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如果此刻不是有人在身邊,羽白真的很想猛敲自己的腦袋。玄崢、玄崢,不就是萬年前龍族的太子嗎?那個在萬年前兩族的戰爭中同顏清一樣犧牲掉的龍族的太子。從小就聽說過那龍族的玄崢嗜血無情,冷酷殘忍,幾乎成了族內老人嚇唬小孩子的典範。
可是……回憶起夢中的情景,羽白有些不敢相信現實了。
崑崙龍族,對於九州大地上的各個部族都是一個很尷尬的存在,一方面畏懼着他們的實力一方面又渴望着他們的力量,所以,大多數種族對待龍族的態度都是屈服又逃避着,諂媚並奉承着。
神秘莫測鮮少過問塵世之事的龍族卻同常常在江湖走動的狐族一樣,數萬年來佔據着九州大地的主導權。不同於狐族,龍族的首領向來由玄氏世襲,雖然族內也常常分出派別,可是卻不至於像狐族這樣一盤散沙——至少在羽白看來,狐族就是這樣的。
當然,儘管狐族的宗主大都是‘唯能者是舉’,但是幾萬年來這宗主都是九尾夕氏出任,同世襲也沒什麼太大區別了。
而兩族的戰爭,原因也不過是由爭奪究竟是‘誰說了算’這麼個無聊的問題而引發的。據說那時九州大地一片慘烈,很多稍微大一些的種族都被拉入了戰爭不能倖免。戰爭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兩族首領一樣的人物都在大戰中消失——纔算罷了。
嗜血無情,冷酷殘忍?羽白搖了搖頭,實在無法把印象中的龍族太子同夢中的那個霸氣非常的男子聯繫起來,或許這就是爲何羽白剛開始沒有想到清兒就是顏清的原因吧。
“顏清?”泠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喃喃道。
“是,顏清。”夕冰非將眼睛閉上,掩去了眼中的一抹痛色,說到。
“可是就算再像,若是那瑞氣消散了……”金煥皺眉,說道。
“那麼強大的氣息不可能在三天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夕冰非搖着頭,否定道。看着幾人迷惑不解的神色,他繼續說道:“所以……”沉吟片刻,夕冰非開口說:“也許那些靈氣實體化了也說不定……”
“實體化?”羽白重複,似乎沒聽明白夕長老的意思。
“幾千年來這樣的情況共出現了五次,幾乎盡是在五行至極之地。”目光看着窗外滿園的葡萄藤,夕冰非緩緩說道:“之前說了,那氣息像極了主……顏清精純的修爲,如果……那真的是顏清的修爲,那麼一定可以自發的凝成實體……就像,內丹一樣,只不過以天地爲爐罷了。”
自發的凝結?那該有多麼強大的靈性?
“能讓萬獸同嘯,能讓祥瑞之氣九州之內都可察覺……那就是天狐顏清的力量?”喃喃自語,羽白的手握了又鬆。
“飛揚。”好笑的看着一臉崇敬的羽白,夕冰非溫和卻又嚴肅的說道:“每一次我們所感受到的力量,都不如她真實力量靈氣的十中之一。”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着實把羽白打擊的不輕。
“既然你說那可能是天狐顏清的修爲,那又爲什麼會分成幾次出現?”一直沒有開過口的夕墨看着夕冰非,問道。
夕墨的話一出口,帶來的是整室內駭人的沉默。一直溫和的夕冰非目光瞬間變得冷厲,眼中似乎藏着散不盡的血海深仇一般。
“大哥,你爲何還不肯……”那個叫做茂平的長老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榕悅快速的制止住了。
這時羽白看見夕冰非的嘴角似乎蔓延開一抹苦澀的笑,卻又稍縱即逝。
“你們可知道萬年前那場大戰?”目光從面前的四人臉上一一掠過,冰非開口問道。可是未等幾人開口回答,他又接着說:“那戰爭但凡九州之上的生靈應該都知曉的,可你們又知不知道,那大戰,是以顏清和玄崢的決戰而終結的?”
冰非的聲音緩慢,似乎是壓抑着極大的痛苦才得以把那些話說出口而不間斷。
兩人……的決戰?
不知爲何,羽白覺得腦中似乎有幾口鐘在齊鳴。
看着那三人,他們臉上也都是驚訝之色。
小時聽到的那些流傳中,只是說萬年前龍族與狐族的大戰雙方都損失慘重,狐族損失了唯一的一個修煉出了十二尾的天狐顏清,而龍族則失去了太子玄崢。至於爲何損失如何損失誰也說不清楚,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在某一場大規模戰役中殞命了一樣,這也怪不得他們,因爲人間的故事中,主人公的死去常常就是這樣演繹的。
可是,那麼多傳說,卻從未聽到過‘決戰’二字。
高手的決戰,該是怎樣的場景?
