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月餘,太后喪事已近尾聲。按照規矩,夏烈王也該請辭返回封地,畢竟沒有藩王長住京城的道理。先時夏烈王抗旨進京,皇帝卻似乎渾然忘記此事,只是對其優厚待之,弄得羣臣都有些琢磨不透。這段日子裡,君臣二人更是默契,皇帝不召見,夏烈王也不請旨進宮。不過眼下已經臨行,於情於理,少不了還是要再見一面。
明帝聽得小太監稟報,絲毫沒有不自在,彷彿早已等候此刻多時,面含微笑道:“大冷的天,難爲他辛苦跑這一趟,快去請罷。”
夏烈王大步進來,禮畢請道:“臣自進京以來,深沐聖恩,得與家眷子媳享天倫之樂,每日皆是不勝惶恐。思前想後,唯有回去以後兢兢業業、盡職盡責,安撫一方百姓黎民,爲皇上稍盡臣子綿力。”
明帝耐心的聽他說完,立時賜了座,又和顏悅色笑道:“王爺一腔赤誠之心,朕看得很清楚,有什麼話坐下說罷。”
夏烈王似在下定某種決心,略作躊躇站起來道:“犬子進京一年有餘,深得皇上器重,可惜他生性頑劣、不堪大用,竟然未有絲毫建樹,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心意。臣想把他帶回去,在家嚴加調教,等到他日略有資質,再入京爲皇上效力。”
明帝微笑問道:“如此,公主豈不牽掛?”
夏烈王不慌不忙,像是早準備好說辭,又道:“若是夫妻分居兩地,犬子亦是不捨得,只盼着公主能同回穎川。不過,公主千金之軀,自然要嬌貴些,再者又剛剛誕下佛寶,不宜多做奔波。不如在京城裡稍作養息,待明年開春,再讓犬子過來相接,如此也算是兩全。”
----寧願捨棄兒媳、孫子,也要把兒子帶回去。明帝在心內冷冷一笑,今時局勢已然大變,豈會將這點小讓步看在眼裡?面上卻還是和煦如風,頷首笑道:“果然是兩全其美的法子,難爲王爺想得周全。”
皇帝如此好說話,反倒讓夏烈王面色不安,擡頭問道:“那皇上的意思,是讓臣帶着犬子回穎川?不知幾時能啓程?”
“哎,急什麼?”明帝話裡笑意深刻,在龍椅上舒緩了一下姿勢,“難得王爺進京一次,正好世子亦在,眼見的就要夫妻分離、父子相別,怎麼着也該聚一聚纔是。醉心齋已經備好宴席,等會召世子、公主進宮,讓他們小夫妻多說說知心話,免得分離後想念牽掛。”
夏烈王無可辯駁,只好躬身道:“是,臣當領命。”
明帝在他疑惑的目光裡輕笑,吩咐小太監去公主府請人,又安排夏烈王先到醉心齋偏殿稍歇,只道午膳後就將其送出京城。
待到夏烈王等人悉數退淨,杜守謙自內殿而出,近身回道:“皇上,各處都已經安排好,只等皇上最後的旨意。”說着,又遞上兩本摺子,“慶都和涿郡傳回來的消息,正如先前安排一樣,請皇上御覽。”
明帝展開摺子看着,眼前浮現出一片金戈鐵馬、殺聲震天的景象,像是享受着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合上雙目片刻,方纔撂開摺子道:“嗯,去辦罷。”
“是。”杜守謙的聲音堅定有力,疾速退出。
明帝臉上神情異常輕鬆,領着宮人去往椒香殿,進殿笑道:“宓兒,昨夜可曾休息好?若是精神不錯,朕想和你對弈一局。”
“皇上,今天如此好興致?”慕毓芫笑着問了句,讓雙痕去取棋盒,捧着剛沏的熱茶遞與他,神情有些疑惑,“皇上不是一早就說過,今日要宴請夏烈王麼?眼下將近中午,皇上不趕着過去,還有空到臣妾這兒來?”
“不急,朕已經安排妥當。”明帝話有所指,卻笑道:“朕平日甚是繁忙,心裡惦記着你,得空便想偷個懶。如今人都來了,莫非你還要趕着朕走?”
