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場飛來橫禍耶律祁返回蒼梧的計劃被迫推遲,堯韜和楊肅的部隊依舊和耶律垸在城外小打小鬧,幾場交戰來得突然撤得也快,惠兒一門心思的在照顧秦昊,朝顏則是擔任起了熬藥的職責。
明天蒙冀的軍隊就要抵達嶺西了,今夜城裡城外都安靜下來,靜得反倒讓人有些惴惴不安,心不在焉煽着已經燒得通紅的碳火,滋滋的聲音響起,藥罐裡的滾沸的藥水溢出來,朝顏猛地回過神來慌亂的握住把手將藥罐子從火爐上移開,劇烈的灼熱讓她忍不住鬆開手,藥罐啪的墜地四分五裂,本能的往後退了幾步可滾燙的藥水還是濺落在裙裾上。
“該不會是......”
朝顏深深了吸了口氣,蹲在地上拾着滿地的瓷片,事實上從三天前開始耶律垸就沒發起過大規模的進攻,再加上奉安的軍隊馬上抵達,這幾天我方將士更是因此放鬆了警惕,如今我方駐紮在城外僅有三千人,奉安出動軍隊的消息耶律垸不會不知道,他既不主動退兵也不全力攻城實在太過詭異。
心事重重的扔掉手中的瓷片,走到門口才發現已經月上中天,扶着門框她正猶豫要不要去清和院找重鈺談一談此刻城裡城外的兵力部署情況。
“不好了,耶律垸的軍隊已經到五里外了,恐怕......”惠兒忽然箭步跑到面前,聲音隱約有些顫抖。
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楊肅和堯韜他們......”
惠兒上氣不接下氣的答道:“他們中了敵軍的調虎離山之計,如今被困在敵軍的大本營,據探子兵剛纔帶回來的消息,耶律垸的七千人馬正在向這裡逼近,眼下公子和秦昊正在部署城中的兵力,燕驪姑娘在協助城中的百姓們往北山方向撤離,如今纔剛過亥時,奉安的軍隊最快也得明日卯時才能到,嶺西城會不會.......”
“不會!”朝顏斬釘截鐵的否定惠兒心中城門大破的念頭,“雖然眼下形勢不容樂觀,但只要我們能夠熬過這最爲艱難的一夜,一切都會過去的!”
“沒錯,我們會挺過去的!”
朝顏堅定的眼神讓惠兒安下心來,畢竟那麼多的危機他們都挺過來了,眼前的困境也終將會過去。
“惠兒,我們去軍務營!”
眉梢一挑,朝顏計上心頭。
“軍務營?”
“跟我來!”匆匆丟下一語,朝顏直往軍務營裡去,城內的屋舍前都點起了燈,老弱婦孺們正在燕驪的指揮下有序往北山方向撤離,當一雙雙驚恐無助的眼睛出現在面前,朝顏更加
堅定了必須守住這座孤城的決心。
由於所有的兵力都調往城門口,此時的軍務營裡除了西院的傷兵幾乎沒有其他人,朝顏來到北院的庫房裡掀開蒙塵的一面草蓆,兩個密封的木桶出現在眼前。
“惠兒,我們將這搬到城頭去!”
惠兒點點頭,不明所以的按照朝顏的吩咐提起一隻木桶,兩人一前一後直往城門去,來到城下將木桶交給兩個士兵後朝顏登上城樓,一襲黑衣的重鈺正注視着遠處的大道,在聽到士兵們喚姑娘後,得知朝顏到來他遂轉過身來。
“阿顏,你來了!”
重鈺目光越過朝顏,只見兩個士兵提着木桶上前來,朝顏微微側眸吩咐士兵將木桶打開,士兵將木桶放下兩人合力才用匕首撬開。
“油脂!”
惠兒上前以食指輕輕的帶起一點,在指尖輕輕的碾了碾,這才確定的確是油脂。
“你們幾個......”朝顏指了指幾個士兵,也不顧重鈺的疑惑吩咐道,“把所有的箭簇都抹上油脂,待會兒射殺敵軍之前將箭簇放到火把上點燃!”
士兵們聞言頓時恍然大悟,忙不迭的動手替羽箭塗抹易燃的油脂,重鈺滿意的一笑,對朝顏投來敬佩的眼神,“阿顏,過來說話!”
