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騰騰的餃子,笑吟吟的女子,哈薩爾看着面前這兩樣東西,頓覺周身籠罩了一層無形的壓力。
他的邊上,趙樽正襟危坐,一隻胳膊肘放在案几上,一隻手輕輕託着茶盞吹着水,像是壓根兒沒有看見這邊的動靜,可憑着男人的直覺,他分明覺得今兒這一頓不是吃餃子,而是瞪眼子。
脊背汗涔涔一涼,他瞄向趙樽一眼,把盛餃子的碗往兩個人中間一推。
“晉王殿下,你也嚐嚐。”
“表姐夫!”夏初七微微眯眼,不等趙樽吭聲兒,便把話搶了過去,把餃子碗再一次移到哈薩爾的面前,“這餃子是我專程給你做的,我們家寶音也出了力……你這是不肯賞臉?”
賞臉?哈薩爾覺得若是就這般賞了臉,他的臉能被趙樽那兩隻銳利的招子給戳穿。隨口打了一個哈哈,他看得出來這夫妻兩個在鬥法,“和稀泥”道。
“古人云,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好的東西,大家分食方能得享箇中滋味兒……”
“那……便依了表姐夫。”夏初七狀似爲難的考慮一下,輕輕一笑,說得極爲“大方”,“殿下若是不嫌棄,也吃幾口?”
趙樽的牙齒都快要被酸掉了。
他們兩個是夫妻,平素裡睡一個被窩裡的“自己人”,她精心烹飪的食物也應當是先給他吃纔對……怎的現在他想要吃個餃子,還得沾哈薩爾的光?
喉嚨一鯁,仿若含了一口老血。趙樽被夏初七“施捨”了餃子,哪裡吃得下去?
冷着一張臉,他陰惻惻瞥她一眼。
“本王不餓。不用了。”
說罷他轉向哈薩爾,淡淡道:“太子殿下慢用。”
“那本宮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哈薩爾推辭不掉,只能無端地將餃子碗端起來,只見上面浮着的餃子,皮兒薄脆,白嫩晶瑩,聞之生香,確實很有食慾。
夏初七坐下,把蘸料也推到他面前。
“表姐夫,餃子再蘸一下這個好吃。”
“嗯。”感受到趙樽冷颼颼的冷水,哈薩爾無辜地嘆口氣,把餃子裹入嘴裡,“哧溜”一聲,都沒有怎麼咬,便吞了下去。
“小心燙着……”夏初七緊張得趕緊遞巾子。
“哼!”趙樽見狀,若有似無的冷嘲一聲。
這是作的什麼孽?傲嬌給誰看呢?夏初七與趙樽在一起這麼久,雖說如今兩個鬧着彆扭,可她怎會不瞭解他的脾氣?分明就是不爽,還要強裝不在意。
想到這兩日來的膈應,她心裡的火氣沒有退下,看着哈薩爾,笑得更是開懷,聲音也極爲親暱,像是隨意拉家常一般,長長一嘆。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經過這些事,我算是看明白了,只有血緣親情纔是永恆不變的東西,比如我和表姐兩個,哪怕多少年不見面,再見面也是親的,血濃於水。至於夫妻麼……”
時不時扯出李邈,她是爲了拉同夥。
但哈薩爾卻只能呵呵發笑,不置可否。
夏初七眼風掃向趙樽,卻在他看過來時,偏開頭去,不與他正視,只冷颼颼嘲笑。
“一旦雞飛蛋打,不過陌生人。”
“……”趙樽黑着的臉,結成了冰。
“表妹說笑了。”哈薩爾頭有些大。
他今兒的身份極是尷尬,一方面是北狄前來洽談的太子爺,另一方面又是他很樂意成爲的角色——夏初七的表姐夫。可如今橫在他們夫妻兩個之間,左右都不是,吃着那碗餃子,便如那豬八戒吃人參果,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好吃嗎?表姐夫?”
