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獄卒在瞥見朝顏的容貌後也都愣住,竟然忘記了給獄門上鎖,虧得朝顏好言提醒這才反應過來慢半拍的上前,一邊擡眸去偷瞥盤腿坐在角落裡的紅衣女子。
察覺到男子投注來的熱切的目光,朝顏心頭微微有些反感,凌厲的眼神充滿敵意的甩向獄卒,獄卒看得正入迷卻被這突如其來的眸光所震懾,心頭頓時一沉,似被嚇到連忙哆哆嗦嗦的將拴住牢門的鐵鏈鎖上,拿着穿着密密麻麻的的鑰匙盤訕訕離去。
見獄卒走遠朝顏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她所在的監牢裡除了她以外空無一人,方纔從前面的經過牢房也都與她相距甚遠,也不知是巧合還是那位巡防營指揮大人的剋制安排,總之她被安排在這間相對來說清淨的監牢。
消息已經在皇城中散開,霍鳳輕若是聞到一點風聲,勢必會暗中打探回到霍府尋找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畢竟之前那次她就是將信函暗中塞在霍府中從而向霍鳳輕報平安的,眼下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
記得那次來到宋涼的時候還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原是答應過只回雲棲谷絕不冒險前往淮揚城內,到最後因爲霍鳳輕的出現她還是決定回到城內,向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報個平安,當然那時候夏侯謹也在城內。
如今她又再次來到宋涼來到淮揚皇城,沒人知道夏侯謹去了哪裡,也無人知道他究竟是是生還是死……
從腰間掏出那枚刻着竹節的玉佩,輕輕的平放於掌心,朝顏心頭忽然間五味摻雜,對於夏侯謹此時她已然分不清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是勢如水火溶於骨血的仇恨,是昔日並肩作戰彼此進退時的惺惺相惜,抑或敵友難辨卻以身擋箭的歸咎與自責。
敵人,摯友,還是主僕?
一時之前她還真的是說不清楚,細細的端視掌心的玉佩,當晚匆匆離開大宛時她什麼也沒帶走包括昔日重鈺所贈的那支夕顏花簪,冥冥之中卻鬼使神差般的帶走了夏侯謹落在破廟裡的這枚質地普通的玉牌。
爲什麼會帶走她,其實她也不知是爲
什麼!
劇毒攻心他還能活着回到盛金繼續做他的貴族少爺嗎?
輕輕的搖頭,朝顏重新將玉佩塞回腰帶裡。
宋涼而今岌岌可危,一旦作爲門戶的歸樂失守,雍軍必定長驅直入,自從楚暄掌權後改革吏政大力扶持擴建軍隊,宋涼的綜合國力雖然比之以前有了極大的提升,然而宋涼受制於國土疆域狹小這一劣勢,一來不利於長時間的持久作戰,二來物資相對於廣袤的大雍黃金腹地則是極爲的匱乏,這也不利於後續的軍對補給,換句話說接下來宋涼的處境要比當初的蒼梧更爲艱難更爲危機四伏。
這場由於趙菁之死而一觸即發的戰事,對於宋涼而言關乎國之命脈,非生即死!
酉時牢門被獄卒打開,監牢外迎接她的是巡防營的指揮使,見到這位神色沉寂似有微微薄怒的男子,朝顏當下斷定她被關入單獨的牢房絕非是這位刻意存了心思,相反他像是對她懷有明顯的輕蔑或者說是敵意。
“請吧!”
男子不鹹不淡的開口,隨之在前引路。
朝顏緊隨其後慢條斯理的開口道:“我會在皇后娘娘面前替你美言幾句的!”
皇后娘娘?
他完全沒想到她會如此篤定接下來要見她的人是皇后娘娘,莫非她真與霍皇后關係匪淺,驚詫於女子坦然自若之餘,男子也覺得身後的人心機深沉絕非什麼善類。
冷哼一聲,男子似乎惜字如金不願在開口,一路引至巡防營的偏閣前男子不在繼續向內,轉過身斜視朝顏一眼然後示意她入內,朝顏無奈的瞪一顏這位看她相當不順眼的指揮使,而後邁出步子大步踏進閣內。
“阿顏,是你嗎?”
霍鳳輕聽到細微的響動,輕輕的問了句,熟悉的聲音帶着些許的顫音,一如搖搖欲墜的飛花生怕風吹雨打便會徹底的淹沒。
朝顏循聲來到室內,深深的凝視着面前正背對着自己的背影,雖只是背影猶如浮光碎影,不見其容貌五官卻有着難以忽視的絕代風華,無需任何理由就令人無條件的去信服,眼前是位娉婷秀雅端莊溫婉的佳人。
“姐姐,是我……阿顏……”
朝顏喉頭哽咽,既想上前卻又不敢上前,就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阿顏……”
一襲素衣的霍鳳輕的轉過身來,清澈如水的雙眸
,有起伏的情緒在激烈的涌動,在她收到的書信中朝顏已經說明一切,雖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然而有些東西卻不會輕易的欺騙於人,譬如記憶譬如那種血脈相連的默契。
四目相對,朝顏的眸底如寂靜深淵,沉寂而又嫺靜,空氣裡兩種截然不同的目光從兩個方向彼此碰撞交匯成一種無聲流淌的滿足,霍府雖然沒有了還好她們還有彼此,還有這親人重聚的溫馨與感動。
這世上沒有什麼比失而復得更幸運的東西了!
“阿顏,姐姐在這裡……”
霍鳳輕含淚伸出雙臂,向妹妹敞開家的溫暖懷抱,一切來得太晚慶幸她們姐妹在歷經劫難後如今得意相認。
朝顏咧嘴輕笑,向着霍鳳輕緩緩走去,以毫無戒備放下一切的決心投入姐姐的懷抱,這個懷抱陌生而又熟悉,離開蒼梧她以爲她已經沒有了家,可現在她卻又重新有了家有了家人,有了可以讓她繼續前進的支撐和後盾。
“姐姐,阿顏回來了!”
緩緩的閉上雙眸,點點炙熱如同星星之火,將心底的黑暗一一盞亮,如薰軟的春風悄無聲息的涌入,“姐姐,我回來了……”
感動的淚水自眼角滾落,霍鳳輕輕拍着朝顏的背脊,溫柔的道:“阿顏,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沒錯,活着就好!”朝顏低低的重複一句,然後睜開雙眸,由於聽聞姐姐已經懷有身孕連攙扶着霍鳳輕坐下歇息,極爲認真的交待道:“姐姐如今懷有身孕萬萬不可累着!”
“阿顏,姐姐不過站了會兒哪裡會累着,你不必替我擔心,倒是你……”霍鳳輕握起朝顏的手,頗有猶豫的追問道:“你與重鈺他……”
“此時說來話長!”朝顏黯然斂眸,眼底有着深深的落寂,“不過……我離開蒼梧也絕非是一時衝動!”
“其實關於蒼梧關於重鈺與你,姐姐早有耳聞,只是一時無法確認那人究竟是不是你?”
朝顏擡起頭,“姐姐,其實……”
“其實,上次你來遠赴宋涼是爲他,而今前來亦是爲他!”霍鳳輕一語點破她無法言說的心事,“宋涼一旦失陷,蒼梧以及難境就會成爲第二個宋涼!”
“沒錯!”朝顏淡淡的開口,半響補充道:“我不知道能夠爲他做什麼,我所能想到的就只能來到這裡以另一種方式與他並肩作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