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大亂前,歌舞昇平。

洞穴裡,四處漆黑。

甲一此人向來穩重,如今被他這般恐懼的一吼,夏初七脊背生涼,汗毛倒豎,下意識便摸向左手的鎖愛護腕,嗖地轉過身去。

可面前空蕩蕩的,除了石壁,還是石壁,哪裡有東西?

她吃驚,“有什麼?”

他在背後,說:“你看不見?”

這聲音,冰透入骨,驚恐萬狀,讓她遍體生寒,血液開始全身逆躥。難不成是甲一看得見的東西,她看不見?攥緊“鎖愛”護腕,她聲音微沉。

“到底是什麼?”

背後,傳來甲一的聲音,“你背後,自然是我啊。”

她轉身後,背後可不就是他麼?夏初七脊背一僵,哭笑不得,沒有想到向來正經的甲一也會戲弄人,她故作生氣背轉身來,就着火把的光線,盯着他一步步靠近。

“你找揍?”

“說了你揍不過我。”

他回答得理所當然,就好像他根本沒有戲弄過她一般。

夏初七看着他,突地一怔,古怪地笑了一笑,慢悠悠擡手,指向他的背後,一本正經地道:“我是揍不過你,可你背後的人,卻可以幫我揍你。”

同樣的招數,剛哄了旁人,甲一如何會信?

“哼,還想騙我,走吧。”

他聲音剛剛落下,不曾想,背後就傳來一道極沉的聲音,“她沒有騙你。”

甲一嘴角抽搐下,調轉回頭便看見黑暗中一襲黑衣出現得無聲無息的趙樽,慢慢進入火把的光線中。他微微一驚,拱手低頭。

“殿下。”

趙樽輕輕“嗯”一聲,雲淡風輕地道:“連我近身都不知,心思長哪裡去了?”

說罷他不再多說,瞄他一眼,大步過來拽了夏初七就率先往外走,甲一閃在身側,讓開道兒,原地默了片刻,極是不解地撓了撓頭,默默跟隨。

他哪知道,這位爺如今是一隻裝醋的罐子?只暗暗心驚,趙樽的武藝從來不露底,即便是他們這幫近身侍衛也不太清楚底細,今日被他靠近背後,竟一無所知,確實也驚了他一身冷汗。

一個火把,三個人,沿着甬道出來。

夏初七將頭在趙樽胳膊上貼了貼,說話時的語氣,早無對甲一時的兇巴巴,不過轉眼,便溫柔可人了不少。

“你怎的來了?”

趙樽低頭看她一眼,蹙了蹙眉,沒有說擔心她的安危,只漫不經心地輕聲道:“怕你背不動那般多的金銀,特地來幫你。”

知他故意酸她,夏初七癟嘴:“哪裡來的金銀可背?姑娘我白來一趟,正生氣呢,你莫要損我了。”

趙樽默然,視線落她頭頂,“死心了?”

夏初七將手插入他的臂彎,“除非面前是黃河。”

趙樽眉毛挑高,無奈一嘆,“阿七,爺有個問題。”

她奇怪他的反應,擡頭看去,“問唄。”

他平靜無波的俊臉上,一本正經,“爺可以揍你嗎?”

她翻了個大白眼兒,嗖地回頭,就把這個血腥味極濃的問題丟給了默默跟隨的甲一,還故意朝他擠了擠眼睛,示意他幫自己,“甲老闆,你說呢?身爲我的貼身侍衛,若是有人要揍我,你幫誰?”

甲一冷靜地告訴她:“我幫着人揍你。”

“……”

夏初七被孤立了。

看着甲老闆不仗義的臭臉,再看看趙十九傲嬌的大爺風姿,她不得不默默地感慨,封建社會的婦女果然是沒有地位的。默了片刻,她手指一緊,突地扣緊趙樽,略帶緊張地道:“趙十九,別回頭。”

趙樽狐疑,“怎了?”

