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同時出現,驚得夏初七差點掉下巴。
要知道,如花酒肆連接魏國公府楚茨殿的地下通道,包括她夏初七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都是一個足可以讓無數人殺頭的驚天大秘密,可如今東方青玄的到來,宣告的事實只有一個——秘密不再是絕對的秘密。
更讓她感到驚訝的是,先前丙一進來稟告,很明顯是告訴趙樽,東方青玄來了。可趙樽不僅沒有讓她迴避,反倒任由東方青玄把烏仁瀟瀟都一起領了進來,讓他們的秘密曝光在了衆目睽睽之下。
被人拿目光巡視的滋味兒不好受,夏初七在東方青玄與烏仁瀟瀟兩重視線的審視下,頗有些糾結。可趙樽似乎並無不適,輕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用一句極平淡的話,風騷地回答了東方青玄。
“東方大人不必吃味,本王這裡永遠都有你位置。”
一語雙關地說罷,他側眸看向佇立在一邊尷尬不已的丙一,慢慢悠悠地道:“丙一,還不快給東方大人和烏仁公主看座?”
不得不說,趙樽此人屬實端得住。東方青玄突然出現在如花酒肆,就連元祐和陳大牛都有些驚亂。他卻像無事一般,自在地邀他坐下,斟上美酒,還率先敬他一杯酒,就與他客套地寒暄起來。
四個人的酒席,就這樣變成了六個人。氣氛看上去與先前並沒有什麼不同,一樣融洽和睦,尤其幾個男人有說有笑,相談甚歡,話裡話外絕口不提夏初七爲什麼會突兀地出現在這裡。推杯換盞間,反倒像多年不見的老友,在把酒言歡。
夏初七卻有些彆扭,不復先前的歡暢。
從進門開始,烏仁瀟瀟複雜的目光,已經無數次從她的臉上,轉移到她隆起的小腹上。像是在審視,像是在驚詫,更像是酸澀或說悲傷。想到烏仁“準晉王妃”的身份,還有時下之人對“未婚先孕”的看法,她屬實不太自在,身上如有蟲蟻在爬,在咬,在啃噬,癢得心臟都捲了起來,吃什麼都沒有了味……
“青州酒,確實地道。”東方青玄拂一下紅袍,似笑非笑的目光滑過夏初七嬌美白皙的小臉兒,對趙樽意有所指地道,“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今兒託晉王殿下的福,青玄有幸喝上定安侯的家鄉酒,甚爲陶醉。一會若是多吃幾杯出了醜,還望各位見諒。”
趙樽眸光微沉,語氣帶着漫不經心地笑,“東方大人不必介懷。正巧本王深院無人,風景獨好,最宜醉眠,不如攜手同歸?”
明顯調戲的話,東方青玄又怎會聽不出來?可東方大都督向來情緒不外露,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趙樽,輕輕一笑,只道四個字。
“如此甚好。”
看他兩個當衆調侃,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好笑之餘,又深深不解。東方青玄不是一個閒得無聊到處閒逛的人,他突然“光臨”如花酒肆,自然不會只是碰巧遇見那麼簡單。
可他來了,卻不說緣由,是爲何?
他不說緣由,趙樽也不問,又是爲何?
正思量間,她突聽元祐長嘆一聲,端起酒杯來,半眯着一雙醉眼朦朧的眸子,笑望着烏仁瀟瀟道,“歌一闕,酒一杯,醉裡不尋秦樓,只嘆前事,玉簫吹奏,嗚咽聲聲。”
烏仁瀟瀟面色一變,垂下頭去,只當沒有聽見。
夏初七卻是“噗”一聲笑了。
“表哥,你喝大了吧?還做起詩來?”
元祐眼一斜,朝她拋一個媚眼,“你哥我博大精深,幾句小詩而已,豈能難得倒我?”