夏初七笑眯眯問着,服務態度極好。
“嗯,口味上佳。”哈薩爾額頭冒着汗,被她提醒了這麼一句,方纔覺得口中的餃子確實是美味……美味得他思緒一飄,想得便遠了。
在漠北這些年,他沒有吃過餃子。
而他記憶裡最後一次餃子,還是在穹窿山的冬至,李邈親自包了餃子,翻牆給他送到寧邦寺裡來。那個時候,還是小姑娘的李邈,紅撲撲的臉,粉嘟嘟的脣,樂呵呵的笑……都曾醉了他的眼,如今想來,那一切,仿若還在眼前。
回到哈拉和林好些年了,貴爲太子的他吃過無數精緻的美食,住過無數華麗的宮殿,卻再無那一種餃子下肚,便會產生的歸屬感……一種心的歸屬感。
只因爲沒有她在身邊,不管吃什麼,都沒有了那家的味兒。不管住在哪裡,都好像住在別人家。對衣着,對食物,再也提不起半分熱情,吃好吃歹也都渾不在意。
有些人的名字刻在了骨頭上,想起便是痛。
吃着吃着,他的眼圈便有些赤紅。
夏初七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不對勁兒。
“怎麼了?表姐夫,餃子不好吃?”
哈薩爾自覺失態,沒好擡頭,只是僵硬着笑了笑,“哪裡哪裡,這餃子不僅做得賞心悅目,吃着也是口齒留香,即便是鳳髓龍肝也不可比。”
這般讚美,他說得誠心,可聽在趙樽的耳朵裡,便如針尖一般蜇耳,更覺腹中空空。
清咳一聲,他喝茶掩飾。
小寶音在餃子出鍋時,便已經讓晴嵐伺候着吃了幾個,小肚子都圓了。可如今看着哈薩爾吃得興起的樣子,她摸着肚皮,又可憐巴巴地撅上了嘴巴。
“表姨父,寶音餓餓。”
她那可憐的小表情,簡直就像是一個被人虐待的兒童,對食物充滿了慾望。長得漂亮的小姑娘,要求最是讓人無數拒絕。哈薩爾也是一樣,寵愛的輕笑着,親自動手拿了一個碗,把食盒裡的餃子盛了三四個,遞到寶音的面前,
“來來來,寶音和表姨父一起吃。”
“嗯……好……”小吃貨眼睛都亮了。
兩個人一起吃,兩個人一起承擔吃餃子的壓力,哈薩爾甚爲滿意,只是他這般作爲,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自己讓一個兩歲的小姑娘一起來承擔趙樽的“劈風眼”有沒有什麼問題。
“表姨父,好吃……餃餃好吃……”寶音真是個小吃貨,根本就沒有看見她爹的黑臉,小腦瓜子裡,只有一個字……吃。
“呼……餃餃……好吃……”
讚美了一次,又一次,寶音對夏初七的崇拜都在嘴上,“阿孃好棒!”
“這孩子,真乖!”
哈薩爾由衷的贊着,不知想到什麼,語意裡有一抹細微的嘆息。
夏初七聽罷,脣角往上一揚,“表姐夫,往後你與表姐兩個的孩子,會比她更可愛的。”
今兒她想方設法地拍哈薩爾的馬屁,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爲了趙十九。可她這馬屁拍得……雖然沒有拍到馬腿上,卻是拍到了馬心上。
哈薩爾無奈一笑。
“不知這輩子還能否有那一日。”
夏初七到了北平府以後,與李邈雖一直有聯繫,可李邈是一個十足的怪人。她在夏初七的面前什麼都可以說,偏生就是不喜談論與哈薩爾之間的感情。所以夏初七對他們的發展知之不詳。
思量一下,她問:“你與表姐兩個怎樣了?”
“還那樣。”
“哦?”
“一言難盡。”
與李邈一樣,哈薩爾似乎也是不願多提。更何況,作爲男人,傾訴的渴望比女人少。他面有憂色地抿了抿脣角,笑一下,便試圖插開話題。
“表妹,你覺着小寶音長的像誰?”