她低低道,“背後有鬼。”

趙樽緊緊抿着嘴脣,知她故意說甲一,也不搭話,只抓過她的手,加快了腳步,“我看你就是隻鬼。”

“哎,我若真是鬼就好了。可惜了,我不是。”

“……”

“若我是隻鬼,我便回到此處還沒有被損毀的第一現場,肯定能發現些什麼痕跡。如今這什麼都沒有留下,我親愛的寶藏要怎樣才能找到?”

“戲文聽多了。”

不管趙樽的低嘲,不管甲一的默默鄙視,她一個人邊走邊考慮邊說:“我想想那時的情形啊,一個王朝落幕了,退守關外,從國庫帶出大批的金銀財寶,卻得知敵軍追來的消息,帶着金銀財寶在身邊必然成爲累贅,會怎麼辦?找一個地方深埋是最明智的選擇,可是……”

爲什麼此事會成爲了一個傳說?藏寶到底哪去了呢?

很有可能,在她便宜爹打劫到陰山之前,這批金銀財寶已經被前朝的人藏穩了。他便宜老爹劫住了人,卻沒有劫住寶,且人家藏的方式隱蔽,他們根本就找不到,但老皇帝不信任他,這或許就是後來滅門慘案的導火索。

另有一個可能,就是她那個便宜爹與她一樣,也是一個愛財如命的人,劫到了這批多可敵國的金銀財寶,如何捨得便宜地交給朝廷?於是乎,他自己把它藏起來。

可問題回來,到底要怎樣藏,才能藏得這樣無聲無息,引無數英雄豪傑折了腰挖爛了鋤頭都找不出來?

一念至此,她腦子裡靈光一閃,突地拽住趙樽的手,猛地回頭看甲一,雙圓睜大。

“我想起來了。”

甲一愣住,“什麼?”

夏初七飛快瞥了趙樽一眼,低低問甲一,“先前我們看見的那塊粗糙的凸型石壁,我說被人爲破壞過的那個,像不像是一塊墓室的碑?你們說有沒有可能,這陰山其實是一座陵墓,比如是某個大人物的,或者某個皇帝的皇陵,設計了許多的機關……”

甲一垂頭默然,趙樽再次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戲文裡的段子……”

“知道秦始皇陵沒有?依我看這陰山風水極好,山脈層巒起伏,溝壑縱橫,尤其這北坡地勢險峻雄偉,處處顯有氣勢磅礴之態,不正是龍脈所在……”

“哎!”不待她說完,趙樽無奈劫住她的話,“阿七什麼時候,研究起堪輿之術的?”

夏初七瞥向他,毫不猶豫地吃笑。

“姑娘我無師自通,瞎猜的。”

趙樽給她一個“爺就知道”的眼神兒,似是對她無詞,也不再聽她瞎扯,緊緊拽住她,行走的速度加快了,直到再次回到軍囤門口,看到守在那裡的陳景幾個侍衛,夏初七心裡的激奮和亢奮才被這一羣沒有探寶精神的人給打敗了。

果然只是一個美麗的傳說。

……

……

回到駐軍營地時,門口有人等待趙樽,說是有緊急公函到了,趙樽點點頭,領了陳景便先去了大帳。臨行前,他囑她趕緊回營休息,外面風雪大,不要到處瞎逛。

她點頭稱是,乖乖帶着跟屁蟲甲一回帳。

一路踢着營中未有掃淨的積雪走着,她偶爾又從路邊的帳篷旮旯處捏兩個小雪團丟出去,砸得帳篷“噗”一聲,覺得極是有趣。邊玩邊考慮着那神秘的軍囤,以至根本就沒有發現站在她帳外那位紅衣似火的東方大都督。

“七小姐頗有雅興。”

看着她孩子氣的舉動,東方青玄薄脣微勾,妖豔的鳳眸看着她握着雪團的手。

夏初七擡頭看去,白茫茫的雪地上,站着他這麼一個紅衣妖孽大美人兒,那視覺衝擊感實在太強,覺得這簡直就是罪孽。

惡趣味上來,她握緊雪團朝他作了一揖。

“大都督安。”

她難得這般禮貌,東方青玄微微一笑,無視甲一見到仇人一般的姿態,隨意寒暄道:“七小姐這是從外面回來?”