夏初七總覺得這個“博大精深”用得不合時宜,極是突兀,而且元祐又不是趙梓月那般的白目之人,不會亂用詞兒,心裡一默,突地瞭然他是在逗烏仁瀟瀟。輕輕“唔”一聲,她目光掠過烏仁埋得更低的頭頂,擡腳便踢向桌下的元祐。
“快喝!不要耍貧。”
她原本是想提醒元祐不要故意逗弄烏仁這樣的未婚大姑娘,弄得人家尷尬。可她的腳踢出去,卻不太對勁兒,分明撞在了姑娘的裙子上。
她微微一窘,飛快地收回腳來,沒有低頭去看。
不過,即使不看也能知曉。烏仁就坐在她的身邊兒,她踢向元祐的腳會踩中她的裙子,分明就元祐拿腳把她的裙子勾了過去。
丫膽兒大,桌子底下搞曖昧?
斜了斜眼,她輕咳一聲,佯裝不知。
席上趙樽與東方青玄似乎也未有察覺,說起“攜手同歸”的事來,左一句是詩,右一句是詞,聽得陳大牛一頭霧水,好不容易纔插上一句話。
“俺也覺着青州酒勁大,好,美得很!來來來,你們要是不喝醉,俺這主人多慚愧?整!”
“……”
夏初七無語地看了一眼懵懂不知的陳大牛,又掠過眸子微垂的烏仁瀟瀟與風流本色不改的元祐,再看一眼妖冶如花的東方大都督,視線最終落在趙樽雲淡風輕的俊臉上。
她看過去時,他正巧也看過來。
二人的目光,不經意對上。她莞爾一笑,托起酒壺,起身爲他與東方青玄兩人的杯子裡斟滿酒,戲謔地笑道:“晉王殿下與東方大都督如此情投意合,那何不來喝一個交杯酒,共享這人間勝景,雨夜基情?”
趙樽看她一眼,揉了揉額頭,像是有些頭痛地輕“咳”一聲,不置可否的喝掉酒,並不迴應。
可東方青玄聽罷,卻差點嗆住,“皇后娘娘還真是瞭解男人。”
他含笑的一聲“皇后娘娘”,可謂毒辣陰損之極。依她皇后的身份,如何能出現在如花酒肆,還與晉王殿下在一起?這分明就是損她。
夏初七眼風兒刀一般剜過去,皮笑肉不笑地道:“東方大都督長得如花似玉,在我心裡,很少把你當成男人,你想太多了。”
輕“哦”一聲,東方青玄脣角微勾。
“原來你家找女婿都不找男人的?”
關於女婿一說,原本是夏初七佔他便宜的話,沒有想到,如今倒被他反嗤回來,拿這句話噎她。夏初七眉頭一蹙,正搜索腦子裡的絕詞妙句,準備反戈一擊,卻聽得趙樽輕嘆一聲,一錘定音地把東方大都督打回了原形。
“不辨雌雄是不幸的,需要旁人來辨別雌雄是更深的不幸。”
夏初七差點笑出聲兒來。
這趙十九的嘴也太損了!不過,上陣不離夫妻兵,二人這般一唱一合,大都督縱有三頭六臂,又如何是他兩個的對手?與趙樽戲謔的目光對視一眼,東方青玄笑了笑,眸子浮浮沉沉,主動換了話題。
“晉王殿下怎不問我爲何而來?”
趙樽面不改色,只執了酒杯淡淡道,“你若要說,我自會知曉。你若不說,何需多問?”
東方青玄微微側眸,眼角餘光深深地看了夏初七一眼,抿了抿妖豔的脣角,突地從袖子裡掏出一方繡帕來,從桌面上慢慢推到趙樽的面前。
“烏查之宴上,晉王不僅受了驚,還受了傷。這方帕子,是青玄拜託阿木爾繡的,用的是府綢,包紮傷口最是合適,殿下收下可好?”
趙樽手上的傷早已結痂,如今提到包紮,分明詭異得緊。再加上東方青玄提到阿木爾時的語氣,更是讓房裡的氣氛頓時一窒,靜謐得落針可聞。尤其陳大牛幾個都是知情人,互相交換一下眼神兒,瞄向夏初七帶笑的臉色,眼皮微微跳動着,竟是把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生怕一會兒楚七雌威大發,晉王殿下會“家宅不寧”。
可與他們的緊張不同,夏初七卻淡然得緊,只微微一愣,便託着腮看得饒有興趣,目光時不時流連在東方青玄絕美的容貌上,時不時又睨向趙樽變得複雜深邃的瞳孔,脣角翹起,似笑非笑。
氣氛僵持了一會兒,趙樽目光淺眯着,突地一笑,竟是把繡帕收了起來。
“那便多謝大都督了。”
見狀,東方青玄像是鬆了一口氣,脣角的笑容擴大。
“殿下能收下青玄的一番心意,該說感謝的人,是青玄。”
似是沒有想到他會當場收下東方阿木爾的東西,不論是元祐、陳大牛,還是烏仁瀟瀟,都有些吃驚,不理解趙樽與東方青玄兩個幾句話之間的“話裡有話”,生生給懵住了。只有夏初七一人眉目帶笑,極是無所謂的轉了轉眼珠,便笑吟吟地把他兩個面前的酒杯推在了一起。
“二位這般要好,那這交杯酒,還喝是不喝?”
