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紛紛揚揚,很快如扯煦般飄蕩飛舞,車輪滾滾軋過主街然後駛向長公主府的後門,其實與朝顏同時抵達江都的還有從南境秘密前來的一個人,只不過那人的馬車是從南城門駛進來的然後順着西市的僻靜的巷子進入了一處荒廢許久的宅院。
一城之間兩個人相隔,從此便是兩條難以回頭的路。
“姑娘,請解下佩劍!”
面對侍衛威逼的聲音,朝顏倒也坦然應對,眸底漫出促狹的笑意,將手中緊握的朝露扔給門內的士兵,跨門而入走出幾步突然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的補充一句:“這可是我的一位老朋友所贈,還望你們遵長公主之命替我好生看護着!”
這是她第二次踏進這座府邸,與前一次的心境竟是截然不同,當日她帶着重鈺的親筆書信信心滿滿的前來這裡與賀蘭瀧月達成協議與蒼梧結爲盟友,今時不同往日,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她幾乎是沒有應對之策的,爲今之計只能隨機應變,想辦法取得那枚扳指然後伺機離開江都。
“阿顏,姑娘我等你很久了!”
隨着書房滿緩緩敞開,一襲青衣的賀蘭瀧月端坐在書案前,左手扶着額頭,雙眸緊閉似在閉目養神,屋外寒風捲着碎雪蕩入內室,帶走了點點濃郁的溫香暖意。
“阿顏,見過長公主!”朝顏闊步上前,於正廳而立,躬身向賀蘭行禮,“不知長公主費盡心思引阿顏前來所謂何事?”
如果說前一句客套沒能讓賀蘭有絲毫的迴應,難麼接下來這句斬釘截鐵般的質問,則徹底的攪亂了賀蘭心緒,初次在大雍的碰面她就看出她心思縝密聰慧過人,可不承想到她會如此開門見山不留餘地的挑明一切。
“所謂何事?”賀蘭徐徐睜開雙眸,複雜難辨的目光投向廳中臉色泰然的女子,半響過後一聲輕笑,“果然,本宮沒有錯看你!”
朝顏不解其意,只是坦然迎視着賀蘭目光的審視。
“本宮與你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
朝顏眉梢微揚,淡淡的迴應:“阿顏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
賀蘭傾斜的身子稍稍坐正,驚愕於朝顏何以如此輕巧的點頭,要知道她所謂的交易絕非是她所能輕易接受的,畢竟她與重鈺之間的感情遠遠的超出了凡夫俗子眼中的情情愛愛,那是一種信仰鑄就的堅不可摧的高樓,沒有什麼外界的力量可以輕易的摧毀,除非......
“若是阿顏說不,長公主是否就此作罷?”
識時務者爲俊傑,更何況她本就是沒有選
擇的權利,朝顏不問自答,與此同時賀蘭心中的疑惑也迎刃而解。
輕哼一聲,賀蘭漫不經心的攏着衣袖,神情悠然,有低沉而凜冽的聲音從那殷紅如粉桃的脣畔緩慢的溢出,“本宮給你心中所想,你成全本宮所願!”
“不知阿顏能爲長公主做些什麼?”
“對你而言乃是輕而易舉之事!”
賀蘭在連姑姑的攙扶下起身,繞過案臺闊步來向朝顏走來,連姑姑正要出言阻止,唯恐書房內沒有侍衛兵朝顏生出歹意,只見賀蘭擺出一個停下的手勢,繼續步履緩然最終在距離朝顏盈尺之地停下。
“本宮相信,她是不會輕舉妄動,否則北越與蒼梧達成的盟約便會就此分崩離析!”
這話賀蘭瀧月是側眸望着連姑姑說的,可是實際上卻是對朝顏的一種有恃無恐的挑釁,就算她身手了得朝顏也奈何不得她,因爲沒有了北越暗中的扶持,重鈺便失去了最爲強大的後盾和依仗。
“長公主所言極是!”
朝顏冷不防的附和一句,承如賀蘭所言,如果她輕舉妄動其中的代價是她所輸不起的!