夏初七打了個哈哈,往四周看了看,除了甲一不見旁人,這才壓低嗓子,故作神秘的對他道:“不就是爲了那藏寶之事麼?我特地在陰山地界上轉了一圈,結果……”

她說到此,停頓住。

東方青玄眸子微眯,“有何發現?”

夏初七翹脣淺笑,朝他勾了勾手指頭,“來。”

東方青玄怔忡片刻,才笑着低頭,側過臉來,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夏初七卻趁着這一瞬,突地將手中的雪團從他的衣領裡塞了進去,見他驚得一個哆嗦,忍不住哈哈大笑。

“自解有大發現,陰山好多雪,到處都是雪。”

換了趙十九,這般戲弄,定饒不了她,但大都督向來脾性極好,那突然侵入的涼意也沒有損毀他他清和妖冶的笑容,只微微僵硬了那麼一瞬,便直起腰來,神態自然地攏了攏衣裳,處理好雪團,正經道:“你沒發現,本座卻有發現。”

“哦?!”夏初七看着他,怕被捉弄,略有遲疑,“有何發現?”

東方青玄微笑,“你就讓本座站着說?”

……

……

入了營帳,她親自倒了茶水請他入座。

兩人相坐,東方青玄屏退了左右,卻無法阻止甲一一動不動地立在她的身邊。遲疑片刻,在她同樣無奈的表示沒有辦法之後,他鳳眸微微一眯。

“七小姐答應本座的事,沒忘吧?”

夏初七抿脣揚眉,“自然。”

東方青玄點點頭,再次猶豫地瞥向甲一,從大袖中掏出一張卷着的筒紙來,展在夏初七面前。

“七小姐看看,可識得這字?”

夏初七好奇的探頭,一看,差點沒有暈過去。

紙上寫的不是旁的,竟然是幾個英文字母。在這個世道,她想都不曾想過的文字,居然會活生生出現在面前,那震撼的效果可想而知。

難道是東方青玄在試探她?

幾乎下意識的,她猛地擡起頭來,目光裡滿是見到階級同胞的驚喜,“你是不是也是……”

她想問他是不是從二十一世紀而來。

但即將出口的話,還沒有說完,又被她狠狠嚥了回去。想想東方青玄先前的言行,哪裡像一個穿越人士?

見她如此,東方青玄盯住她的眼,“是什麼?”

夏初七脣角揚了揚,表情極是複雜,隻眼珠子骨碌碌轉動着,上下審視着他,嘿嘿一笑。

“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這是文字嗎?這分明就是某種特殊符號,我哪裡曉得是什麼?”

她看見英文的剎那,表情實在太過驚喜,如今再來掩飾已是惘然,依了東方青玄的精明,又怎會不知道她有所顧慮?他將那張紙往前推了推,目光深了深,前傾身子,示意她再看一次,隨即低笑。

“七小姐當真識不得?”

“當真。”夏初七嚴肅地點點頭,“只不知大都督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問完,她突地剎那便想到那塊被破壞過的石壁,倒吸了一口氣,猜測道:“難道是從那個古墓……不,那個軍囤的洞穴裡拓出來的?”

東方青玄並不正面回答她,只端坐身子,把紙卷好,又放回去,漫不經心的看着她笑。

“七小姐太沒有合作的誠意了。”

“大都督這般說,我不明白。”

“你明白的,你想得到好處,給你的心上人,卻不想分給本座一杯羹。”說到此處,他停頓住,語氣有些說不出來的幽怨,“這般薄情寡義,本座如何與你合作?”

薄情寡義?