孩子像誰,是每個家庭最熱衷於討論的話題。先前夏初七與趙樽兩個自然也沒有少爲此爭論。但是,兩個人都覺得孩子應當像自己多一些,各執一詞,爭論了幾次,仍是沒有得出結論……
在這樣的爭論中,下頭的人大多都笑逐言開的說,嘴像王妃,鼻子像王爺,眉毛像王妃,耳朵像王爺,反正都是中立派,誰也不敢有半點偏向。
“我覺着像……”哈薩爾看着寶音白嫩俊俏的小臉兒,又看看趙樽與夏初七,正待說話,不曾想,正在吃餃子的小寶音卻接了嘴。
“表姨父,寶音像……阿古木郎!”
像阿古木郎?
低“呃”一聲,帳裡有人抽冷氣。
夏初七心裡也“咯噔”一下,生怕觸了某人的逆鱗。而顯然已經被觸了逆鱗的某人,那一張冷肅的面孔上,黑沉沉一片,宛如暴風雨前的天空,不見半絲光亮。
好一會兒,沒有人敢說話。
但小寶音不同,她纔不管她爹什麼表情。大抵說完了像阿木古郎,又想去安慰她娘,寶音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便握在夏初七的手上,又道,“阿孃,我雖像阿木古郎……也有一些像阿孃的……”
不補充還好,一補充就捅蔞子了。
她長得又像東方青玄又像夏初七,這說明了什麼,這不是誠心要把她爹給活生生氣死麼?夏初七輕輕咳嗽着,看着寶音一本正經的眉眼,突地有些嘆息。
這閨女其實真的像趙十九。
她這腹黑簡直是天生的,而且腹黑得無聲無息。
若不是寶音只有兩歲,若不是她的小表情是那樣的認真,她真的會覺得這小丫頭是故意在氣趙樽。
不過,她分明不是。
一個人說完沒看別人反應,她把小臉偏向趙樽。
“阿爹,寶音說得可對?”
火上澆油是什麼?寶音便是了。
趙樽看着女兒認真嚴肅的眉眼,臉孔便涼出幾分冬風瑟瑟來。可是,當着哈薩爾和下屬的面,他若是當場發飆,顯得太過小家子氣……可若是不發飆,他一直在沸騰的心頭血,又如何咽得下去?
看着女兒,他僵持的面孔上情緒不明,仿若暴風雨前的陰霾,看得鄭二寶幾個熟悉他的人都夾緊了尾巴,生怕發生大戰,燒到自己的眉頭……
可小寶音絲毫未查氣氛的僵持,又發話了。
“阿爹,你生氣了麼?”
趙樽再大的氣,也不能對女兒發。
拉着寶音的手,他淡淡哼了一句。
“沒有,阿爹怎會生氣?”
“哦。”寶音恍然大悟,仰着小腦袋,笑得甜甜的,“寶音長得不像你,你也不生氣,便是乖阿爹……這樣,讓阿孃再給你生一個,長得像你的吧?”
她先前說了幾句話,就沒有這一句話這般中聽。
趙樽滿肚子的怒氣,都被女兒給治癒了。
“好,回頭讓阿孃再生一個。”
說這句話時,他的眼風是掃着夏初七的。
只可惜,夏初七並沒有看他。或者說,她壓根兒就沒有注意過他與寶音兩個人的互動。只笑眯眯地坐在哈薩爾的邊上,高高興興地伺候“表姐夫”吃餃子,順便與她拉家常,談閒話,心情似乎特別好,一點兒也沒有受到“冷戰”的影響。
看着她小臉兒微紅,桃腮粉亮,嬌態十足的樣子,看着食盒裡的餃子越來越少,看着哈薩爾臉上越來越滿意的紅光,趙樽胃都酸了,肚子也在喊餓。
但他是個大男人,豈會在這時服軟?
