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暮色剛至,我換上男裝,綰起長髮,收拾好行頭,隨着老夫妻進了樊城。樊城已是朝國中心城市,夜市喧嚷,燈火輝煌,達官貴族,富商貴婦絡繹不絕。我隨着老夫妻一直到一家青樓前站定。
“姑娘,我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老婦轉過身來對我說,“這地方我們進不去。”
我一展摺扇,化身翩翩佳公子,緩步走了進去。
這家青樓在樊城享盡聞名。釵環燕瘦,鶯鶯燕燕,千嬌百媚,讓人眼花繚亂,脂粉的香氣也讓人不覺翩翩然。
我左環右抱,看着迎面走來的風姿闊綽的老鴇,她細長的腰肢扭呀扭,妝容精緻的臉上還殘存着當年的風韻。她迎上來,滿臉堆笑,聲音酥軟:“客官生的好生俊俏,愣是把我們這兒的姑娘都給比下去了!”
“媽媽真會開玩笑,”我笑把一錠金子塞進她手裡,壓低聲音說,“媽媽,我今天來,是想找更高一點的樂子。”
老鴇眼底的神色變了變,看我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懷疑。我忙從懷裡抽出一張銀票遞給她,她接過銀票看了看,才笑逐顏開的對我說:“好說好說,客官是第一次到這兒來?”
“恩,”我展開摺扇慢悠悠的道,“早聽人說進了樊城不來這裡實乃白走一趟。我平日裡就喜這一好,就當是玩一把,興許還能碰上好運呢。”
“當然當然,”老鴇笑得連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客官面上福相,一生都會大富大貴的!”
“哈哈!借您吉言!”
老鴇帶我到廂房,讓一個管事的爲我引路。不得不說這賭場建的真是隱秘,隨他行了十幾裡纔來到一片廢棄的墳場,賭場的入口竟然是在一個假墳包裡,真是讓人心裡很不舒服。
沿着地下暗道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到了所謂的地下賭城,賭城規模相當的宏大,石壁上密佈着火把,看上去與地面無太大差別。
這裡的賭城分爲上、中、下三個等級,即是:小賭、大賭和豪賭。但即使是級別最低的地城也是以十兩銀子爲底價,真不知道那對窮老夫婦的兒子怎麼進得來。
說到賭術不得不歸功於我與生俱來的聽覺天賦。在現代的時候我就能通過分辨骰子每一面撞擊的不同聲音辨別出骰子的點數,利用此天賦我贏了老爸老媽很多次。有一次隨他們到澳門,我有幸進過賭場研究過搖骰子的花樣技巧,也實地演練過。所以過這第一關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半盞茶時間後,我順利成爲場上最大的贏家,進入了人之城。
地城與人之城相比,就是一個是幼兒園,一個是大學。在地城裡贏錢的還算多數,但是在人之城,不輸得血本無歸的也不多。但是難度越大,吸引力也就越大,前來赴死的傻子就像飛蛾撲火。
進入人之城後,我才明白它吸引人奮不顧身的另一個原因。
人之城的裝潢華麗至奢侈,照明用的工具竟然是夜明珠!整個廳堂裡都彌散着高級薰香的味道,讓人有一種如墜雲端的感覺。
倘若再看一眼對面的那個女人,你就會覺得飄飄欲仙了。
若說是絕色傾城也並不爲過,但最讓人難以自拔的是她身上冷豔的氣場,猶如磁鐵般吸引了你全部的視線。
那是一個帶着點異國特色的女人,眉目修長,鼻樑高挺,深邃的眸子深處帶着點幽藍,皮膚較中原女子要白一點。她紅脣似血,下巴削尖,頸脖修長,黑髮垂在上面,襯的皮膚越發白皙。她穿着一件蟹青色的單薄紗衣,隱隱透出蓮藕般的玉臂,閃着珍珠般的色澤。胸脯高聳,折柳纖腰,裙襬很短,上面綴着金絲流蘇,行動間華光瀲灩,修長的腿在流蘇中若隱若現。
看着這個妖精一般的女人,連我這個假男人都要流鼻血了,更何況是真男人。這簡直就是一殺傷性武器啊!這一招甚是歹毒!
那女人嫵媚一笑,屈起長腿坐在蒲團上,聲音冷豔的像個女鬼。
“哪位客官先來?”