“不如喝一口?”東方青玄笑看趙樽。
趙樽低眉,黑眸垂下,卻是不答,只拿過自己面前的一個酒杯來,猶自灌入口中。
“本王不喜,東方大人自便。”
“殿下,你贏了!”東方青玄輕笑一聲,也拿過面前的酒,一口灌下去。
“承讓!”趙樽放下酒杯,輕輕揉了揉額頭,與他對視一眼,脣角也有笑意。兩個人的表情和情緒,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變化,除了中間多一個趙樽收下繡帕的小插曲,似乎與先前並無不同。
可旁人一頭霧水,爲晉王殿下的後院擔心着,夏初七卻似是絲毫未覺這中間有何曖昧,只微笑着殷勤地爲幾個人倒酒,聽他們玩笑打趣。
一時風雨一時晴。
幾個人喝了一會兒,外面呼嘯的大雨停了,屋子裡的氣氛也和暖下來。不過,幾個酒壺裡的酒也都見了底。
“我去拿酒。”
陳大牛先前幾乎沒有插話,酒也喝得很少。但做爲如花酒肆的“地主”,看到這情形,他立馬起身要去拿,卻不料,元祐搶在他前面站起來,按住了他的肩膀。
“大牛,你陪殿下與東方大人聊着,我去拿酒。”
“這……”陳大牛有些猶豫,看了趙樽一眼。
元祐搖頭失笑,在他肩上拍了拍,“怎的,還防着我不成?早就聽說你如花酒肆的酒窖能容萬缸,小爺剛好去見識一下,你就別與我見外了。”
看趙樽沒有阻止的意思,陳大牛隻好點點頭,“去吧去吧,靠牆裡頭的,是陳年酒,口感好,專程爲你們留的。”
“曉得了。”
元祐回頭朝夏初七擠了擠眼睛,笑着出去了。
他走了不過片刻,烏仁瀟瀟突然歉意地施了一禮,面帶羞色地道:“殿下,楚七,定安侯,你們吃着,我先去更衣。”
陳大牛聞言,愣了下,便要出去差人相陪,卻被她阻止了,笑道:“我來此不是一趟兩趟,地方都熟悉的,定安侯不必麻煩,你們先吃着菜,我去去就來。”
“你一個女子,只怕不便……”陳大牛眉頭一皺,憨直的樣子看上去很是堅持,把夏初七樂得“噗哧”一聲,笑着打斷了他。
“大牛哥,你再這般,讓菁華曉得,該吃醋了啊。烏仁公主又不是外人,上個茅廁而已,你何必非得讓人陪着那麼多事?”
陳大牛不太明白“好心”爲何成了“多事”,不過聽她說起菁華,真就以爲自己關心太過,窘迫的“嘿嘿”一聲,坐了回去。但他確實也是一個暖男,看烏仁瀟瀟出門,還是沒有忘記叮囑。
“那您慢點。外面下過雨,地滑……”
“多謝侯爺。”
烏仁瀟瀟感激的一瞥,正如她安靜的進來時一樣,又靜靜地退了出去,一個人也沒有帶,在廊中拿了一把油布雨傘便往茅房的方向去。
人還沒有走出迴廊,轉角處,突地傳來一道笑聲。
“你倒還懂事。”
雨後的夜霧稀薄,撲在臉上極是舒爽。可烏仁瀟瀟聽了這似笑非笑的聲音,脊背卻生生逼出一層涼氣來。
她轉頭,看向抱臂倚在廊壁上的元祐。
“有什麼話,快說。”
“沒話說,就不能找你出來?”她越是冷漠,元祐臉上的笑容越是恣意,“再怎麼說,我兩個的情分也與旁人不同,你何必如此絕情?”