輕咳一下,他再一次喝茶充飢,淡定的道。
“太子殿下,明日一早本王便要啓程北平府。”
哈薩爾擡頭,“嗯?”
從他的表情看,分明不理解趙樽話裡的意思。
趙樽冷冷瞥着他,“先談正事吧。”
這是不喜歡他吃餃子了?哈薩爾尷尬地一哂,接過侍從遞上的巾子擦了擦嘴,正色道:“原本與晉王是有要事相談,卻在這吃了一餐美味的餃子,本宮失態了。不過,難得表妹一番心意,這……還剩三個餃子,等本宮一併吃了吧。”
有人飽了,還在硬撐着往肚裡塞東西。
有人餓了,卻不好意思開口喊餓。
趙樽看着哈薩爾把最後一個餃子塞入嘴裡,臉黑得更沉了幾分。
“無妨。殿下慢慢吃,別噎着。”
口是心非的人……活該捱餓。
夏初七瞥着他淡定的面孔,心裡有些好笑。
哈薩爾吃完,打了一個飽嗝,衝夏初七感激地一瞥,方纔對趙樽道,“就衝阿七這一聲表姐夫,我與晉王殿下之間,情分便是不同。這世上,自家人都得幫自家人的,故而陛下那邊,我會繼續斡旋,儘量不與殿下爲難……”
“不過,此次陰山皇陵之事,即便是北狄皇帝有意,也很難堵出悠悠衆口,情況恐是不妙。再且,南晏皇帝三十萬人兵抵北平,就算北狄不插手,恐怕也是危局……”
“晉王殿下,自古英雄霸主,無不審時度勢,興利除害……不如你索性與我北狄爲盟,同退南晏?”
哈薩爾定然是深思熟慮過的,可“與北狄爲盟,同退南晏”這句話,聽上去似乎並無不妥,但認真咀嚼,又有別話。
他的意思,豈非讓趙樽投誠北狄?
哈薩爾的態度,便代表了北狄。
也就是說,在趙綿澤與趙樽之間選擇時,若是趙樽投誠,北狄便會利用趙樽來對付南晏。若是趙樽不肯投誠,對於他這樣的敵人,北狄自然很樂意,借了趙綿澤的手,一併除之。
趙樽微微眯眼,看着哈薩爾冷笑一聲。
“太子殿下,若是北狄皇帝懂得收手,那是他的福氣。至於趙綿澤……三十萬人,一鍋餃子而已。”
這話太狂妄,太張揚。
一句即出,滿帳皆靜。
南晏侍衛們暗喜晉王的霸氣側漏,至於北狄人……這句話,確實不太好聽。什麼叫“北狄皇帝懂得收手,是他的福氣”?趙樽的威名他們早已耳熟能詳,可趙樽的霸道,他們卻是第一次親見,屬實讓人恨得牙根癢癢。
當然,夏初七知道,若不是因爲那幾個餃子,趙樽即便心裡有氣,也不會這般狂妄的說道,分明不給哈薩爾面子。
唉!
都是餃子惹的禍。
她眉眼微彎,呵呵笑道,“表姐夫,我們家殿下就是喜歡開玩笑,尤其喜歡把玩笑開得……不像玩笑。呵呵呵呵,都是自家人,你別介意。”
她想爲趙樽圓場,哈薩爾又怎會不知?
得了個臺階,哈薩爾面色稍稍緩和了一點。他道:“晉王殿下驚世之才,戰無不勝,所向披靡,不把北狄放在眼裡也是應當的。不過,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即便是三頭六臂之人,也保不住前後夾擊,也無法孤身獨戰……晉王殿下,還是考慮仔細些好。”
“前後夾擊?”趙樽冷冷一笑,風輕雲淡的面色微微一沉,一臉陰鷙,“這一回,你們分明就是想……包餃子。”
“嗯?”哈薩爾眉梢一揚。
趙樽把案几上的三隻餃子碗擺成品字形,將他的茶盞圍在中間。然後,他低低一笑,修長的手指了指茶盞,目光爍爍地泛着涼。
“趙綿澤、北狄、兀良汗……不就是要把本王做成這一鍋餃子餡?”
