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見着往這兒走來的身影,谷清雲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唉,等等,等等啦!我又不是鬼,你幹什麼見我就逃?」唐靈兒在後頭哇哇大叫道。「喂,別不吭聲啦,我已經想起以前的事了。男子漢大丈夫,別這麼小心眼、愛計較嘛!」
他小心眼?他愛計較?!被整得慘兮兮沒換來一聲歉語也就罷了,居然不被指責成愛計較?
他很忍耐地吸上一口氣。「唐、靈、兒!你到底想怎樣?」
如果大哥真娶了她……唉,他谷清雲要是會英年早逝,也絕對不是什麼太值得意外的事。
「人家只是有事想請教你,這麼兇做什麼?」她沒好氣地瞪了回去。
谷清雲輕哼了聲。「沒看過有事情教人還這麼囂張的。」
「我這是看得起你耶,要不,我去問舅媽也是一樣,不過,你自己未來的安危可憂。」
谷清雲瞪大了眼,這女人居然威脅他?!
「站住!」他一點也不懷疑,她是有能耐搞到他欲哭無淚的。
唐靈兒笑嘻嘻地又繞回他身邊。「你決定讓我問了嗎?」
谷清雲不怎麼甘願地抿了下脣,充當回答。
「其實也沒什麼啦,我只是想部問有關若塵表哥的事。」
哼,他就知道,花癡女!谷清雲擺出一副不屑的神色。
不過話又說回來,見過他大哥的女人,少有不發花癡的。
「喂,收起你的不屑,然後回答我,若塵表哥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她可是清楚地記得好多年,好多年以前,他曾說過,如果他不娶她,那就想辦法拐到他願意娶她,人家都大方地同意讓她拐了,她還客氣什麼?而第一步,當然就是投汝所好嘍!
谷清雲閒閒地瞥了瞥她。「反正不是你這樣的女孩。」
「真的嗎?」聞言,她緊張地站直身子,拉了拉衣裳。「我怎麼樣?」
聽出她緊繃的語氣,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要氣質沒氣質,要臉蛋也沒比人家漂亮到哪裡去,論賢妻良母,你更是連邊兒都構不着,做事任意妄爲,老愛闖禍,片刻都靜不下來,女人該有的溫柔婉約把你榨乾了都擠不出來,優點少得挖不到三、兩項,缺點十籮筐都裝不完,你自己說,有誰會喜歡這樣的女人?」
「有6有這麼慘哦?」靈兒一聽,整個人垂頭喪氣,再也擡不起臉來。
谷清雲本來還想再補上一牛車的不滿,可是一接觸到她黯然失色的小臉,話全卡在喉嚨裡,再也迸不出半個字。
一個天不怕、地不怕、隨性慣了的女孩,居然也有難過的時候,看來,她是真的很在乎大哥。
見她如此,他也不忍心再捉弄她了。
「我隨便說說的,你別放在心上。」
「隨便說說就一長串了,那要是認真細數還得了?」她頭垂得更低,沒了朝氣的聲音,像是自卑得快要死掉了。
「也不是那個意思啦,我是說──唉呀!好啦,我承認,我是真的不覺得你不怎麼樣,街上隨便抓就有一把,但是大哥喜歡就好了嘛,你管別人怎麼想,對不對?」
「纔怪,叵塵表哥纔不喜歡我,他說要退婚。」
「那一定是逗着你玩的啦!想想,大哥等了你這麼多年了耶,哪可能輕易退婚哦?」
「廢話!不然你以爲他爲什麼到現在都還沒娶?要知道,等着嫁他的女人,多到可以媲美天上的星星了,誰曉得他哪根筋不對,偏要等一個還流着兩管鼻涕的小娃娃長大。你自己想想啦,他要是真在乎那些你根本沒有的女性特質,會呆到去向一個五歲的奶娃兒許婚嗎?
何況,這些年來,他根本就不曉得你究竟長成什麼德行,但還不是爲你拒絕了一個又一個貌勝天仙的女孩子,這樣你還會覺得他在乎外表的美醜嗎?」
長篇大論說了一串,他好不容易停下來喘口氣,靈兒這才小小聲地說:「我又不醜……」
她承認啦,是沒美到讓人心中無力,可好歹也是清妍小花一株好嗎?