“誰與你有什麼情分?”
烏仁瀟瀟低吼一聲,瞥開臉去,不想看他。可他卻低笑着,突地伸手一扯,便把她勒了過去,困在懷裡,雙臂緊緊圈住她。
“吃火藥了?見到小爺便不給好臉。”
烏仁瀟瀟眼帶黑氣,怒氣衝衝地看着他,身子扭動掙扎不止。
“你這樣的人,還指望誰給你好臉?”
“我是怎樣的人?”元祐仍然是笑,脾氣好得很。
烏仁瀟瀟煩躁了,別開了眼,不想與他鬥嘴。
“到底要我出來做什麼?”
元祐圈緊她的腰,左右看了看,低低一笑,什麼也沒有說,抓住她的手腕便換了方向,往不遠處的酒窖入口而去。爲了掩人耳目,那酒窖先頭設置了不少的暗衛。但因爲夏初七要過來,那些人早早都被陳大牛支到了外間,故而元祐拽着烏仁瀟瀟的手過去,並未有人發現。
入口在一個花木扶疏的木門處。
推開門,裡面濃郁的酒香便撲鼻而來。酒窖的石壁光滑、乾淨,有幾盞油燈在忽閃忽閃,映了一屋的暖黃光芒。
“下來,幫我拎酒。”
元祐笑着說完,放開她的手,率先走在前面。
烏仁瀟瀟皺眉瞄他一眼,收了傘放在門口,提着裙裾隨着他下了臺階。可人還沒有站穩,前面的男人突地轉身,她的身子一空,便被他摟了過去,接着一個旋轉,脊背便被他抵在了石壁上,正好撞上一個石棱子,疼得她差點沒背過氣去。
“你瘋了!這是要做什麼?”
元祐一隻手勒住她的腰,一隻手撐着石壁,低頭時,看她的目光,狼一般,帶着幽幽的綠花。
“你說小爺在做什麼?嗯?”
烏仁瀟瀟瞥開眼去,不與他對視,眼睫毛眨動得很快。
“元祐,我警告你,不要亂來。”
“羊都入口了,你說我不亂來,該怎麼來?順着來,還是側着來?”元祐似笑非笑的打趣着,故意歪曲她的話,一隻手輕謾地擡起她的下巴,在她脣上飛快地啄了一口,見她掙扎得更厲害,突地一嘆,沉下了聲音,語氣也是嚴肅了不少。
“烏仁,你說你爲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做到如此,不覺得累心嗎?”
烏仁瀟瀟嫌惡地瞪他,“我心甘情願。”
“是,你心甘情願。”元祐冷笑,手指在她臉頰上輕輕颳着,聲音含笑,卻喑啞低沉,似乎飽含怒意,“那你也得看小爺我樂意不樂意,是不是也能心甘情願。烏仁,你都是我的人了,你說你不許了我,還能與哪個男人在一起?”
烏仁瀟瀟眸子一紅,“我不是你的人,你不要胡說八道。”
元祐低笑,逗她,“都睡過了,還敢說不是?”
想到過往的羞辱,想到重譯樓的那一次,烏仁瀟瀟油燈下的臉色,登時蒼白了幾分。可她性子執拗,若非怕元祐把她的“醜事”捅給趙樽知曉,本就不會受制於他。所以,她人雖不得不軟,心卻還得硬三分。
“人面獸心!”
她咬牙切齒的低罵一聲,卻是把元祐罵笑了。
“罵得好。若非人面獸心,又怎能配得上你,嗯?”元祐輕笑着,湊過頭去,就要親她的嘴,卻被烏仁瀟瀟煩躁地偏開了頭去,惱道,“元祐,你若再輕薄我,我便與你拼命。”
“你若不想我輕薄你,爲何又要隨我出來?”
“你明明知道爲什麼!”烏仁瀟瀟恨聲不已。
先前在飯桌上,他說那歪詩就爲刺激她,喝酒吃菜的時候,也沒忘了拿腳來搔擾她。等他要出門拿酒的時候,更是赤裸裸地朝她遞眼色,要她隨了他出來。若是她不同意,她相信這廝真的能幹出當場說破的事兒來。
越想越是窩火兒,烏仁瀟瀟不由呵呵一聲,諷刺道,“元祐,你一個大男人,堂堂的國公府小公爺,如此對待一個女人,不覺臉上燒得慌嗎?”