哈薩爾是晚飯之後走的。
他這一次來到陰山,顯然沒有做好與趙樽直接硬碰撞的打算。但是,他揹負着北狄的使命,即便不想與趙樽爲敵,也不好表現得與他太過“親密”。
哈薩爾的北狄兵馬,再次入駐陰山皇陵。
在臨走之前,他得到了趙樽的承諾——一定會就陰山皇陵之事,給北狄朝廷一個說法。不過,若是北狄不想要說法,他趙樽也隨時奉陪。
他的態度,冷硬得夏初七都爲他捏了一把汗。
不過,讓她覺得詫異的是,從吃餃子時的閒談,她很清楚,現目前北狄方面把盜掘皇陵之事,全部都算到了趙樽的頭上,絲毫沒有東方青玄的干係。而且,看趙樽的意思,似乎也沒有辯解的意圖,言語之間,更是隻字不提東方青玄蔘與了此事。
當時,她非常不解。
晚些時候一個人睡在榻上,她考慮了許久之後,方纔反應過來……她家爺是一個純種的老爺們兒啊。
情雖絕,但義還在。
不管東方青玄進入皇陵的目的是爲了藏寶還是尋找他的親生父母,陰山皇陵裡頭葬着的人都是他家的老祖宗。他這般做法,於時下的禮節來說,那是會遭天譴,會受盡世人唾棄的。
趙十九是在保全東方青玄的名聲。
他兩個……真是相愛相殺的一對啊。
在牀上滾了一圈,夏初七想到這點,不由嘆氣。
沒有把餃子給趙樽吃,她從他的帳中離開時,也沒有多看他一眼,把“欲擒故縱”的把戲玩得風車斗轉。只可惜,似乎沒有效果——天又入黑了,趙樽還是沒有回來睡。
“我靠!”她暗嗔一句,抓過被子矇住頭。
丫太能憋了,到底要置氣到何時啊?
不對,可能明早拔營,他今天晚上確實很忙也不定?這麼一想,她的信心又回來了。
山不來就我,我還不能去就山麼?
打扮了一番,她出得氈帳,外頭已是一片黑燈瞎火。只有南晏商隊的氈帳裡隱隱有忙碌的動靜兒。大抵是明兒就要離開陰山這個鬼地方了,大家夥兒這晚都興奮得很。
夏初七走到趙樽的帳外,輕咳兩聲。
“殿下睡了麼?”
連稱呼都生分了,她自己也有些無奈。
“沒有。”回答她的人,正是趙樽自己。而且,這一回,再也沒有甲一做攔路虎,他接着便沉聲道,“進來吧。”
小樣兒的,繃不住了吧?夏初七強壓住心底的雀躍,扯了扯衣裳,板着臉撩開簾子進去,儘量不露出臉上的情緒來。
“殿下,我有些事想與你商量。”
在她入帳之前,趙樽似乎正在看書,聽了她的聲音,才冷冷淡淡地從書上擡起頭來,一板一眼地問,“何事?說。”
裝裝裝!讓你裝。
夏初七黑着臉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
“你們明日便要拔營回北平了,可我卻不想這麼早回去,還想帶着我爹和寶音兩個,在陰山多待幾日。你曉得的,我爹孃與陰山有些淵源,我爲他治療,也想在舊地,會有助益。”
陰山皇陵裡塔殿出事之後,由於東方青玄與夏初七兩個一同失去蹤跡,趙樽便順理成章地把他老丈人給接管了。而東方青玄至今也沒有表示任何異議。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趙樽爲他遮掩,他便把夏廷贛還給他,兩個人又達成了一樁秘密的買賣。
不過,這兩日,夏初七對夏廷贛並沒有過分的熱絡。一來夏廷贛的腦子確實有些糊塗,父女兩個沒法子搭得上話;二來因爲夏初七不是真正的夏楚,對於這個便宜爹,到底也少了一份相處的感情;三來她從來就沒有過爹,壓根兒就不知道該怎樣與爹相處,稍稍有些窘迫與尷尬。
這些趙樽自然是知道的。
可她卻冷不丁提出要爲了夏廷贛留在陰山,是爲哪般?
