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雪忽然間覺得,短暫的生命在頃刻之間就消失貽盡,消香玉隕,她將死得不明不白,尚未領悟人生的真諦,存亡的真實內涵令她渴求人生活着的道路上頓生強力的求生慾望。
她希望他在此刻出現,亦或是在她即將斃命之前,他告訴她不要怕有我在,當瀟雪大腦處於懸空狀態之時,她恍恍惚惚地聽到有人厲聲“住手”。
是他?
仔細一聽,原來是個年紀十七八歲,春光滿面的紅粉少女。
要救她的不是他。
少女在千萬人膜拜之聲中徐緩走來,身影高挑婀娜,嬌豔芬芳,俏麗絕色的容顏猶如銅溝爛鐵、污穢淤泥裹挾之處盛開的牡丹。
只聽到她嬌聲婉轉,猶如天籟。
“爹,不准你殺她!”
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尊主之女陳鳳儀。
尊主對女兒寵愛有加,女兒說不殺她自有幾分緣由。
此時的尊主儼然是一位慈愛的父親,哪是盛氣凌人萬人膜拜的王?
他樂呵呵地問:“儀兒,你來啦!爲啥不能殺了這個醜八怪呢?”
“爹!你不知道她剛纔說有話要問你嗎?你怎麼能不問問就錯殺好人呢,她是我剛收養的丫鬟,我見她剛死了父母,可憐她又長了這幅摸樣,無依無靠的,這才收了她做我房裡的丫鬟。我聽說爹給女兒說了一門親,於是特地喚她來這兒問問你老人家可有此事?誰知道你見人就殺,蠻不講理!”
尊主哄着女兒:“好好好!爹不殺她,那你趕快帶她回去好好教教規矩,不許再這麼冒冒失失的!”
少女撒嬌生氣,見威風凜凜的父親依了自己,急忙領着一頭霧水的瀟雪歡歡喜喜地離開人羣。
尊主望着女兒的身影,嘆了一口氣。
吳花白想,尊主放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
她是尊主的女兒,那麼她爲啥要救我瀟雪?
“姑娘,今日救命之恩必當涌泉相報,小女子永生記掛於心,可是你爹害了我……!”
少女沒等瀟雪說完,嗔怒道:“瀟雪,我們就此別過,我希望永遠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下次見到你,難保我不殺你!”
瀟雪心想,難道這女子也和她爹一樣,有一副蛇蠍心腸?
姑娘:“能否告訴我,爲什麼要救下毫不相干的我?”
陳鳳儀想起她一見傾心的男子在未婚之前去找她,她自是喜不勝收,以爲他是來看望她。可是他竟爲了另一個女人而來,更想不到的是不可一世的他爲了一個女人而去求她。
她心如刀絞,痛恨錐心。
於是她知道,即便是他成了她的郎君,他愛的也不是她陳鳳儀。
但她以三天之後他娶她爲交換,她才忍下十萬個不願搭救更是憎恨不堪的屈辱。
她第一次見他咬牙啓齒,失魂落魄。
他不答應娶她,那個女人就得死!
他不得不答應!他要她答應絕不能告訴那女人真相。
陳鳳儀直勾勾地盯着瀟雪,許久都不說話。她真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竟能比得過她,還搶走了心上人的心。
陳鳳儀滿臉傷心地走了,因爲在不遠處的他在等瀟雪,而不是等她這個有名無實的未婚妻。
瀟雪看着她單薄的身影,有一種莫名的落寂。
她決定回神杳莊。
她要逼問吳花白,問出父親的下落,瀟雪只好如此,她再也沒有任何的計策。
救她的爲啥不是他,她憑什麼要他救,他又爲什麼就一定有義務要去就她,但瀟雪就是爲了他使自己的世界顛覆凌亂不堪。
她看見他在等她。
瀟雪調頭就走,至少此刻不願見到他,她需要冷靜。
他邁步上前用力扯住她。
“雪,對不起。”
他第一次喚她“雪”,他只說了對不起三個字就走了。
沒有任何的解釋,她希望他隨便說說話哪怕只是騙騙她。
今夜下了一場小雨,
淋溼枯黃野草,
淋溼樹木光禿禿蒼勁的枝條,
淋溼整個山巒,淋溼整個襄天城,
也淋溼他秀美的墨發,潮溼寒冷的黑夜裡,淹沒了那輪廓濃厚的憂傷。
一切在小雨簌簌飄零之中冰冷,人心也一樣。
她希望一切都能夠在這場寒雨中洗禮,包括她的痛。
天際渺遠處,魚肚白劃破最長、最寂滅的一個黑夜。
他們都失了眠。
田川覺得少爺又哄他,覺得無聊之極。
他今夜看見的少爺不是一個絕美的男子,而是一個酩酊大醉的憂鬱酒鬼。只見他衣衫溼亂,那堅毅有力雙肩之後垂墜的墨發散亂不堪,秀眉之上愁苦緊縮,目光暗含淚光,再無往日星色。
田川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並一口咬定:“這不是我家少爺!
當瀟雪再也一次遇見白雙玉時,陳鳳儀緊緊地依偎在他的懷裡。
是他負心薄倖?還是她不解風情?
滿朝損。
多情人心碎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