慕毓芫盈盈淺笑,依她的性子,自然不會去揭破皇帝的玩笑,只是問道:“聽說雲琅前天就回京,怎麼這兩天也沒見人,皇上又派了差事不成?臣妾倒不急着見他,只因過幾日是爹爹生辰,雲琅若在京中,也好一起祭拜一下。”
明帝有些出神,拈着棋子躊躇了半日,才恍然道:“嗯?那好,朕知道了。雲琅是出城去辦些小事,很快就回,你不用太擔心。”
慕毓芫凝目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嗯,皇上下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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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旨意很快傳到公主府,車侯玉自是大喜,樂楹公主卻是無動於衷,不過縱使千般不情願,最後一宴也只好忍耐。樂楹公主讓奶孃抱來佛寶,自己略作裝束,便跟着車侯玉出門。
車侯玉一副不忍分離的樣子,依依不捨道:“父王說,等到春暖花開時,就讓我過來接你們。公主獨自在京中帶着佛寶,只當是修養一陣子,切莫太過思念……”
“世子放心,沒什麼可思念的。”樂楹公主冷聲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車侯玉訕訕一笑,又道:“公主,皇上和父王還在宮中等着,咱們還是快些----”話未說完,他的笑容便凝固在嘴角,庭院門口站着一員身穿重甲的將官,兩隊訓練有素的羽林軍跟着衝進來。
“江大人?!”車侯玉驚呼出聲,眼珠不住轉動,冷聲問道:“公主和我進宮,些微小事,何需江大人親自護駕?眼下這是----”身旁彩裙已然在徐徐後退,牆根裡縮着一名宮人,正在朝樂楹公主招手。
江尚隆在對面笑道:“世子,請隨本官……”
車侯玉像是領悟到什麼,電光火石之間,疾步後退抓住樂楹公主,鋥亮的匕首架上她的咽喉,陰冷笑道:“江大人,可是奉了皇上密旨?哼,早知道皇帝不懷好意,焉能輕易放我父子回去?想來父王已經被困,反正要死,那就讓皇帝成全一下,讓我們一家人做個伴罷!”
“放下公主,休得胡來!”江尚隆大驚失措,萬萬不料車侯玉面似書生,心思卻是如此毒辣死拼。此時公主和小世子被困,才後悔自己太過輕視,如今投鼠忌器,一時間反倒是左右爲難起來。
車侯玉雖然說出狠話,卻並無即死之意,反而脅迫着面無血色的樂楹公主,一步步往外走,嘴裡高聲道:“都閃開!誰敢靠近三步以內,就別怪我手下無情!哼,我就不信,你們這些朝廷走狗,膽敢罔顧公主安危?哈哈……”
眼看他一點點移出內院,羽林衛卻緊跟着不敢上前。江尚隆又氣又急,倒不是擔心車侯玉能夠逃脫,萬一傷到公主,自己如何擔待的起?正在滿頭大汗之間,忽聽門口“哎喲”一聲,不知哪裡跑出來一名少女,正好撞在車侯玉身上。
車侯玉頓時身形一晃,嘴裡喝道:“滾開……”最後一個字尚且餘音嫋嫋,只見那少女急速站起來,手上寒光閃動,奪人雙目,一柄薄如蟬翼的短刀鑽入縫隙。衆人正在迷惑,只見那少女反手一挽,纖細手臂用力後拉,竟將車侯玉的手生生切下來。
“啊!!!”車侯玉撕心裂肺高喊,頓時鬆開樂楹公主,“砰”的一聲,被重重撞在門框上,斷手殘處頓時血流如水。
樂楹公主被他力道所帶,踉踉蹌蹌往後晃了兩步,好在反應的快,咬牙讓自己先摔倒在地,纔沒將小世子壓在身下,結結巴巴吃痛道:“迦,迦羅……”
“公主莫怕----”
迦羅的話尚未說完,車侯玉卻咬牙忍住劇痛,一把抓過“哇哇”直哭的小世子,幾近瘋狂吼道:“你們,你們都不得好死!我死,也要你們陪葬……”
“你瘋了!”樂楹公主欲要撲過去,卻怕激怒車侯玉讓小世子遭到不測,只得放聲哭道:“你快住手!佛寶是你兒子,你的兒子啊……”
“我的兒子?”車侯玉渾身血污躺在地上,失心瘋般大笑,“哈哈,我的兒子?這個長到一歲,才見過三次面的孩子,會是我的兒子?你們說……”他失血過多,說話間已然頗爲費力,卻勉強哆嗦着站起來,“讓我走,不然……我就扼死他……”
迦羅握着短刀要衝上前,卻被樂楹公主一把抱住,“撲通”一聲,嬌貴的金枝玉葉跪在地上,朝車侯玉痛哭道:“求求你……看在親生骨肉的份上……放下佛寶,讓我跟你走……”
江尚隆眉頭一皺,左手朝身後動了動,上前朝車侯玉喝道:“大膽!只要你放下小世子,本官就讓你走,萬萬不可胡來……”
“我不信----”車侯玉只喝了半句,一支冷箭自江尚隆身後飛速射來,他本能的擡手一擋,寒光當胸透穿小世子,鮮血透出,稚子哭聲漸停漸止……
江尚隆一聲令下,無數亂箭朝車侯玉飛去,凌亂交錯着,立時變成一隻活生生的刺蝟。羽林軍用的箭乃鐵木製造,車侯玉身軀被堅硬的箭桿支撐着,一時不能倒下去,臨死睜大了雙眼,仰視湛藍天空裡流動的白雲。
“啊……”樂楹公主驚得魂飛魄散,不可置信的張大嘴,茫然看着眼前血淋淋的景象,後退間被裙帶牽絆住,砰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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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去了近半個時辰,仍然沒有消息,夏烈王方纔覺得有些不對勁,起身走到門口欲要詢問,只見一隊內廷禁衛衝進來,迅速將醉心齋圍合起來。夏烈王朝爲首者看了一眼,更覺來意不善,遂冷笑道:“多總管,不過吃個宴席,用得着這麼多人護衛?”