深秋的夜晚寒風襲人,城頭上的燃燒的火把更是被吹得火星飛濺,重鈺站在城角一處,黑衣黑髮似乎要與夜色融爲一體。
“還有一刻鐘了!”
“沒錯......”朝顏星眸幽沉,陰冷似冰,揚了揚線條清俏的下巴,“我們會守住嶺西城的!”
“他們來了!”
耶律垸的軍隊來了!
朝顏喉頭一緊,視線的盡頭一片汪洋火海正在急速的逼進,朝顏眸光一凜,跟隨重鈺來到正樓前,城頭的士兵們皆手持弓箭屏氣凝神,重鈺接過秦昊遞上前來的銀色面具,輕輕的在她額頭印上一吻:“阿顏,我去會會他,這裡就給你了!”
“去吧!”
朝顏鄭重的點頭,目送重鈺走下城樓,眼下楊肅堯韜被困敵營,耶律祁又臥病養傷,如今只能是重鈺領軍作戰了,而她要做的就是協助他打贏這場營帳。
“羽箭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惠兒來到朝顏身邊,順着朝顏的目光望向城下,兩千多人馬如同銅牆鐵壁般堵在城門外,以必死的決心捍衛着身後的城池,月光和着火光照射在士兵們的軍服上,流瀉出一種別透瑩白的光澤。
“爲了我們爲了嶺西的百姓們大家都打起精神來!”朝顏姿色爲未動,雙眸
始終盯着城前耀眼非凡的黑衣男子,目光久久不願轉移。
士兵們齊齊高呼道:“是!”
振聾發聵的馬蹄聲響起,浩浩湯湯的敵軍如游龍般揮舞着火把縱橫而來,城下的重鈺一聲令下士兵們怒吼一聲,持刀勇猛的衝向迎面而來的敵軍,砍殺聲叫喊聲頃刻間蓋過了馬蹄聲,朝顏站在城頭望向遠處火光舞動鮮血瀰漫的戰場,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的握成拳頭,一分分的加重力道骨節被捏的咯吱作響。
兩千五百多人對抗七千人,雙方兵力懸殊太大,敵軍以壓倒性優勢不斷的迫使戰場不斷的後移,形勢越來越不利朝顏不由得緊捏一把冷汗。
“阿顏,你看那是攻城的衝車......”
衝車!
敵軍的密集強攻之下衝破我方的最後一道防線,敵軍順着打開的豁口直衝而來,密密麻麻的士兵推着巨型的衝車、破城錘,架着雲梯直奔城門而來,朝顏轉身掄起一柄長弓在手,食指一勾箭壺裡勾起一支羽箭,從身側的烈烈焚燒的火把上一碰即過,箭簇當即燃放熾熱的火焰,挽弓搭箭咻的一聲直插敵軍士兵的頭顱。
“放箭!”
朝顏厲聲命令道,剎那間無數火箭如流星般劃破暗夜射向距城門口越來越近的攻城兵,密集的火箭激射而出,有的一擊致命有得儘管沒射中要害可火箭被抹了油脂,燒得敵兵全身起火,火光肆意蔓延中箭的士兵上蹦下躥的鬼哭狼嚎,一輪火箭的射殺後暫時逼退了敵軍,秦昊率領的士兵很快回到後方再次結成防線。
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防線一次次被攻破,如今羽箭也所剩無幾,朝顏放下手中的長弓,對着惠兒問了句:“什麼時辰了......”
“剛過子時!”
手中的羽箭離弦而出,惠兒隨後放下長弓。
“姑娘沒箭了!”
陸放沉聲回稟道。
“那就拿出你們的刀,記住決不能讓敵人攻入城中!”朝顏從士兵手中接過劍,嘩啦一聲鋒銳的劍刃緩緩探出。
陸放擡起頭,眸中映着明亮的火光:“兄弟們拔出刀來!”
一瞬間白花花的長刀在火光裡泛出陰鬱的顏色,衆人眼神如狼似虎,耐心的等待城下獵物的出現,朝顏望一眼陸放然後退下城樓,惠兒緊握長劍在手也緊隨其後。
廝殺無休無止,時間漫長的似乎被一種巨大的力量所凝滯,朝顏和惠兒並肩站在距離城門口十餘丈的地方,在他們身後是城內僅餘的四百士兵,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着那扇隨時隨地被攻破的緊閉的城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