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頭人一行和商隊各自遠去。
王方平也重新出發。
卻忽的又往遠去的商隊方向回望了一下。
“法師?法師?”
大路上,商隊裡已起程遠行,剛做完一筆滿意的生意,商隊主人心中正盤算着這次能掙多少,忽然驚訝的看向馬車裡同乘的一位老者,這老者身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突然就是一副滿臉蒼白、渾身冷汗的樣子。
見老者如此商隊主人心裡就是一個咯噔。
老者分明是一副驚恐之極的形象,這樣的形象往常他只在一次不得不連夜出發在山裡遇了鬼時有個膽小商行夥計的臉上看到過,可這番形象竟出現在此次同行的法師身上?
咯噔一聲後他的心只直往下沉。
要知道在這個神仙世界行商從來不是安全的事,甚至可以說十分危險,路上碰上些山匪就罷了,最怕的是碰上厲害的鬼物、吃人的妖魔,但也因此於兩國之間行商的利潤格外豐厚,幾倍都不算什麼有時候是幾十倍,所以國與國之間仍然會有他們這類商人存在,而能賺到足夠利潤自然請得起壯士,也能到得些足以令法師們動心的像今天這枚山參類似的寶物從而願意爲他們出手保駕護航。
商隊只要有這位法師在,尋常的山精鬼魅都不怕。
此時這位法師臉上作這等形狀,便只有一個可能了:法師們口中“成了氣候的妖怪”,並且還不是像赤犬大王那樣經年與人爲善的那類,而是傳說中覆村滅寨吃人不吐骨頭的。
只是這如何可能?
現在分明是光天化日之下,而此地離傲來國城池又不遠,法師不是說這類成了氣候的妖怪通常會被城隍大人親自出手驅趕,根本不會在傲來國國土範圍內久留嗎?
一想到碰上的是這樣的大妖怪!!!
商隊主人心中驚駭之餘胖臉也跟着發白了。
完了,這下可就完了。
早知道會這樣,賺夠了就該收手的,行商這麼多年,從自己個人虎着膽子拼命到現在六七十人的商隊,他早就賺夠了啊,家裡的田產和金子幾輩子都花不完了,爲什麼還要這樣冒險?
腸子都悔青了都。
可恨自己到底圖的什麼啊。
是啊,圖的什麼?圖的或許是兩國王侯知自己名氣和渴求他國寶貨而將自己列爲座上賓吧,圖的是?他看了看旁邊的法師,圖的是這些非凡人的以禮相待吧。
可現在真是悔之晚矣啊。
這果然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
“法師,法師。”他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
仔細追問道:“能否告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呼。”法師長長的出了口氣,心有餘悸,本能左右看了一眼,道:“沒事了,許只是個路過的。”
“路過的?”頓時,胖子的臉舒展開了,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沉默片刻,小心翼翼:“是那類?成了氣候的?”
“不是。”法師搖頭道。
不是?不是你嚇成這個鬼樣子?胖子無語,簡直哭笑不得,我差點被你嚇死。
彷彿讀懂了他的內心話,法師解釋道:“比那個厲害多了。”
“昨天下午有陣怪風從海上來把咱們國主兵器庫裡的兵器全都捲走了,這事你知道吧,就是這種,幸好只是路過啊!不然人家就是吹口氣,我們就全都~”
沒繼續說下去,只雙手搓了搓,作了個揚塵的姿勢。
雙手學着搓了兩下,胖子兩眼圓睜,回想若日妖魔聲勢,嘶的倒吸一口涼氣。
呆愣了好半天,纔回過神,口中喃喃:“我竟從這等妖魔口中活了下來?我竟從這等妖魔口中活了下來?”轉而錘着胸口慶幸萬分“我可以吹一輩子”狀。
心想今天也不知是走了多大的運,祖靈那點驅趕些普通遊魂、野鬼的本事絕對保佑不了,等有機會去玄羽國一定要去那裡的老君觀去上柱香纔好。
暗暗下了個決定。
人不可能時時走運,總會有失手的時候,走完這趟就再不繼續了。
“我?你確定說的是我?”
山林遠處,王方平聽那位法師將自己和昨天那位相提並論?
不由搖了搖頭苦笑。
這太誇張了。
或許有一天他能走到更高,但是現在?
就昨天猴王那陣勢?
人家並不精通風類神通的情況下只是使了個法術吹口氣,就已經驚天動地改變天象了,這是何等大神通?自己呢?沒得先天金風前的呼風神通就是小範圍刮一股怪風,集中風力也吹不飛起人,得了先天金風有金風加持,風力是猛了許多也有了殺傷,可聲勢和範圍與猴王比差距是不知道多少萬倍。
“差太遠了啊。”王方平自嘲道,心裡卻還是有些小歡喜,而且這次是又學了一手啊,之前他回望商隊是察覺到了一個事,商隊內竟有人遠遠發現了斂息狀態下的他?
當下就覺有些驚異。
畢竟昨晚城隍麾下都沒能啊?