“大男人就不找女人嗎?”元祐斜着一雙惹火的丹鳳眼,笑道,“烏仁,小爺這是在拯救你!看你爲了天祿自討苦吃,實在看不下去了。”頓了一下,他冷笑,“你難道沒有看見,楚七她懷上孩兒了……”
烏仁瀟瀟心裡狠狠一抽,眼睫胡亂跳動着,強自鎮定地瞥着他。
“她懷上孩子,與我何干?又與你何干?”
元祐眼睛微眯,抿緊了嘴脣,目光深幽。
看了她良久,他手臂突地一收,抱緊她。
“是趙樽的。”
烏仁瀟瀟被他的笑容蟄了一下。
實際上,楚七懷孕,她怎會不知道是趙樽的?只不過,她雖早知楚七與趙樽兩個的關係,但親眼看見楚七懷上趙樽的孩子,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介意,或者說,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酸澀。心裡一直裝着的男人,讓另外一個女人懷了孕。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在元祐的提醒下,她卻是欺騙不了自己,這確實是一種痛苦。
情緒堵在喉嚨口,她好一會才喘上來氣兒。
“他兩個心心相印,這般恩愛,懷孕並不稀奇。我與楚七說好的,我與她是朋友,我永不會破壞她與晉王的感情。所以,他倆有了孩兒,我是祝福的,高興的,我……”
“你還在自欺欺人。”元祐冷笑一聲打斷她,勒緊摟住她腰身的手,突地低頭,湊近她的臉,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一隻手指摩挲着她尖細的下巴,聲音帶着一種若有似無的痛斥。
“烏仁,你根本就沒有死心,你騙得了楚七,騙得了你自己,卻騙不過我。你的內心是怎麼想的?呵呵,你在等待與趙樽的婚期,你在等待嫁入晉王府,在等待成爲他的王妃,甚至你還在等待他有朝一日終會被你感動,喜歡上你,愛上你……”
他每多說一句,烏仁瀟瀟的面孔就變色一分。
每個人的心裡都裝着“小”,或說有一分陰暗的東西。烏仁瀟瀟是真心要祝福趙樽與楚七的,因爲她敬佩他們的真情,甚至也正因爲趙樽爲了楚七所做的一切,那些楚心積慮,那些生死不離,才讓她對他的情感越來越深濃,多得難以自拔……可如今元祐的每一句話,都像在切割她的肌膚,在啃噬她的血肉,讓她幾乎窒息般難堪。
因爲他說得對,她確實是有幻想與期待的。
她知道不應該,可這樣的情緒完全不由她控制。
“你根本就很在乎楚七懷孕,對嗎?”元祐扼住她的下巴,逼她擡起頭來與自己對視,語氣不容她抗拒,也不容她躲在自己的烏龜殼裡裝傻,“烏仁,你不自覺的把自己當成了晉王妃,你今日的表情太過明朗,我看得出來,你以爲楚七就看不出來?”
烏仁瀟瀟耳朵裡“嗡”的一聲響,耳根突地臊紅。也不知是羞惱還是慚愧,她再不想在元祐面前多待片刻,哪裡是一瞬都不成。她怕他,不僅怕他會拆穿她與他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也怕他洞悉一切的眼睛,他好像可以看穿她,看穿她不想示人的一面。
“楚七纔不像你!她懂我的。”紅着眼圈,她猛地一把推開元祐就想跑,卻被他一把抓了回來。
“烏仁瀟瀟,你夠了!”
元祐拽住她的手腕,扯過她緊緊壓在牆上,一雙狹長多情的眼睛在油燈下,彷彿嵌入了兩把刀片兒,銳利,鋒芒畢露,一點也不像平常吊兒郎當的元祐。
“我他孃的提醒你,那是因爲有愧於你,覺得你可憐,你不要得寸進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我的耐性。”
“我挑戰你?”烏仁瀟瀟氣不打一處來,“元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惹你,是你在逼我。這句話,我也想問你,真的要逼死了我,你才甘心?”
