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也太過了一些。”
“好了,不要胡言亂語。”慕毓芫立在香山子旁邊,憶起當初進宮之景,十幾年的往事在眼前緩緩流過,不知該用何樣心情去感慨。手指撫上香山子一角,些許尖角已經風化碎散,不復當初那般精巧,只剩那不減當年的清幽宜人香味。一年又一年,感情隨着時光增增減減,那些消散的東西,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了罷。
“不管杜貴人的要求多離譜,皇上都一概答應。”雙痕一臉無奈之色,“原先還有幾分規矩的模樣,如今有皇上給他撐着腰,舉止也越來越張狂,恐怕早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不知皇上怎麼想的,就那麼喜歡他麼?”
慕毓芫嗅着手指上的香氣,淡笑道:“誰知道呢?或許罷。”
“難道,皇上忘記跟娘娘的情分了麼?”
“情分?”慕毓芫看着地上斑斑駁駁的樹葉投影,覺得就像自己的心一樣,縱使往昔有再多的情分,怕是也被啃噬的千瘡百孔了。黯然神傷想了半日,卻搖頭嘆道:“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皇上行事有些奇怪。杜貴人雖然是個美人,可是從前也有萱妃、朱貴妃,難道他們不是美人?依照皇上的性子,從來都不會爲女子亂來的。”
“可是,他們都說----”
“都說是忌憚雲、慕兩家,對吧?”慕毓芫仍是搖頭,“這些我早就知道,也清楚皇上的擔心,所以才特意寫信囑咐雲琅,要他提前有個準備。可是我想不明白,皇上把雲琅的人留在慶都做什麼?如今慶都的領將陸海青,跟着雲琅出生入死十來年,假使將其扣留在京中,豈不是要更放心一些?”
雙痕滿目迷惑之色,爲難道:“這種事情,奴婢可是不懂。”
“還有就是----”慕毓芫想不透徹當下時局,只覺好似有一層無形黑紗隔在前面,對面到底是什麼,總是隱隱約約看不清楚。“當初藩王們那般跋扈飛揚,皇上還不是忍辱負重、隱忍不發,一步一步慢慢算計行事。如今杜貴人只是有身孕,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就上趕着似的鬧騰,惹得後宮妃子們怨聲載道。即便是擔心咱們幾家,皇上也犯不着如此着急吶。”
“那----,娘娘的意思是?”
“我就是想不明白,所以心裡才亂。”慕毓芫抿着鬢角碎髮,轉到穿衣銅鏡前審視自己,看着鏡中女子眉宇間的氤氳霧氣,心煩意亂道:“總是隱隱覺得,將來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娘娘,杜貴人過來請安。”
雙痕朝外瞧了瞧,蹙眉道:“怎麼又來了?”
“沒空見他,你去替我打發了。”慕毓芫意態閒閒在案前坐下,等了片刻,見雙痕自外面回來,輕聲笑問:“你也覺得,杜貴人近日總愛過來請安?”
雙痕點頭道:“可不是,幾乎日日都過來。”
“哎,這就不對了。”慕毓芫合上手中舊詞書卷,研着墨汁道:“我與他素來沒有什麼交情,前段爲着佑芊的事,還曾經當面難堪過,何故突然親近熟絡起來?再說,如今他身懷有孕也該多保養,又正得皇上眷寵,於情於理,天天過來請安都說不通的。你瞧着罷,最近多半會出什麼事故。”
雙痕聞言甚是吃驚,詫異道:“難道,他想對娘娘做什麼手腳?”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慕毓芫捻起白頭狼毫試墨,在墨研上轉着筆尖,一滴濃墨自筆尖緩緩滴落,“總之我是不會見他的,你們也儘量別去招惹,只管靜侯着,看他能翻出什麼花樣來!”
轉眼到了六月初,暑熱更盛。清早朝事議論的時間稍長,纔剛到巳正時分,火辣的日頭便就升得熾熱明亮,正裝朝服的臣子們漸生汗象。明帝自盤中取過一方溼絹,展開拭着額頭,朝下問道:“衆位愛卿,可還有緊要事情啓奏?”