不過他觀察了一會便發現了原因,這是他放開大範圍感知時過於集中注意力導致的,等他注意一鬆,那人就感知不到以爲自己走了。
當然那位法師或許本人沒什麼修爲,也沒什麼強力法術神通,但其感應上的天賦確實是超人一等的。
恩?等等。
王方平心頭靈光一閃:這位法師?是傲來國本地人?有這位傲來國本地熟悉情況的法師在,自己還到處亂跑做什麼?直接找來問問就是。
正好自己在這位法師心目中形象是那麼的高大。
只要問他必然知無不言。
就是直接區問是不是逼格太低了點?
有損我高大的形象?
有了,就這麼辦。
王方平便又將注意力集中了過去,這下是狠狠的、用力的集中。
傲來國商隊。
剛鬆了一口氣,乘坐馬車走了一段,法師正和商隊主人聊着天,卻是猛然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纔沒恢復多久的臉色驟然變的比先前還白,渾身急劇顫抖起來,商隊主人一開始還不知到發生了什麼,又說了幾句,終於發現馬車裡的場面好像有些冷,只他一個人在說?法師已經沒回話許久了。
擡頭一看,胖臉直成苦瓜:“不是吧?”眼神問:“又來了?”法師滿臉苦笑,點了點頭,指了指遠處山邊。
商隊主人慾哭無淚。
之前是路過,這次是什麼?總不可能還是路過?或者專門找他們來路過吧,肯定是盯上了,碰上這個層次的妖魔法師都不管用,自己這個凡人還能怎麼着?
唉,無力的嘆了一口氣。
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
如此想着不抱期望,他心情反倒是平靜下來。
“仲孫?你。”法師看着愣了下。
他身爲有些能力的法師都嚇的整個人都軟了,自己面前的這個胖子?身爲凡人?竟然還可以坦然安坐?
心情一靜下來。
商隊主人心思就活絡了起來。
多少年行商各種危險也不是沒碰上過,都一一闖了過來,這回最壞的情況不過一死,何不搏一搏呢?
稍微一思後咬咬牙,用力狠吸了一口氣。
在車上同行法師驚訝的目光中,商隊主人掀開了馬車的簾子,招手示意車伕馬車停一下,等到馬車停穩也不用車伕扶,自己打了個踉蹌就下了去,徑自走到一旁朝着法師指的方向躬身一禮。
卻不起身,只大聲道:“前方不知是哪位大王駕臨。”
“傲來國商人仲孫玄珪這廂有禮。”
山林中王方平面上閃過一絲異色。
這商人,這胖子,之前嚇成那個樣子,這會子“真的要死”了,卻仿似完全換了個人,說不得就是真碰上大妖魔,只要與了他交流機會,都可能給他生生爭出一條活路來。
同樣的“情境”放自己身上會如何?
王方平只能道一聲“我不如也”。
昨天晚上他見識到了神仙世界古人的兇殘算計,今天又見得另一類古人,想着自己心頭的猛虎,實是潑天的機緣,沒有這個機緣的話?呵呵,委實不敢想,不敢想啊!
可是偏偏是自己有這個機緣,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轉動着諸般心思,費了些時間和手段。
一隻比較機靈的倀鬼被選了出來。
這倀鬼一現世就整個陽春化雪的要消融,卻是鬼物等級太低受不住白日天光。
王方平忙爲其加持了一縷先天金風氣息。
頓時消融中的倀鬼形體直接得到了穩固,不僅如此還渾身散出先天金風特有的白金亮色,一時間鬼氣盡去不說,隱約還有些神聖、貴氣的氣象。
“不錯。”滿意的點點頭。
目注商隊方向,先天金風加持,呼風神通運轉,輕喝一聲:“風來!”空氣中呼啦一下一陣裂布似的嘶鳴,暴風從無到有直接憑空生出來,猛烈刮將了出去。
白金亮色的倀鬼自然融入風中,短短几個呼吸間穿過山林、劃過長空降臨到商隊前。
“轟!”狂風呼嘯、走石飛砂,天昏地暗。
馬車中法師驚駭欲死。
這來襲狂風的聲勢遠不及昨日萬一,內裡本質卻隱然還在其上,稍稍感應觸及就有種要被切割、撕裂之感,吹到身上絕對和千刀萬剮沒什麼兩樣。
商隊衆人驚呼連連、哭爹喊娘、奔跑躲避,主人家先前突兀的動作和話語叫他們恍然知道商隊周圍可能有位妖王,此時妖風四起分明是妖王已經來了啊,直接癱軟在地尿出來也是有之。
見此生死之際和衆生亂相,仲孫玄珪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番舉動是否有用,此時只能低頭咬牙苦撐,頂着狂風呼嘯仍然堅持作躬身姿態。
驟然,狂風消失,異相平息。
商隊的前方多出了一個渾身散着白金光輝在陽光下耀目之極的人形來,這人形姿態倨傲,也不正眼瞧商隊衆人,不情不願的冷哼一聲道:“我家主人法駕初臨此地。”
“須幾個下人來料理些許凡塵俗事。”
“本使瞧着你們兩個還算有點樣子。”
“可願爲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