趙樽自個兒琢磨着緣由,喉結一滑,臉色稍稍難看了幾分,“大戰將起,陰山地區更不安全。本王如何能放心留你下來?”
本王?夏初七斜眼橫他。
“殿下似乎沒有權力阻止我?”
趙樽微微闔眼,看向斜坐的夏初七。
她穿了一件水草紋的綢褲子,但她怕熱,不像尋常婦人那般褲腿裹得嚴嚴實實,而是把褲管裁短,留出一截白皙的腳腕子來,在氤氳的燈火下,那一截肌膚,帶着一種近乎透明的光潔質感。
心裡一緊,趙樽有些心猿意馬。
打從寶音來到身邊,兩個人這些日子親熱的次數越來越少。加上入皇陵,鬧彆扭,這些天來他更是沒有法子對她恣意憐愛。如今看着那白生生的一截,心裡的貓爪子更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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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
他的聲音,略而沙啞。
“嗯?”夏初七注視着他的表情,心裡樂得開了花兒,可臉上卻沒有半分表現。像是爲了看清他的話,她身子往前面一湊,把個嬌好的腰身,用一個最能勾人的角度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你在說什麼?晉王殿下,你懂得我的意思,我這般跟着你,說白了,非妻非妾非通房,什麼都不是,還白給你生了個女兒,你憑啥限制我?”
“我……”趙樽目光冷沉,有些說不出口。
“瞧你的意思,便是默許了?”夏初七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想笑,卻知道笑不得。她趕緊藉着巾子的遮掩,揉了揉憋笑憋得難受的面頰。
“行,那好吧,就這樣說定了,我這便回去收拾東西,明兒天一亮,我便帶着我爹和寶音離開嘎查村,四處走走。”
她表情很嚴肅,一副要帶着老爹和女兒離家出走的樣子,說罷便鎮定地起身,往帳外走去,走了兩步,她想了想,又回頭。
“對了,還有一件事。”
趙樽面色涼颼颼的,黑臉看着她,似是慍怒。
“阿七,本王說準了嗎?”
“……你不準?”夏初七微微擡高下巴,似笑非笑地瞄着他,“理由?”
“我是你男人。”趙樽“啪”的拍桌子,衝口而出,“生氣是爲了什麼,你也清楚。”
夏初七看了看他,眨眨眼,搖頭。
“我不清楚。”
趙樽一言不發的看着她。
“呵呵!”夏初七扯着脣笑了笑,回頭又湊了過去,伸手捏他手指頭,“趙十九,你猜我在想什麼?”
“……”趙樽還在傲嬌。
“我想幹壞事!”她笑。
趙樽一愣,眯起眼看她水蔥似的手兒。
“阿七……?”
夏初七心裡一陣悶笑,面上卻是風情萬種,一雙烏黑的媚眼定定盯住他,慢悠悠低頭,越湊越近,壓向他的臉,彷彿是要親吻他的樣子。
趙樽俊臉清越,眸子一片深邃。
可就在他伸手要去抱她的時候,夏初七卻淡淡一笑,手指突地從他腰間滑落,拿起他放在腿上的《火龍經》,似笑非笑的撩起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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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告訴你,殿下,你的書,拿反了。反着看書……傷眼啦!”
看着腿上的書,趙樽面色一沉。
“還有。”夏初七笑着轉身,“我很生氣,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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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改錯字,麼麼噠,二妞兒們!
初吻獻上,打滾兒求大家月票不化,有就入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