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晏晏戳着盤子裡的米飯,心不在焉的樣子。
許平川扶了扶眼鏡,低聲問:“你不餓?”
“餓……平川哥,我姐說的給我們下套的那個人,你知道是誰嗎?”
眼鏡背後,許平川眼神一閃,蹙了眉,“趕緊吃飯。”
“你知道的是不是?”慕晏晏激動的看着他,“平川哥,你知道!”
她說着,咋呼起來,擼胳膊挽袖好像要去教訓人家的樣子,惡狠狠的問:“是誰?你告訴我那個混蛋是誰啊!”
許平川嘆息,抿了脣不語。
慕晏晏着急,連聲質問他,可是他就是一句話也不說。
急了,她拍桌而起,正在這時,放在手邊的手機響起。
看了眼來電人,小姑娘頓時蔫了,癟着嘴坐下來。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屏幕。
瞥了眼,見上面寫着“鐸烊”兩個字,許平川幽幽問道:“不接嗎?”
慕晏晏咬脣,把手機塞進口袋裡,大口大口往嘴巴里面填米飯,含糊不清的回答:“不接!”
許平川忍不住嘆息,“慕總的意思,這件事情,唐總也是受害者。”
一聽這話,慕晏晏心口就一疼。
眼看着眼睛又紅了,許平川怕了她,給她推過去紙巾盒。
吸吸鼻子,小姑娘梗着脖子說:“我沒想哭,我再也,再也不哭了。”
“嗯。”
“我,我出去一下。”突然起身,她快步奔出員工食堂。
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慕晏晏掏出還在響的手機,猶豫一下,按了接聽。
接通的瞬間,唐鐸烊愣住。
他已經絕望了,只是機械的在打電話,完全沒想到慕晏晏會接。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張嘴卻說不出話。
慕晏晏摳着牆壁,水晶指甲在上面留下一道一道的痕跡,終於不耐煩的先開口:“沒話說我掛了!”
其實也就是嚇唬嚇唬,她壓根就沒有掛電話的打算。
一方面怨恨唐鐸烊,一方面又想他想的不行。
兩種情緒折磨着她,她難受的快死了。
唐鐸烊鼻子發酸,出口的聲音沙啞晦澀,隱隱帶着一絲嗚咽:“對不起,晏晏。”
慕晏晏咬緊嘴脣,好一會兒才說:“我姐,我姐回來了。”
“你姐回來了?!”唐鐸烊一驚,耙了耙頭髮,“她,她很生氣吧?”
“嗯。”
“她,她有沒有怪你?”
不敢把慕以瞳打自己耳光的事情跟唐鐸烊說,他會擔心的。
慕晏晏只是說:“還好。”
唐鐸烊又不說話了,如果可以,他想把自己千刀萬剮。
“你,你怎麼樣?”
突如其來的,來自女友的關心,讓唐鐸烊窩心又感動。
他擡起頭看着面前的藍色大樓,輕聲說:“我還好,晏晏,我想你。”
“……”
“我能見你一面嗎?你還,你還願意見我一面嗎?”
如此卑微。
他做夢也不敢想象,自己也有今天。
“你在哪兒?”
“我在遠揚門口。”
驚愕住,慕晏晏快速說了句“等我”,掛了手機就往電梯跑。
氣喘吁吁的從大樓奔出,一眼就看見那個朝思暮想的人。
唐鐸烊瘦了,憔悴了,英俊的臉上帶着滄桑,下巴上還長着青茬。
看見他,慕晏晏又想哭了。
她怎麼就變成了一個愛哭鬼呢?
大步上前,他不由分說的把小女友抱進懷裡,緊緊的,用力的抱住。
慕晏晏被他手臂勒的疼,可是咬着嘴脣不說,把頭埋在他肩窩裡。
兩個人就這麼抱着,誰都不說話,可是這一刻,勝過千言無語。
好久,好久,唐鐸烊啞聲問她:“晏晏,你還要我嗎?”
慕晏晏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頸窩,“……要。”
這一個字,頂過所有甜言和蜜語。
“對不起,晏晏,對不起。”
慕晏晏推開他,微微仰着頭對他說,“我姐說,我們是被人下了套。”
唐鐸烊聞言,有些愣住。
“是,是誰?”
搖頭,她說:“我不知道,我姐不告訴我,平川哥也知道,他也不說。”
揉了揉慕晏晏的頭髮,唐鐸烊牽住她的手放在脣邊吻了吻,“對不起,晏晏。公司還有一堆事情等我去解決,我不能待太久。”
“嗯。”
“對不起,晏晏。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嗯。”
又抱在一起說了幾句親密的話,慕晏晏目送唐鐸烊上車離開。
直到車子看不見,她才呼出一口氣,準備回去。
可是一轉頭,就發現慕以瞳站在幾步遠的地方。
“你……”
“我什麼?”抱肩上前,慕以瞳鄙夷的伸手戳了戳慕晏晏的額頭,“沒心沒肺的丫頭!這麼快就和好了?”