一位長得一看就知道了世界上鬧饑荒的原因的富商眯着一雙色眼先一步走上前。
“若是你贏了,我資產的一般都給你,但若你輸了的話……”他一頓,笑得很*蕩,“你今晚就歸我了!”
“好,”女人乾脆的答應,像是見慣了這種場面。
賭局開始,女子拿出一支鍍金搖罐,以飛快的速度搖動。玉質的骰子在罐內叮叮*的發出悅耳的聲音,但行家能懂那聲音中夾雜的細微差異。在整個賭局過程中,誰能堅持到最後一刻不分心便是贏家。
那富商雖看起來無能但明顯是個行家。他從搖骰開始就一動不動,雙耳支棱,面色沉靜如同換了一個人。搖罐在女子手指尖靈活的不停轉動,然而在整個過程快要結束時,一絲邪媚的笑在她脣角晃過,女子身子一斜,鬆垮的外衣順着她光滑的皮膚一瀉而下,滑落在地。僅束抹胸的美好的曲線瞬間暴露無遺。
對面的男子完全沒料到女人會有如此舉動,一個氣血攻心,口吐鮮血,栽倒在地,結果自然輸掉了半邊家產。
第二個上場的是一位貌美若女人的男子,他走上去屈腿而坐,勾脣一笑,竟不亞於女子的美麗。
他看着對面勾人心魂近似半裸的女子,竟沒有絲毫反應。我正詫異時,他開口。
“你不必用這一招對付我了,沒有用,因爲,”他頓了頓笑意更盛,“我喜歡的是男人”。
喝!我的下巴險些掉在地上,不是吧?仁兄,這麼先進,這麼前衛,這麼勇敢,這麼不要臉!不過這一招也太狠了,夠英武,夠聰明啊!
女人臉色未變,看不出絲毫尷尬,輕掃起紗衣穿上,氣定神閒,應該是連這種場面也見過不少。
她淡淡一笑,問道:“那客官今日賭什麼?”
那人勾脣一笑,眼神柔媚中帶着些迷離。他壓低聲音,湊近女子說:“我要的是你的主子,這賭場的主人”。
我立在原地,徹底石化了。
女人臉色一變,笑得有些森然:“那你要輸了呢?”
“我所有的家產,全都放棄”。
一陣風過,我又風化了。
女人冷笑了一聲,一雙手擲起骰子拋起,另一隻手掃起搖罐如數收入其中。從她開始搖色開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其上。空氣靜得只有玉骰碰撞罐壁清脆又詭異的聲音,骰停聲定,我的心已經提到了喉口。
“27點,單。”男子收起臉上的凝重,自信滿滿的舒心一笑,報出了答案。
“27點,單。”我也在心裡報出了答案。
女人一笑,一手提起搖罐,玉質的骰子整齊的壘成一座小山。
“28點,雙,”女人淡淡的開口,笑得銷魂蝕骨,“你輸了。”
“怎麼會?!”
“怎麼會?!”
男子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雙目睜大驚恐不已。
“你在骰子上動了手腳!”男子紅着雙眼,“瞿”的一聲站起來,怒視對面的女子,“不然我猜的數不可能會出問題!”
女子不慌不忙的將色子攬回手中,然後擡起眼睛平靜地說:“願賭服輸。”
然後她伸手一揮,身後有女子呈上卷宗。她站起來,將蘸好墨的毛筆遞給男子。
“籤個字吧,洛公子。”她看着面無血色的男子,“從這一刻起,你一無所有了”。
男子忽然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劈手奪下筆擲在地上,拔出佩劍刺向女人。身後的看管迅速衝上來,很輕易的就將男子制服。
“我要殺了你!”那男子失去理智的吼叫,“我沒有輸!是你做了手腳!”
“帶下去吧”,女子淡淡的吩咐,彷彿事不關己,“必須讓他簽字”。
男子在一片憤怒與絕望中被拖下去。
我站在一旁一言不發,手心攥出了汗。那女人確實在最後關頭動了手腳。他悄然的用內力將頂層的骰子移動了位置。自然就改變了點數。怪不得在人之城很少有人能贏,這樣的手段確實也太卑鄙了。
“公子賭什麼?”女子笑盈盈的看着僅剩下的我說。
“我既不要女人也
不要男人,”我頓了頓答,“我也不貪,只要剛纔那胖子的一半家產就夠了。”錢纔是萬能的,有了錢那些都是浮雲。
她看着我,笑意很複雜又深邃,“要是輸了呢?”