“嘿嘿,王爺還有心情說笑話?”多祿跟在皇帝身邊日子漸多,辦事越發穩重,此刻的笑容一如往常,“王爺,請隨奴才去大理寺一趟。”
夏烈王驚道:“你說什麼?!”
多祿並不靠近他,執着拂塵站在庭院門口,不緊不慢道:“王爺先頭抗旨進京,皇上寬宏大量,念在王爺多年赤誠的份上,纔沒有追究。誰知王爺又密謀對皇上不利,如今世子都已招認,王爺怎可假作不知?”
“一派胡言!!”夏烈王勃然大怒,鬍鬚微顫質問道:“本王抗旨進京是不假,不過是想將兒子接回去,何曾密謀過?莫非皇上已經打定主意,要將本王謀算在京城?只怪本王太糊塗,小看了……”咬牙切齒頓了頓,急急問道:“你們……到底把玉兒怎麼樣了?”
“王爺不必着急,世子千金萬貴、細皮嫩肉的,不過用點小刑,便一五一十的都承認了。如今在大理寺內看押,正等着王爺過去,只消彼此對一對口供就好。”多祿慢悠悠說完,伸手笑道:“王爺,請吧。”
夏烈王進宮只帶有幾名親衛,情知反抗無益,況且心裡惦記着兒子的情形,少不得忍着怒氣出去,一路都不住思量情勢。然而,等到夏烈王跨進大理寺大門,才知道一步一步,已經完全跳進皇帝的棋局。
延禧七年的冬天,出奇寒冷。
十月二十六,留任穎川的和親大使----高鴻中,當夜暴卒於府邸,經查實乃夏烈王爲清除朝廷耳目,而私下授意處死。同日,身處京城的夏烈王父子,以公主要挾今上,並使隨行五千親衛攻擊京畿,後被驍騎將軍雲琅領兵鎮壓。世子車侯玉畏罪自裁,夏烈王見大勢已去,自赴大理寺認罪,對多年來的逆節供認不諱。
御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幾乎本本都是夏烈王的罪行,明帝隨手翻了幾本,心思顯然不在這上頭,推開問道:“穎川那邊,漢安王還彈壓的住麼?”
“皇上放心。”杜守謙有些疲憊之態,說話聲音飄忽,忙整肅精神回道:“如今穎川混亂,夏烈王又在朝廷手中,情勢還算有利。皇上瞧瞧漢安王的這個摺子,說是觀情勢再處置夏烈王,其中內容分析很是有理,臣以爲可行。”
明帝一行行看完摺子,靜默了一會,轉而問道:“戰事既然已經開始,咱們就該思量一下佈局,依你看來,遼王那邊會在幾時出兵?另外,還有廣寧王、閩東王,這兩處又該如何把握?”
杜守謙道:“朝廷已經跟藩王撕破臉,情勢不比先前,遼王必會公然揭旗,只怕鳳翼在豐陽也擋不住。不過,朝廷勝在搶先佔據先機、攻其不備,已經處於主動。只是眼下的情勢,還得分兩面來說。”
“兩面?”明帝喃喃自語,若有所思的望向東南,“不錯,若是閩東王能一心向着朝廷,那麼就可以和鋸州屯兵合力,重兵壓入遼王藩地。而如此不然,鋸州屯兵就不能動,只能留作牽扯閩東王之用。”
“皇上聖明,正是如此。”皇帝既然挑明說,杜守謙也不再顧及,“廣寧王那邊亦同此理,也是一把因勢而變的雙面刃。到底是爲朝廷所用,還是給朝廷製造麻煩,一切全憑皇上掌握。”
明帝猛然擡頭,問道:“你是說,先前的那本密摺?”
“皇上,驍騎將軍雲琅,殿外侯旨求見。”
杜守謙朝外看了一眼,起身道:“皇上,眼下安排將領出京要緊,臣不擅謀此等軍機細事,還是先行迴避一下。”
明帝被千頭萬緒糾纏着,略作梳理道:“嗯,你先把郭老將軍和賀必元請來,朕領着雲琅進去給淑妃辭行,讓他們在霽文閣等着。你晚間也不要回去,把樑太傅和傅廣楨他們傳到,朕還有事要跟你們商議。”
“是,臣告退。”杜守謙躬身行禮,自側門而退。
“雲琅----”明帝起身走向大門,微笑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朕聽說,你把局面控制的不錯,只有十來人傷亡,如此又讓朝廷省下許多事。”
“是,多虧消息封鎖得當。”雲琅應了皇帝一句,躊躇半日,不合時宜的問道:“臣聽說,公主受了大驚嚇,不知此時如何?”