元祐眉梢一挑,想到她對趙樽的情義,莫名其妙的怒氣上腦,“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你一味糾纏在他二人中間,到時候逼死你的人,就不是我了。而是你自己。我就不明白,這世上這麼多男人,爲何你偏要找他!”
“因爲他值得。”烏仁瀟瀟一聲冷笑,“他是全天下最優秀的男子,在我的心裡,只有他那樣的男兒,才值得女子傾心託付。沒錯,我羨慕楚七,但我沒有想過破壞他們,我來如花酒肆,是爲了替他掩護……”說到此處,她喉頭一緊,鼻子突地有些酸,“難道說,我連默默喜歡一個人也不成?默默的將他放在心底也不成?”
“不成!”
元祐說得斬釘截鐵。
“憑什麼?”烏仁瀟瀟吼了回去。
“你把他藏在心裡,那把我藏哪兒?”
元祐生氣的吐出一句,突覺這話有些不妥,又嘲弄地抽了抽嘴角,解釋道:“我已經是你的男人了,你還這般惦記他,就是不守婦道,把我的臉子擺在哪兒?”
烏仁瀟瀟垂了垂眼皮,默然片刻,冷笑擡頭。
“感謝小公爺看得起我。那你說,你想我怎樣?”
元祐微微一怔,皺起了眉頭。
她突如其來的話,問得他有些爲難。
他究竟想怎樣?其實他也沒有想過。
“烏仁瀟瀟,我沒有喜歡過女人。”他考慮了一下,盯着她漂亮的小臉兒,手指撫上了她的下巴,一下一下摩挲着,聲音低緩,“所以,我想試一試,找你試一試。”
烏仁瀟瀟呆住,“難道你喜歡的,一直是男人。”
“我……”元祐哭笑不得,愣了愣,突地垂下眼皮,盯着她認真地道:“對,我喜歡男人,喜歡天祿那樣的男人,所以,我不樂意你喜歡他!”
“……”
烏仁瀟瀟沒有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看他說得嚴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無法去思考到底真假,只是突然驚覺,原來元祐一直以來的阻止,是因爲他與她有着一樣的“愛而不得”,心裡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無奈,不由幽幽一嘆。
“那你也可憐。”
“那你便可憐可憐我?”元祐笑道摩挲她的臉。
“……”
看她一臉苦惱地僵在那裡,元祐心裡卻樂開了花。
他發現自己說喜歡趙樽,這姑娘不僅沒有表示出嫌棄,甚至對他的靠近也沒有再躲閃,不由一喜,順着她的思想,又是長長一嘆,逗她道:“想必你先前也聽見了,我喜歡天祿好久了,甚至不惜下輩子變成女人也要嫁給他。烏仁,我與你的心思是一樣一樣的。”
烏仁瀟瀟聽得一愣一愣的。
“世間之情,最痛苦便是求而不得,幾多煩惱,幾多癡。”元祐看着她油燈下的小臉兒,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氣,更多的還是逗弄她的樂趣。
“烏仁,你就同情我一回吧。”
腆不知恥的求着同情,元小公爺在她瑩瑩如玉的小臉兒上重重親了一口,順手捋開她額頭的頭髮,便低下頭去,脣貼着她的臉,吻到她的脖子,氣順吁吁的吻了下去。
“讓我試一試,喜歡一回女人。”
他的氣息帶着芝蘭般的香味,動作看似輕柔,卻也霸道,烏仁瀟瀟掙扎不開,左右不是,心下慌亂不已。
“不要這樣……”
“就要這樣。”
他固執的咬住她的脣,輕輕地吻。
烏仁瀟瀟腦子一懵,餘光瞥一眼光線氤氳的四周,手腳突地有些發軟,說上來那份緊張與慌亂。一面怕被人發現他兩個躲在地窖裡做這般親密的舉動,一面又無法抗拒面前這個爲了情愛變得“軟弱”的元小公爺。
“元……祐!”
她低喃了一聲,回神時,他已不知不覺地沿着她的耳際輾轉,灑下一路的溫熱,順着她的脖子落在鎖骨上,而她衣襟上那一顆纏枝般的領釦,也不知不覺的鬆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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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們,更晚了。
今天有點卡文,卡得心慌慌,沒有存稿的孩子傷不起。
不好意思了——鞠躬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