“任憑處置。”除此之外,我確實沒有別的什麼可以賭了。
“你的命對我來說無半點意義,”她頓了頓笑意很森然,“若你輸了的話,就只能到青樓去還債了”。
我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竟然又被識破了。我難道註定扮不了男人嗎?之前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爲什麼沒被懷疑呢?
“敢嗎?”那女人挑釁地問。
“爲什麼不敢!”我被她一挑釁,一拍桌子,瞪着眼睛頂回去,怕什麼,輸了大不了就跑,我逃跑的本事還是有的。
“好,”她笑,笑意森冷,“那你可要當心了,我可不會憐香惜玉的”。
語罷她擲起搖罐,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飛快旋轉起罐子,骰子撞擊的聲音混在一起難以分辨。我用這段時間內僅存的內力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於耳朵上,不敢有半秒鐘的鬆懈。
賭局已進入白熱化,我眉頭緊鎖,那女人卻面若春桃,樂得悠閒。終於她抓住搖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貫在桌上。紅木色的桌子竟被生生的砸出一道裂痕。
“36點,雙”。我看着她,含着笑答。
她微微一挑脣角,那隻搖在罐頂的手微微緊握。我亦迅速將手掌抵在桌沿上,企圖以內力逼平女子的發力。
然而剛開始發力便意識到自己的可笑。我那微弱的內力與那女人相比簡直如同小河與大海,根本是不自量力。不僅不可能抵住她的發力,反而被這股力度侵入體內,震得我喉頭腥甜。正當所有人認爲我必輸無疑時,那個得意着的女人忽然驚呼一聲,面色驚恐的連連後退,並且拼命的甩着左腿,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住了。趁此機會我迅速用盡全身內力發力過去瞬間移動了骰子的位置。
“36點,雙”。我迅速上前一步,揭開了罐頂。六枚骰子整整齊齊的疊在一起,六點的那一面向上,昭示着我的勝利。
女人終於擺脫掉了腿上的玩意,面色慘白的衝過來,雙目蛇一般惡狠凌厲的盯着我,那般狠毒像是要把我腐蝕在她的目光下,讓我不得不避開目光而躲過她殺傷力十足的襲擊。
沒錯,我是耍了點卑鄙手段。我之前就問過那個胖子那女人怕什麼。他說那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耗子。上天助我花了吃奶的功夫終於捉住了一隻瘦不拉幾的小老鼠,然後給他灌下了我最近才研究出來的興奮劑。它能讓人忘記恐懼,面對比自己強大幾萬倍的對手也絲毫沒有恐懼心,只知道拼命的向前衝。
我從懷裡掏出一支藥瓶遞給那女人:“那老鼠就是普通老鼠,沒什麼多大的毒性,塗點藥就好了”。頓了頓,我又說:“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不管怎麼說,你輸了,那胖子的一半家產是我的了”。
女人的臉色很難看,過了一會兒才又恢復正常。
“好!”她笑,一揮手讓侍從拿出胖子剛簽下的新鮮卷宗。他一半的家產包括金銀與不動產全部在內,交在了我手裡。
我激動不已,險些飽含熱淚的捧起卷宗看了又看,興奮得難以用言語來表達。人生的第一筆可觀收入,雖然來得並不光彩。反正這家賭城也並不光彩。
我將卷宗收進懷裡,這樣除去還那老人兒子的債款,大概還能剩個5千兩。那胖子可真有錢,可惜沒出息。
正當我哼着小曲欲走出人之城時,忽然被人攔住了路。
“公子,”那女人婀娜的走過來,笑容非常不善,“城主邀請公子與他賭一場”。
“可我並不感興趣,難道連拒絕都不行嗎?”
“對。”
“原來你們賭城的規矩是隻準人輸得傾家蕩產的爬着出去,不準人贏點兒錢走着出去。”我笑着說。
她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那我今天恐怕不能站着出去了”我苦笑着,轉過頭看着那女人,“帶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