“皇上,臣有一事。”杜守謙捧着象牙笏出列,“前些日子,皇上分派壽王、齊王領命辦事,兩位王爺各有所長,皆是不負皇上所望順利歸來。特別是齊王前去穎川詳查當地水患,爲收集實情資料,數日以身作則、不辭辛苦,以皇儲之尊親臨水患現場,實乃我大燕社稷之福。”
“不錯,朕心甚慰。”明帝含笑看向齊王,通身一襲江牙海水龍白蟒袍,在羣臣顯得格外出衆,連身旁壽王也被比了下去。若是撇開那些煩心事,自己並非不喜愛這個俊秀的兒子,只可惜,人心慾望永遠都添不滿。心中念頭飛轉,面上卻還是一派平靜,帶着滿意微笑讚道:“老三最近越發長進了,也能替朕分憂不少。”
齊王人前向來自謙,忙道:“兒臣惶恐,都是父皇的愛惜和提攜。”
明帝笑着點點頭,又對壽王道:“你自小就是個悶嘴葫蘆,做人本分固然好,爲人處世上卻該靈活善斷,多跟老三親近些學一學。”
壽王臉上一紅,“是,兒臣都記下了。”
明帝又道,“杜愛卿,你不是還有事麼?接着說罷。”
“如今我朝與霍連交好,邊境已無戰事,國內到處都是太平繁盛景象,正當滋養民生、積攢國力之時,應以大事茲由普天同慶。”杜守謙從容不迫敘完,側首朝齊王微微一笑,復朝上奏道:“臣以爲當此之際,不妨以賢能選出太子人選……”
“太子”二字一出,底下羣臣頓時轟然議論開來,杜守謙後面的套話,也被不絕於耳的嗡嗡聲淹沒下去。近日後宮的留言早就傳出,杜氏聖眷濃厚,眼下又剛剛懷上了龍種,已漸有與皇貴妃分庭抗爭之勢。如今皇子中只有壽王、齊王成年,杜守謙提出此等議論,所謂“以賢能選太子”的意思,分明就是暗指立齊王爲太子。此論實在有些驚人駭聽,畢竟杜守謙不比尋常官員,他既然明擺着和齊王靠攏,不由讓人揣測皇帝究竟是何心意。
明帝不置可否,淡聲問道:“衆卿以爲如何?”
朝上大臣們互相交頭接耳,議論不停。多祿在上面咳嗽好幾聲,底下方纔稍稍安靜下來,靜了一會,終於有幾名官員出來附議。
明帝仔細看清那幾個人,都是些不甚要緊的官員,朝廷要員似乎都在揣測聖意,因此只道:“此事不宜操之過急,衆卿家先回去商議一下。若是有什麼想法,只管寫摺子呈上來,朕先看看大家的意思,然後再做具體決定!”
“退朝……”多祿趕忙高聲唱諾,尾隨皇帝離殿。
明帝乘御輦回到霽文閣,仍舊琢磨着朝堂上事情,手上端着茶撥弄半日也沒飲,忽而擡頭問道:“對了,讓你打聽的事情呢?”
“回皇上的話,給杜貴人請脈的太醫叫呂岐。”多祿小心給皇帝打着扇,“那日正好是他當值,當時杜貴人只是覺得不舒服,不是什麼要緊的大病,所以便隨意喚人前去請脈。聽說貴人許以呂岐千金封口,所以……”
明帝冷笑道:“先不急着處置那蠢貨,朕要等等看。”
“是。”多祿見皇帝端茶不飲,忙接到旁邊放下,“呂岐的家人都已扣起來,身邊的人也安置妥當,奴才會讓人看緊着點兒。”
“皇上,淳寧宮來人稟事。”
“嗯。”明帝應了一聲,揮手讓多祿站在旁邊,看着玉荷一臉惶急奔進來,疑惑問道:“什麼事?如此慌慌張張的。”
“啓稟皇上,貴人不小心摔倒了。”
“怎麼回事?”
“今天早上……”玉荷伏地垂着頭,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色,語音裡還帶着些許喘息聲,因此聽起來分外焦急,“奴婢陪着貴人去泛秀宮請安,回來的時候……”
“泛秀宮?”明帝聽出點不是滋味的東西,不由慢慢微笑。
“是----”玉荷被皇帝一打岔,稍稍停頓,“原是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因爲娘娘身子不適沒得見,貴人怕打擾娘娘休息,所以就讓奴婢扶着回宮。從後門出來時……”像是在回憶當時情景,略微緩了一陣,“當時有個小宮女匆匆忙忙,過門時正好撞在娘娘身上,奴婢失手沒扶穩……”
“不用說了。”明帝有些不耐煩,起身道:“怎麼摔的都不要緊,現在貴人的身子如何?腹中胎兒可否有事?”
玉荷忙道:“剛纔已經傳了太醫,還不清楚。”
“多祿,起駕!”明帝大步流星甩袖出去,小太監趕忙擡着龍紋肩輿過來,一陣急速快步飛奔,頃刻便就趕到淳寧宮門口。玉荷跟着皇帝往裡疾走,進到寢閣內,只見呂岐正在隔簾把着脈,額頭上已是滿頭大汗。
多祿上前問道:“呂太醫,胎兒保住沒有?”