羽白閉眼,幻想着天地失色風雲變幻的場面。
“鍾離山的決戰之後,兩人,就再沒出現過。”
“再沒出現……”泠楓皺眉,開口道:“會不會是他們兩人都……”
“不可能!”有些粗魯的打斷了泠楓的猜測,或者說,每個人的猜測。
“顏清和玄崢早已位列於仙班,無生死無輪迴,對於他們根本……沒有死那一說。除非……”
冰非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說:“除非,顏清元神盡散。”
一股寒意飄過,羽白打了個哆嗦。
“玄崢……”不由自主地,羽白口中叨唸了那兩個字。
“是……玄、崢。”同羽白的口氣完全不同,冰非近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兩字。於是也讓羽白瞬間明白了,剛剛他眼中顯出的那血海深仇是對誰而發。
“大哥。”榕悅溫婉的聲音似乎平復了一下冰非的怒火,片刻之後,冰非又恢復了原本那溫和模樣。
“若是偷襲也算贏,清兒,你還能贏我很多次。”
“大小姐,我拭目以待。”
“嗯,那到時候我們三人一同入洞房?”
……
夢中玄崢曾說過的話一字不落的出現在了羽白的耳畔,不,她還是不能相信,玄崢會親手將顏清的元神打散。縱然,他的修爲似乎高過了顏清。
況且,他已經飲了顏清的心頭血……
“既是元神已散,您又爲何……”爲何要我們尋出那祥瑞的來處。
“你們的任務是巡查出現過祥瑞的地方,並且設法找到那修爲實體化所幻化出的東西……”冰非的話一出口,幾人心中都是一愣。
他爲何那麼確信這世上真的有那種東西?
若只是他的一廂猜測,那麼豈不是苦了他們這些跑腿的?
似乎看穿了幾人的想法,冰非淡淡一笑,說:“若得一朝九靈現,且是故人歸來時。有人告訴我,也許是故人,真的會歸來了。”
冰非的目光悠悠看向遠方,帶着深深的期盼。
“我不知這九靈是什麼,可若那故人是她,那麼這九靈便一定同那五次祥瑞有關。”轉過身看着羽白四人,冰非斬釘截鐵的說。
羽白沒辦法想象,一個元神九成九被打散的人,如何可能‘歸來’?
可是看冰非長老的神情,又分明是堅信着顏清還有可能在世或者……在不久的將來重現人間?
羽白突然間更冷了。
“若是天狐歸來,那麼意味着什麼呢……”頗有些小心翼翼的,金煥似乎察覺到了羽白所想,開口問道。
“自然是殺上崑崙山,爲我狐族兒女報仇雪恨!”茂平有些激動的說。
一陣沉默。
沒有看到冰非那責備的一眼,羽白望着房樑。
果然……
沐風說的從來都沒錯,所謂和平,不過就是兩次戰爭之間的休息時間。
夢中的顏清是何等的逍遙自在,夢中的玄崢是何等的霸氣磅礴。爲何會落到最終那般境地?看着茂平,羽白的目光有些變冷。
無妨,任務隨便應付一下便了事好了,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笑話。
本族的都不怕了,更何況那些同自己毫不相干五六七八?
羽白伸了個懶腰,已經在心中拿定了主意。
就在這時,泠楓開口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爲何交給我們來做?”
他們的修爲甚至不及族中老一輩的人,雖說大部分老一輩的都已經四處雲遊或者獨自歸隱,可是隻要想召回還是有很多辦法的,爲何偏偏選上四個分明‘乳臭未乾’的小輩?
看着夕墨,泠楓知道他也想到了這一點。
“爲什麼?”冰非笑了,笑得很是無奈。
“因爲有人告訴我,惟有你們才能……聚齊九靈。”
四人一震。
每個人都看見了冰非等三個長老眼中的認真。
彼此對視一眼,四人很默契的沉默了。
“好了,還有什麼問題嗎?”榕悅上前問到。
四人搖頭。
“那便回去好生歇着吧,然後早些擇日啓程。”溫柔的笑了笑,榕悅很體貼地說。
“是。晚輩告辭。”
整齊的施禮,四人轉身向門口走去。
就在爲首的夕墨快要跨出房門的時候,泠茂平那冰冷的聲音響起:
“羽飛揚,到現在還以假面示人,可是太過大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