「那不就結了?」
「可是……唉,我問你哦,要怎樣才能討他歡心啊?」
谷清雲聳聳肩。「就做點賢妻良母該做的事嘍,讓他覺得你其實沒那麼糟,就會認命把你娶進門了。」
賢妻良母該幫的事……「啊!我懂了!」
她轉身跑了幾步,突然又回過身來。「唉,我發現,你人其實不錯耶,就衝着『長嫂如母』這句話,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完,人已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照顧?呵,想都不敢想,她只要別整他,他就謝天謝地了。留在砂地的谷清雲,徑自喃喃咕噥。
不過,講句良心話,他這小表妹……其實也挺可愛的啦,真要當他大嫂,也已經比較沒那麼普天同「悲」的感覺了。
想是這麼想,可是,當滿篇自豪語真正付諸實行,她才知道,所謂的「賢妻良母」,實在不是人當的!
她不過……不過就是要燉只人蔘雞給她未來的夫君進進補而已,卻沒想到,難度有這麼高!
在她差點連同自己和竈房一起燒掉之前,他被「請」了出來,所有後續事宜,由廚娘接手。
不過……起碼她有生火(雖然那是造成竈房差點燒掉的原因);而且也參與了宰雞的工作(雖然她的尖叫聲比那隻垂死的雞更悽慘);同時也做了烹調的動作(雖然只是遞遞鍋碗瓢盆,不過那也不是她願意的,每次她主動提議要幫忙,大夥兒就臉色慘白,一副快倒的樣子)……唉呀,反正她心意有到就好了啦!
如此自我安慰地一想,先前的挫敗早已飛光光,她開始說服自己,其實她不是真的那麼糟,對不對?
嗯,對!就是這樣。
深吸了一口氣,感覺信心有回來一瞇了,這才捧着那鍋「得來不易」的人蔘雞前往秋若塵的書房。
「表哥,開門。」兩手挪不出空閒來,她用腳踢了踢,誰知力道沒掌控好,就這麼砰砰砰!迴歸原始殘木。
秋若塵張口結舌,不敢置信地看着慘遭解體的門,再看向立在門邊,顯然也任務掉了的靈兒。
不是吧?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破壞力不容小覷,但……他的門和她有什麼深仇大恨啊?她非得用這麼……呃,「激烈」的手段來表示?
「呵……呵呵……」慣性的蠢笑又擺了上來。「表哥,你的門……呵呵,好像有點……脆弱哦!」
秋若塵閉了下眼,考慮三秒,然後決定不與她計較。
「有事嗎?靈兒。」這般「刻不容緩」地拆了他的門,總昨給他一個好理由說。
提到這個,靈兒立刻綻開興奮的笑容。「對對對!差點忘了,我是要給你送補品的,這是我親手做的哦──」還沒來得及炫耀完,左腳一不留神,彈着了地上的殘木,整個人往前飛。
標準的樂極生悲!
秋若塵很想接住她,但是,來不及了!
看闃灑了一地的湯食,笑容垮了下來,她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看也不看一地的雜亂,秋若塵直接靠近她,「靈兒,你還好吧?」
不好,她一瞇都不好。
瞧瞧她把事情搞成什麼樣了?砂本一切都好好的,她一來,就搞得兵荒馬亂。
如果他知道,竈房差點被燒掉,門也被她給撤離,爲的,只是一鍋被她砸了的雞湯……這下,別說要他感動地娶她,她相信,他會立刻將敢丟出他的視線之外。
愈想愈傷心,堆了滿腹的挫敗,一瞬間爆發,化成一顆迭顆的淚珠往下落。
嗚嗚嗚……別說若塵表哥了,連她都受池自己的笨拙……一見她的淚,秋若塵整個人都慌了,連忙將她撈進懷中,頻頻詢問:「怎麼了?哪兒跌疼了?我看看!」
「嗚……「她愈哭愈欲罷不能,自艾自憐得好徹底。
被她哭慌了心,他索性自己動手察看。
一抓起小手,便讓那傷痕累累的小手給震詮。再翻開袖口,玉臂上清晰的大片紅腫教他倒抽了口氣。
斑斑痕迷。全是新傷!
「怎麼回事?爲什麼會傷成這樣?快說呀,靈兒,誰讓你受委屈了?「「嗚……沒……沒人6是我……是我自己不好……纔會弄成這樣……對不起……「她抽抽噎噎地迴應,然後哭得更加傷心,嗚……表哥果然生她的氣了,因爲她太笨了!