“胎、胎兒……”呂岐“撲嗵”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微臣無能,沒能保住貴人的胎兒……”他一面結結巴巴,一面不停的抹着額頭汗水。
“混賬!”明帝怒喝一聲,“來人,將此人拉出去斬了!”
“皇上……”呂岐滿目驚恐不已,瞬間像是領悟道什麼,慌忙撲到皇帝身邊,痛哭求饒道:“皇上,微臣可是……”
“大膽!敢在皇上面前放肆?!”多祿上前狠狠一個嘴巴,將呂岐扇到一旁,立時便有人上來塞嘴架人,不由分說拖了出去。
“你們都先退下。”明帝朝藕合色的紗帳走過去,伸手掠開無痕綃紗,杜玫若正臉色蒼白的仰在繡枕上,像是因爲失去胎兒悲痛自已,兩頰淚水緩緩流個不停。
“皇上……”杜玫若輕輕拉住皇帝的手,勉強掙扎着坐起來,低頭啜泣時,淚水便滴滴打在皇帝的手背上,“都怪臣妾不知謹慎,纔會不小心摔倒。”
明帝柔聲哄道:“別傻了,怎麼能夠怪你呢。”
杜玫若並未盛裝,通身一件單薄的素紗粉繡中衣,再加上雙眸淚水連連,更加顯得纖弱可憐,細聲哭道:“若不是臣妾四處走動,也就不會……”
“彆着急,你還年輕呢。”明帝看着他梨花帶雨的模樣,心內不由失笑。若不是自己一早知道實情,清楚慕毓芫素日的爲人,面對眼前楚楚可憐的嬌弱女子,沒準還真有幾分心痛呢。於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鎖眉問道:“聽玉荷說,是在泛秀宮被人撞了?”
杜玫若仍是垂淚,只道:“是臣妾自己沒站穩,不關旁人的事。”
“多祿!”明帝朝外揚聲,一面溫柔哄着杜玫若,一面替他端來安神湯藥,皺眉回頭道:“你帶人去泛秀宮問問,是什麼人如此大膽?若是問清楚了,趕緊抓起來!”
“是,奴才領旨。”多祿應得乾脆,領着人飛快跑出去。
等到進了泛秀宮,多祿只笑嘻嘻說是過來請安。慕毓芫並不做理會,只先把九皇子的課業細細看完,囑咐了幾句打發出去,方纔問道:“聽說杜貴人在泛秀宮摔着,而且還摔得不輕,想必多總管是奉旨過來。”
多祿趕忙陪笑,“哪有什麼聖旨?”
“雙痕,帶人出去讓多總管問話!”慕毓芫心頭雖然動氣,可是反倒有些迷惑,杜玫若就算深恨自己,故意流產未免也太離譜了。縱使讓皇帝對自己有所不滿,到底還是得不償失。難道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懷孕?不管怎樣,其用意已經是不言而喻,念及至此,不由冷笑不已。
然而此時此刻,皇帝卻比慕毓芫更加惱怒一些。“笑話!原來編派了大半個月,是想弄出這麼一個結果來!”明帝在霽文閣內不停走動,轉身問道:“杜貴人早已不能懷孕之事,呂岐有沒有說出去?”
“沒有……”多祿看着皇帝沉下臉,有些戰戰兢兢,“呂岐是個聰明人,這樣的事情還不敢亂說。原本只是收了杜貴人的金銀,想着順水推舟賺上一點,他自然不知道此事是……”說到此處已是一頭冷汗,支吾了兩聲應付過去。
“去,把太醫院胡德宏傳過來!”
胡德宏哪裡見過皇帝如此動怒,進殿先嚇得軟在地上,低垂着腦袋不敢往上看,小心翼翼結巴問道:“皇、皇上,急召微臣是……”
“多祿出去!”明帝聲音冰冷,雙手揹負走到胡德宏面前,俯身附耳低聲道:“先頭朕讓你辦的那件事,不是說不會有絲毫紕漏麼?”用腳踢了踢下巴兩下,令其不得不仰起頭來,“如今,杜貴人小產一事怎麼解釋?莫非他當真懷孕不成?”
“這……,這絕不可能!”胡德宏結結巴巴,已經嚇得面無人色。
“你確定?”
“微臣……,願以性命擔保!”胡德宏滿腦門的汗水,使得鬢角碎髮貼在臉上,更顯得驚慌不堪,“年初貴人身子不適,微臣奉皇上命去診過脈,已經……,已經絕無可能再懷身孕……”
“照你這麼說,杜貴人從頭到尾都在說謊?”明帝冷聲一笑,右手握拳捶着黑漆檀木案頭,厲聲怒道:“膽子倒是不小,敢在朕的眼皮下做手腳!”