“第一,徹底的斷絕與重鈺乃至南境蒼梧的關係,第二,留在江都爲我所用,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
賀蘭雙眸微眯,鋒芒暗涌。
一路走來朝顏幾乎是堅定了賀蘭千辛萬苦引她前來是爲了鬱悅瓏之事,可萬萬沒想到這第二件事竟是讓她留在江都爲她所用,然而無論是第一件事還是第二件事,她都無法輕巧的點頭!
“這兩件事恕阿顏都無法做到!”
“是嗎?”對於朝顏的回答賀蘭分毫沒感到意外,倘若她毫不猶豫的答應她,反倒是會讓她生疑,“那枚扳指從何處來李吉應該全部告訴你了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執着一念,要知道你們最終不過是南轅北轍背道而馳!”
心底彷彿被什麼淋溼,有種沉沉的無望,可即使如此朝顏也篤定了一個念頭,她要向重鈺當面問個清楚,嘴角輕抿,她語氣堅定的對着賀蘭道:“有時候我們雙眼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太過於斷章取義最終只會招致無窮無盡的猜忌和遺憾,與其如此阿顏更願意一探究竟!”
“一探究竟?”賀蘭轉過身回到案前,笑容諷刺,“無論如何他終究會負了你的情意,因爲我們之間的盟約存在一個不容商榷的前提條件,他必須迎娶鬱悅瓏!”
盟約?
重鈺和賀蘭瀧月之間的盟約!
朝顏的呼吸微滯,因爲從賀蘭輕謾的笑容裡她讀出了一種對自己的同情可可憐
,五指微曲最終無力的緊攥。
“屬下拜見長公主!”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朝顏側眸只見來人冒着風雪踱步而入,來到廳中單膝跪下,手中捧着一封信函,“這是南境傳來的書信!”
南境......
心底緊繃的弦頓時被人無端的撥動,劃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傷痕,靜且深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封信函上,彷彿那之上有些那些她最爲恐懼的東西,可越是恐懼她卻越發想要的一探究竟。
連姑姑上前從侍衛手中接過信函,定定細看一眼,對着賀蘭瀧月說道:“長公主,這是鬱小姐的來信!”而後將信呈送到賀蘭手中。
“悅瓏......”
賀蘭素指纖纖撕開火漆密封的信函,取出信箋,雙眸上下掃動,一絲意外劃過眸底,很快嘴角勾起一抹塵埃落定的笑意。
“連姑姑!”
賀蘭輕輕的開口,將手中的信箋交給身旁的連姑姑,示意她將信送與下方的朝顏過目,強烈的不安再次涌來,朝顏維持臉上的雲淡風輕,緩慢而又僵滯的擡起手,結果連姑姑手中的信函。
目光漸漸下移,落到白紙黑字上。
“姑姑勿念,悅瓏與重鈺雖無夫妻之名但已有夫妻之實,重鈺允諾假以時日定給悅瓏一個名分,悅瓏甘之如飴,兩情相悅情難自持,還望姑姑勿要責怪。”
雖無夫妻之名但已有夫妻之實,兩情相悅情難自持!
倏然間信函從手中悄然滑落,如同屋外的雪花般寂寞飄飛,這信箋是蒼梧特有的紅川箋,由重鈺的母親當年無意造出的一種信箋,而這信箋上的字也是鬱悅瓏無疑,鬱悅瓏的書法造詣極高上次在長公主暫住時,她曾在別院見過鬱悅瓏的一副字畫。
“所以說他終究是負了你!”
賀蘭陡然間笑的淒涼,望着堂下的如同被封凍的女子,此情此景無端的勾起了賀蘭埋葬心底的往事。
當時她在得知鈺清珏要另娶他人時也是這種模樣,沒有一絲的情緒,沒有一點的反應,就好像要這麼一直沉默下去,如此就可以不用面對那令人措手不及的真相。
可逃避又如何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
“阿顏姑娘,三天後本宮要你一個答案!”斂去多餘的情緒,賀蘭低聲吩咐一句:“送阿顏姑娘回別院休息!”
朝顏再次行禮,轉過身在連姑姑的帶領下跨出書房,雪花撲面而來,不知不覺間帶走了心底所有的溫度。
遙遠的南境她不知他舊日的愛人如今走失在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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