「你自己弄的?「她沒事幹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被弄得一頭霧水,決定氫疑問擺一旁,全心安撫她。「很疼是不是?你忍着點,我找藥來……」
「不要。」靈兒收緊雙臂,不讓他離開。她只要抱着他哭一下就很滿足了,再也不敢麻煩他。
實在拿她沒轍,秋若塵順着她的意,任她摟着宣泄完情緒,才輕問:「現在,可以告訴我,這些傷怎麼來的了嗎?」
依他看,有點像割傷,而手臂上那大片的紅腫,比較像燙傷。
「就──」她心虛地瞥了眼地面,然後很快地垂下頭,沒勇氣看他。
秋若塵是何等聰明,立即領悟過來。
難道她……這個傻丫頭啊!
他揪心地輕嘆,牢牢地將她圈鎖入懷,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明明不是她的個性,也不是她能做得來的,可她卻勉強了自己)──只爲了他!
傻靈兒,她怎能這麼做!她難道不知道,這會讓他有多心疼?
沒錯,她是受了委屈,他所沒想到的是,這全是因爲他。
他怎麼都不出聲?該不會是──氣昨不曉得該怎麼罵人了吧?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差點把廚房燒掉,也不是存心要弄壞你的門,還有雞湯……明天我再去重做,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會很小心,很小心,絕不闖禍,你要相信我……唔!」未完的話,消失在壓下來的灼吻中。
這個小丫頭啊……他不曉得她究竟有什麼能耐,但,她就是完完全全地攫住了他的心、他的靈魂,悸動的情思,再也收不回。
縮緊了雙臂,他更加綿密地纏吻她,感覺到她似乎嚇得不輕,於是放緩了步調,不那麼激狂,只是淺淺地柔吻,等待她適應,陪他一同探索那不可思議的歡愉。
他……他在親她?!
她十七歲了,對男女情事並不無知,再加上爹孃老當着她的面情意纏綿,所以她當然知道,男人對女人幫這種事的涵義,可是……表哥爲什麼……他沒有很氣她嗎?
從來沒有人對她做過這種事,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做,這種感覺……麻麻的,頭有點昏,但是感覺還不錯耶!
她本能地啓脣,迎向他的探索,全心去感受那似掠奪,又似給予的美妙滋味,兩相交纏……直到她再也無法承受更多,秋若塵稍退寸許,凝望着癱在他懷中、嫣頰似火紅的靈兒。
「表……表哥,你……」
他沒多說什麼,取出懷中那隻早已註定屬於她的玉鴛鴦,溫柔地系回她頸上。
「這……」她好訝異。「你答應娶我了?你不退婚了?」語調興奮到有些不穩,怎麼會這樣呢?她明明還沒正式拐他呀,他怎麼就……秋若塵微一搖頭。「是我不好。」
原本也只是想逗逗她罷了。一來,探探她對他的心意,如果她還不是那麼在乎他,他們也不必急着成親,以免她尚未認清自身的意願,便莫名其妙當了新嫁娘,剝奪了她原本無憂無慮的生活。
二來,也算好奇吧!他想更瞭解她,想知道,她會怎麼做。
三來,是小小的報復心理,她整了他一回,他豈能不回敬一番?
只是,這一刻他卻只感到萬分後悔。
他不該如此試探她的,她的心意,早已昭然若揭,她在乎他,可他的小手段,卻造成她的不安與惶惑,時時驚怕着他會不要她……患得患失的憂懼,肯定對她單純的心靈造成不小的影響,要不,她又何須如此委屈,爲了他的嘗試着改變的自己?
「不管你是怎樣的女孩,我都要你,別再勉強自己做你不想做的事了,嗯?」低低的,他許下承諾,盟訂今生。
「真、真的嗎?可是……我不溫柔,又不夠端莊,針鑿女紅一竅不通,調皮搗蛋樣樣來……」仔細數來還真不少,扳呀扳的,發現十根手指不夠用,抓來他的手充數,愈數愈顏面無光,連她都說不下去了。
「唉呀,反正我一定做不來賢妻良母的啦,你不會後悔嗎?」
秋若塵愉快地輕笑,順勢將小手合握在溫暖的大掌之中,「我就愛這樣的你呀。」
他……他說他愛她,愛她耶!靈兒樂得快飛上天去了。
她覺得好、好、好幸福哦!