“臣、臣也想不明白……”胡德宏渾身打顫,猶豫了片刻問道:“早知道,微臣應當多去給貴人診一回,就可以----”
“無妨,朕只是不想讓他疑心!”明帝淡淡打斷,“朕諒你也沒那種膽子,敢在此等要事上有所欺瞞!”說着慢慢看向淳寧宮方向,“難怪非說自己有孕,還偏偏在泛秀宮裡摔着!若不是朕早就心知肚明,豈不是要被他巧言矇蔽?”
胡德宏不好多言,勉強“嗯”了一聲。
未及半日,衆人皆知杜貴人小產一事。尤其是多祿領旨到泛秀宮,將上下宮人悉數盤問,惹得皇貴妃大怒,更是很快傳的沸沸揚揚。正在闔宮喧譁熱鬧之時,皇帝又頒下一道驚人旨意,爲體恤杜貴人小產之痛,特旨擢升爲寶妃。旨意一下,像是在沸騰的油鍋裡潑了一瓢冷水,反倒讓妃子們都安靜下來。
“反了,反了!”熹妃在寢閣內來回走動,氣急敗壞道:“連個龍蛋都沒生出來,反倒能夠加封爲妃?那樣的狐狸精,往後竟要跟我平起平坐?!”
安和公主原在擔憂,聽到又說起“龍蛋”,不由笑道:“母妃別晃來晃去的,什麼龍蛋之類,可別再拿到外面說了。”
“你還有心思笑?”熹妃急急揮退殿內宮人,低聲道:“聽說,你父皇要立老三做太子,還是杜守謙提出來的,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吶。我看你以後也少往泛秀宮跑,從前還算有個緣由,如今看來已是不中用,可別牽連到咱們母子!”
“母妃,話可不能這麼說。”
熹妃撇了撇嘴,冷笑反問:“那該怎麼說?”
“老三的事,咱們先放在一邊。”安和收斂了臉上笑意,正色道:“當初母妃艱難的時候,我和寅瑞沒少受慕母妃的好處。我能風風光光嫁到陳家,寅瑞能夠娶到太傅的侄孫女,哪一件不是慕母妃出的力?更不用說小的時候,凡事都有賴他的庇佑,不然由得朱貴妃、萱妃行事,哪個不會給咱們臉色看?”
“你只惦記他的好處,那還記得母妃受過的委屈?”熹妃頗不以爲然,“即便你說的不假,可是如今皇上忌憚雲、慕幾家,他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咱們又何必淌這一遭渾水?你不是最伶俐聰明的,今兒也糊塗起來了。”
“父皇如今只是淡了些,也並沒有如何慕母妃怨恨。”安和公主仍然耐心解釋,飲茶潤了潤嗓子,繼而嘆道:“再說,誰不知道我們與泛秀宮走得近?如今見人家稍稍敗勢,就急忙將自己撇清,豈不是讓衆人笑話不齒?若是傳到父皇耳朵裡,也會落個冷血寡情、忘恩負義的名聲,於咱們又有什麼好處?”
“可是……”
“母妃你別傻了。”安和公主扶着熹妃坐下,替他輕輕捶着肩,“咱們早就跟慕母妃栓在一起,做人萬不可反反覆覆!況且,我不信父皇會對慕母妃無情……”只是說到此處,眸中卻掠過一絲絲猶豫,“縱使真的到了那一步,也還有云家、慕家的人撐着,若是連他們都撐不住,咱們又豈會有好下場麼?”
熹妃被他說得害怕,小聲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老三算什麼,給他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安和公主聲音冰冷,手上緊了緊,“有云、慕兩家等朝廷衆臣,還有駙馬和太傅的人,比起老三和那寶妃,咱們這邊還是要勝出許多的,走着瞧罷!”
“要是你弟弟……”
“母妃,你是不是想害死寅瑞?!”安和公主氣急敗壞,連連嗐聲,“現在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你就別再整天異想天開了。你想讓寅瑞做太子,問問朝中誰會答應?雲家、慕家,還是樑太傅他們?總不成是杜丞相支持罷?”
熹妃被他說得無話,訕訕道:“我也是好心,只不過隨口說說而已。”
“隨便說說?”安和公主氣的沒話,怔了半日,“這話要是傳出去,母妃就等着替寅瑞哭罷!”像是覺得說得有些重了,稍稍緩和口氣,“眼下時局不定,母妃不要再插手管這些事情,若是覺得宮裡頭悶,就讓兒臣陪你出去散散心。”
“也沒什麼,只是想起那小狐狸精生氣。”熹妃每次與女兒說話,到最後多半要被數落一通,天長日久,倒也像是習慣如此了。因見安和公主要出去,忙問:“你纔剛進宮一會兒,又要回去了麼?”
“我去泛秀宮請個安,等會回來。”安和公主擡手掠開珠簾,領着人步出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