“我,我,你不是說有人下套我們纔會上當嗎?那,那鐸烊也是受害者啊。”
“哼!要不是唐鐸烊沒智商,也不會讓人鑽了空子!”
慕晏晏張嘴想要爲唐鐸烊辯駁幾句,可是話到嘴邊,又給嚥了回去。
她難得不頂嘴乖順樣子,慕以瞳也懶得再說什麼,擦過她身邊就走。
“你去哪兒?”
“回家。”
“啊?”
慕晏晏追上來,“回家?”
“嗯。”轉頭看了她一眼,慕以瞳指着自己,“回去換衣服,睡一覺,我是個病號,你忘了嗎?”
“那遠揚?”
一笑,慕以瞳徐徐說道:“遠揚沒事,爸爸也沒事。”
她說的這麼成竹在胸,慕晏晏馬上就相信了。
打開車門,慕以瞳偏頭對她說:“一起?”
慕晏晏想想,自己留下來好像也幫不上什麼忙,點頭跟上去。
*
慕家。
慕毅表面上沒什麼,其實都藏在心裡。
盛宛萍知道他一晚上都怎麼睡着,早晨了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去廚房熬了一鍋湯,她用火溫着,等慕毅醒了可以喝。
大門傳來響動,盛宛萍從廚房奔出來,就看見慕以瞳和慕晏晏進門來。
“你們,你們回來了。”
慕以瞳點點頭,目露疲倦。
慕晏晏說道:“我姐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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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盛宛萍驚訝,又多看了慕以瞳幾眼,對慕晏晏說:“廚房有湯,你盛一碗,盛一碗給她。”
“哦,好。”
慕以瞳喝了湯就睡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這一覺,居然睡了7、8個小時。
掀開被子下地,她先進浴室洗了把臉。
“瞳瞳?”
慕毅見她下樓,起身迎上來,“晏晏說你生病了?怎麼樣?”
慕以瞳耙了耙頭髮,微笑說:“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看了眼沙發上坐着的慕晏晏和盛宛萍,慕以瞳扶着慕毅坐下,“爸,遠揚的事情,您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
“解決?你怎麼解決?想到辦法了?”
面對慕毅的追問,慕以瞳嘲諷一笑,含糊着應聲:“哦,想到了,沒事。”
那是她最熟悉的解決方式。
“瞳瞳。”見她臉色不對,慕毅蹙眉,“你老實跟我說清楚,什麼辦法?嗯?”
“爸,您別問了,總之,我保證遠揚沒事。”
眼前的慕以瞳,這讓慕毅無端想到了7年前。
那時候,他爲了遠揚愁眉不展,成天酗酒。
她也是這樣。
淡淡的,微笑着對他說:“爸爸,遠揚的事,我會解決的。您別問了,我都會解決的。”
她選擇解決的方式,讓慕毅恨了自己7年,而且還會繼續恨下去。
“瞳瞳,你……”
“爸,我想出去走走。”
慕以瞳站起身,這算是一種迴避。
“馬上吃晚飯了。”盛宛萍說道,“吃了飯再出去吧?”
“沒什麼胃口,我一會兒回來。”她說完,轉身往門口走。
慕晏晏舔了下脣,看着爸爸擔憂的臉色,邊追上去邊說:“我去看看。”
在慕以瞳上車前把她攔住,慕晏晏抓着她的手臂問她:“爸爸問你,你爲什麼不說?”
“說什麼?”
“幕後給我們下套的人到底是誰?你說你會解決,你要怎麼解決?姐!你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晏晏,你知道什麼叫做在劫難逃嗎?”
“什麼?”
莫名其妙的問題把慕晏晏問的一愣。
越過慕晏晏,慕以瞳的視線落在不知名的某處,“不管你怎麼逃,怎麼努力的逃,就是逃不掉。那就叫在劫難逃。世界上,總有一個你無論如何也逃不開的人。”
說到這裡,慕晏晏突然像是開竅了一樣,一下子想到了什麼。
因爲,姐姐在劫難逃的人,只有一個。
“溫望舒?姐!你說的是溫望舒?幕後黑手,給我們下套的人是溫望舒嗎?”
“呵呵。”
“他,他爲什麼啊……”問完,慕晏晏倏然大悟。
爲什麼?
還能爲什麼?
原因不是很明顯嗎?
就是,因爲她啊。
“姐,你,你要回頭找他?”
拍拍慕晏晏的肩膀,慕以瞳明豔豔的笑,“好了,我出去透透氣。記住,不要跟爸爸說一個字,懂嗎?”
“姐!你,你不要好不好?”
慕以瞳沒說話,只是彎身坐進車裡。
慕晏晏下意識的追了幾步,只看見那輛車子急速駛遠。
敞開自己這側的車窗,風穿貫而入。
慕以瞳單手控着方向盤,另一手支着自己的腦袋。
路的盡頭是哪裡,她不知道。
只想這麼一直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