明帝臉色一變,迅速往前走了幾步,掩飾自己跳動的眼角,側首道:“你姐姐擔心的很,只怕等得着急,還不快點?”
“是。”雲琅抿緊了嘴,趕忙跟上。
明帝在椒香殿略坐,只說了幾句話,便又起駕前往霽文閣議事。慕毓芫領着雲琅進了內殿,摒退身邊宮人道:“遼王鎮守南面多年,不比京中富貴王爺,鄴林郡不是那麼容易啃得下來,你一定要行事慎重。”
雲琅鄭重答應下來,又道:“聖旨說今夜啓程,務必遼王反亂之前趕在豐陽,以便能控制住整個局勢。再者,師兄還在險境中周旋,若無朝廷支援,豈非身處危穴?於公於私,都要趕緊去豐陽。”
“不錯。”慕毓芫想到岌岌可危的鳳翼,輕輕嘆了口氣,“鳳翼武功再好,也不能一人敵千軍。沙場上刀劍無情、生死難測,各自都要小心。姐姐也幫不上忙,只有日日佛前上香,保佑你們平安歸來。”
“出了這樣的大事,依公主的脾氣----”雲琅似不知從何說起,沉默片刻嘆道:“進宮的路上一直在想,當初奉旨帶她回來,是不是錯了?若是沒有帶她回來,也就是個辦事不利的罪名,可如今卻……”
慕毓芫搖了搖頭,道:“不,你無法改變。”
雲琅不甘心道:“如果----”
庭院內新雪飄飛,一層層的細碎白沫累積起來,將聲音都壓下去,寂寂宮牆內更顯靜謐,慕毓芫緩緩說道:“如果你沒帶她回來,皇上一樣不會容忍夏烈王,將來若是生出戰事,假使是你領兵前去攻打----”她緩緩凝目看着雲琅,問道:“站在你面前的夏烈王和世子,你是殺還是不殺?”
雲琅毫不猶豫,篤定道:“那當然是殺。”
慕毓芫淡淡微笑,又道:“他們雖然是逆臣賊子,可一樣是敏珊夫君家人,你當着她的面殺了他們,是對還是錯?你之所以困惑,是因爲你跟敏珊認識在先,有了情誼摻雜其中,故而內心愧疚不安。可是千秋帝王業,誰不是踏着層層人頭站上來?同樣是人生父母養,誰又該生,誰又該死?凡事牽扯到國家興衰,就不再是個人私事,也無法用對錯去衡量。”
“是,這些道理我也知道。”雲琅黯然半晌,長聲嘆道:“此去豐陽,前路還是生死未卜。雖想替公主做點什麼,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若能活着回來……”
“好了。”慕毓芫輕輕打斷他,道:“別說傻話,你一定沒事的。敏珊眼下狀態不大好,皇上已派了妥當的人去,姐姐也會留心注意的。只要她能熬過這一段,往後日子長久些,也就好了。”
雲琅點了點頭,“我還交接些事,得先出宮去。”
慕毓芫“嗯”了一聲,雙痕自外殿進來,走到身旁細聲稟道:“娘娘,剛纔去公主府的人已回,說是公主剛剛醒過來,現在不吃也不喝,也不說話……”
“她還能說什麼?”慕毓芫默默靜了會,輕嘆道:“敏珊是直而不折的性子,這樣的是放誰身上,也都未必想得開,她就更讓人擔心了。”
“娘娘放心,身邊都有人看着呢。”
看得住人,還能看得住心麼?想到從前那個活潑嬌憨的女子,慕毓芫在心內輕聲嘆息,縱使留得一條命在,總歸也是心死了。
“娘娘----”雙痕響了想,又道:“娘娘素日與公主交好,此刻又那麼傷心,娘娘要不要去公主府看看?興許還能勸解幾句呢。”
慕毓芫緩緩搖頭,道:“敏珊現在傷心已極,必定是恨足了皇上,連帶皇上身邊的人亦是一樣。本宮倒不怕辛苦,只是去了反倒勾起她的傷心,現在病體虛弱,豈不是更加添亂麼?如今之計,只有讓人好生看住她,今後再做打算。”
雙痕道:“是,奴婢糊塗。”
“糊塗?”慕毓芫跟着重複了一聲,水波瀲灩的明眸不住閃動,望着窗外銀裝素裹的景色,輕聲嘆道:“糊塗,也沒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