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把聲音2
神婆死後,雖然警方曾經進行過詳細的調查,但一無所獲。根據洛音桐她們的口供,神婆死的時候屋子是反鎖的,是個密室,這也就排除了謀殺的可能性。儘管警方對神婆詭異的死法無法解釋,但也只能以正常死亡來結案。
當然,洛音桐她們給警方的口供並不詳盡,關於塞不進屋裡的紙條,反鎖的門會自動打開,以及好象被鬼上身的溫蓉,一概省略掉了。實際上,她們覺得如果跟警方透露那些詭異的細節,一定會被當成精神病的。就算警方相信鬼神之說,大概也不會記錄在案吧。
冥冥中有種感覺,一向風平浪靜的寂靜嶺今年出了大事情。
大人們的臉色總是很凝重。他們也許知道些什麼,譬如說這個地方曾經發生過怎麼樣的慘事,所以怨氣很重,也就有鬼魂回來報復了。但是,大人們不會告訴子女這些聳人聽聞的故事,他們只是非常嚴肅地說,晚上,千萬不要隨便出門了。
就算他們不肯說,年輕人們也能察覺到籠罩在這裡的不尋常氣氛。畢竟死了兩個人,瘋掉了一個,而且是她們身邊的熟人。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是,清明節後,盤旋在天空中的烏鴉多得嚇人。
當然,在這個到處有墳墓的地方出現烏鴉並不稀奇。但今年的烏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來得都要迅猛,就像一場大風暴在天空中,肆虐着每個人的眼球,天空中從此充滿了哽咽一般的嘶啞聲。
在空闊寂靜的墓地上,暮色蒼茫,灰黑色的烏鴉羣棲滿電線杆,屋檐,樹梢,陽光中被填充進灰暗的顏色,不可避免地洶涌着災難的氣息。
窗戶玻璃突然撞上了一團黑影。突兀的毀滅聲。正站在窗邊望着那些烏鴉羣的洛音桐被嚇了一跳,差點沒喊出來。她定睛看清楚那是一隻烏鴉,自殺式地撞在玻璃上便落在了地上。它就這樣死去了。玻璃上它噴濺的血液開始冰涼。
“桐兒,你在看什麼?”媽媽走過來,看了看沒發現什麼,接着吩咐道:“今天我會晚點回來。你一個人先吃飯吧。”
“呃。”洛音桐低低應道。她看着媽媽穿好鞋子,套上一件外套,把家門鑰匙放進外套口袋裡。在這樣初夏微熱的天氣裡,媽媽這身秋裝打扮顯得很不協調。
洛音桐忍不住叫出來,雖然她明知道這是不會成功的,但她還是懷着微不足道的期待輕輕地叫道:“媽媽,你不要去那裡工作了好不好?”
媽媽愣了愣,回頭看着洛音桐,然後微微一笑:“傻孩子,不工作怎麼賺錢啊?”
“可是,也用不着去那種地方工作呀!在太平間幫屍體化妝耶!”
“沒關係的。做久了就會習慣嘛。你不用擔心媽媽。”
“可是,同學們都……”
洛音桐欲言又止。媽媽意識到什麼,小小嘆息一聲,走過來擁了擁洛音桐,說:“桐兒,不要在乎別人說什麼,媽媽又不是做見不得人的工作。況且,自從你爸爸去世後……唉……”
洛音桐沒再說什麼。說不出口了。她看着媽媽轉身走出去,清脆的關上門,好象把她光明幸福的世界也關上了門。
如果她爸爸兩年前不是因腦瘤去世了,她現在應該還擁有一個幸福完整的家。還會住在那間很大的房子,房子前面種滿了花。可現在,她和媽媽只能搬到了這個簡陋的房子,靠近墓地,所以租金很便宜。
每次林豪他們過來玩,伊卓施總是很損人地開玩笑說,哇噻,你的鬼鄰居可真多,晚上肯定很熱鬧吧。這種時候,洛音桐就覺得擡不起頭來。特別是媽媽爲了生活餬口,找了一份入殮師的工作後,伊卓施的冷嘲熱諷就愈發放肆,就連同學們看着她的目光也變得好奇怪。
可她能做什麼呢?她只能拼命地學習,一心考上大學好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是,她就連能不能上大學也心存憂慮。並不是她的成績不好,而是她擔心家裡拿不出那麼高的大學學費。不僅僅是她,就連林豪那些好朋友家裡也不富裕,未必能應付高額的大學學費。這個偏僻的地方,就是有點窮,稍微有點經濟能力的早就像秦天健家搬走了,現在剩下的唯一富裕的人家恐怕只能算伊卓施家。
伊家以前是當地的大財主,雖然歷經幾代,家道中落,但還是寂靜嶺這個地方最有錢的人家,就連墓地的地皮也是她家的。這裡的人死了,必須掏錢跟她家買一塊墓穴。除非那家人認定自己有長生不老的本領,否則誰也不會輕易去招惹伊家。也因爲如此,在朋友們當中,她簡直是心高氣傲的公主,誰都得忍受她那驕橫的千金小姐脾氣。
至於秦天健,他這次回來是打算報考內地的大學,會留在這裡參加高考。偏偏他外婆去世了,而那間死過人的屋子他有陰影的,也只好另外租了一間屋子。
他住的地方離洛音桐的家只隔一條街。
但她覺得他和自己,已經註定只能站成兩岸,誰也跨越不了那道延伸到世界盡頭的海岸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