來來來,你們動手吧!
雖然無恥了點,卻還是有效的。
要是國內的大貴族們對付不了,那誰也別說誰。
要是能對付……你們都把他解決了還屁話什麼?非要我太子給你們打工才滿意啊?
邱青智會其意,點頭應是,然後問:“那向睿那邊……”
林文俊想了想,回答:“再弄幾個。天威軍也太過猖狂,竟然到現在都不來求本太子,既如此,就再抓些下獄!”
得,不求人都成猖狂了。
然而這就是太子的思路。
不順吾意者,即爲反也!
不過他就算把所有人都判成死囚,秋後問斬,都沒有用。
秋後問斬,秋後問斬。
既然說了是秋後,就意味着你再牛逼也得等到秋後才能殺人。
而現在是春末,到秋後還有半年時間。
半年時間,在這段時間裡,誰也不能殺他們,這是天然的時間限制,就算是太子也不行。
也就是說,只要蘇沉在這之前完成反擊就可以了。
要反擊一位太子,顯然不是容易的事。
但無論李崇山還是楚英婉,所有人都對蘇沉充滿信心。
他們相信蘇沉,相信他一定會贏。
第二天,蘇沉與傳旨的官員一起,踏上了前往長盤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