小臉埋進寬闊的胸壑中,悄悄彎起的嘴脣,勾出了甜蜜的訊息。
自此之後,靈兒更是人前人後的跟隨他,日裡也纏,夜裡也纏,家裡也纏,出外也纏,反正就是無一刻不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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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一點,秋若塵倒是沒表示什麼,被這小丫頭賴上,這本就是可預見的情況,那膩人姿態,打她五歲起,他就見識過了,只是沒想到,長成黃花大閨女後,居然也沒收斂半分。
在她強力的「宣告」之下,全汾陽城中,只要認識他的人,沒有一個不曉得他多了個如影隨形的小未婚妻,粉碎了不計其數的少女心,從此,那些個「婉約嬌羞」的女子見了他,莫不是一臉哀怨。
而靈兒俏丫頭呢?那張得意囂張的嘴臉,讓人覺得就算她被海扁得不成人形,也不值得被同情。
搖頭嘆笑了聲,習慣性地看幾掛在他臂上的小東西。「靈兒,累不累?」
搖了下頭,抱手臂已不能滿足她,乾脆鬆手,改爲圈抱他的腰際。
「靈兒。」秋若塵嘆息,這似乎是與她相處以來,他最常做的事了。
「說嘛,我在聽。」唔,抱着他的感覺真好。
「靈兒,」他又嘆了口氣。「你這樣我怎麼走路?」
在大街上抱成一團,能看嗎?
「好嘛。」退而求其次,再次「染指」他的手臂。
「就跟你說查賬是很乏味無趣的事,你偏要跟。」也真難爲她了,以她活潑好動的性子,要她枯坐一旁等他?虧她受得住。
「沒關係,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秋若塵又何嘗不懂她的心意?她希望陪伴他,便不敢多作要求。他雀寵地微笑看她。「想不想逛逛街?」
「可以嗎?」小臉亮了起來。
兒其實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孩,抱抱她,陪她說說話,就能能令她無比開懷。
順手買了串糖葫蘆,遞到她眼前,暫時解她的饞。
一路上走走逛逛,買了不少新奇有趣的古玩,秋若塵始終包容地伴她身側,見她又讓販售程序奇珍的攤子吸去目光,他悠閒地跟了上去。
只見她執起一隻色澤奇特的血玉鐲子把玩,而那販子,是個年約六旬的老件,看她的目光也有些奇異。
「姑娘果然慧眼獨具,這隻血玉鐲子,是上古奇珍,據說能測姻緣、卜吉兇呢。」
「哦?」靈兒仰首燦笑。「那我倒要試試了,表哥,你說好不好?」
「隨你。」秋若塵眼中滿是寵溺,順手替她拂開陰風漫舞的髮絲。
靈兒興沖沖地將鐲子往纖細的手腕套,開心地晃着小手審視。「表哥、表哥,好不好看?」
他正欲答話,誰知,下一刻,不可思議的情況發生了!
那隻血玉鐲子,緩緩出現裂痕,然後──「鏘」一聲,碎了開來!
當場,所有人都呆住了,笑容僵沉的秋若塵,只能沉默地看着碎裂的鐲子。
「看來,姑娘的姻緣路,並不是很平順。」老伯嘆息。
「你──你胡說!」呆怔過後,她又氣又急地嚷道:「我有個很好、很好的未婚夫,我們很快就要成親了,都是你!沒事拿什麼爛鐲子騙我,我纔不相信你!」
老伯看了看她,再看看沉默不語的秋若塵,語重心長道:「非我想壞人姻緣,姑娘聽得進去也好,聽不進去也罷,你若堅持這樁婚事,不久的將來,恐怕非死即傷,非鰥即寡,你好自爲之了。」
「你──」靈兒這一聽,更是火冒三丈,差點就當場掀了他的攤子。
「靈兒。」秋若塵沉聲一喚,制止她妄爲,留下一綻銀子,什麼也沒說地轉身離去。
靈兒急忙追了上去。「表哥!你別聽那老傢伙胡說……」
看着那雙遠去的身影,老人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表哥、表哥!」喊了好幾聲,他始終靜默着不予應答,靈兒追得氣喘吁吁,幾乎說不上話來。
「你走慢點兒嘛,人家快跟不上啦──」話還沒說完,他突然停下腳步,將靈兒攬入懷中,旋身一避。
一隻淬了毒的銀刃破空而來,牢牢釘在後頭商家的門鋪上。
「哼!算你走運,又躲過一回。」
回聲猶繞耳際,這名兇手狂妄地當街行兇之後,早融入人羣,不見了蹤影,只嚇傻了無辜的一干行人。
「表、表、表……」靈兒眨了眨眼,還反應不過來。
秋若塵什麼也沒表示,鬆開了懷中的人兒,在她失望地吸起小嘴的同時,垂落的手,悄悄握向她的柔荑,十指無聲地交纏。
這就是他備受震撼的原因,也許……玉鐲之事,並非無稽之談。
秋若塵望向她,只見她眸中光芒不減,仍爲他燃燒着熱切的情意。
唉──他怎可能放得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