聽他這般說,夏初七愣住了。

實話說,她真沒有這樣想。只是覺得東方青玄這麼一個人,又不缺錢花,即便得到傾國之重的藏寶,也沒多大用處。當然,如果真能得到,而他又幫助了她,她自然不會短了他。但卻不可否認,私心裡,她確實是以趙十九爲重的,並沒有考慮太多他的利益。

咬了咬下脣,她壓低聲音,不否認,也不承認,只若有所指地笑,“到底是不是來自那個石壁的文字?除了這些符號,肯定還有很多旁的吧?大都督認不得這符號,便拿來試探我,對也不對?”

東方青玄脣角微牽,鳳眸微發深幽。可還未等他開口承認,耳邊便傳來一道低斥。

“東方大人思慮過甚了。”

夏初七心裡“咯噔”一下,無奈地發現今日趙十九簡直就是一個專程砸場子的人,不管走到哪裡,都無聲無息。

擡頭瞥過去,她見他容色依舊,氣宇軒昂,可在看見東方青玄時,臉色明顯不太好看,就像鑄了一層黑鐵,整個人森冷而立,令人不寒而慄。

“本王向來不覬覦那虛無縹緲的藏寶,奉勸東方大人也一樣,做人還是腳踏實地的好。癡迷不切實際的,是貪念,想把不屬於自己的據爲己有,是妄念。貪妄之念,損傷根本,東方大人還是謹慎些好。”

夏初七不由嘆氣。

她家趙十九迂是迂了點,酸是酸了點,可說起話來卻也不無道理。把希望寄託於一個傳說,就像她前世不買彩票卻總盼着中五百萬是一個道理,確實是在虛幻裡找存在感。

與她對趙樽的高度認同感不一樣,東方青玄脣角微微一揚,無視趙樽話裡隱晦的暗示,只優雅的起身,給了夏初七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本座先告辭。七小姐,多謝。”

謝她什麼?

夏初七莫名其妙。

趙樽脣角緊抿,不動聲色,只是在東方青玄與他擦肩而過時,突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不容他動彈,然後沉聲道:“我不管你有何謀算,但絕不會容你利用阿七。”

東方青玄偏頭,與他目光交匯。

兩個人一動不動,都沒有說話。趙樽一襲甲冑,身姿頎長有力,面容冷峻無波,帶着刺人的冷芒。而東方青玄容顏白皙,笑容極妖,一身紅衣像沾染了無數的鮮血,與趙十九的黑披風和硃紅甲相襯,一個猶如雪中梅,一個猶如墨上畫,兩個人視線交匯出的硝煙,烽火,都不能阻止夏初七愜意的欣賞這一副美景。

片刻後,東方青玄推開趙樽的手,略略偏過頭去,看着他,俊美的臉上帶出一抹嘲弄。

“我與她,彼此利用而已。”

或許這笑太刺眼,夏初七突覺脊背生涼。

……

……

這個夜,大雪飛舞,極涼。

但陰山大營的營帳內,卻溫暖如春。

夏廷德是一個極會享受的人,即便是這樣簡陋的環境,宴請趙樽和東方青玄時,帳內也薰着上好的沉香,擺滿了美酒佳餚,還找了與軍營氣氛極是不符的妖媚舞姬,搔首弄姿的扭着水蛇般的腰肢,在席中翩翩起舞。

窮與苦,向來不屬於特權階級。

可夏初七惡意揣測他的所爲,總覺得這廝是在炫耀,以此來對比在漠北糧草短缺的情況下,北伐軍吃的苦頭,從而滿足他內心的不平衡。

該來的人都來齊了。營帳內,擺上了一圈整齊的桌案,除了東方青玄之外,席上衆人基本皆是軍中將校,都身着戎裝。大抵是久別家鄉,久不近婦人,眼前幾個美豔的舞姬們,吸引了男人們的注意力,個個眼睛都有些發亮,喝酒的興致也是極好,席間不時傳來歡悅爽朗的笑聲。

“老夫敬殿下一杯,爲先前的事賠罪,還望殿下原諒則個。”夏廷德站起身來,滿臉紅光。即便脖子上還包紮着紗布,但他的樣子卻極是誠懇與謙恭。

趙樽朝他舉杯示意,並不起身,言詞極是簡短。

“魏國公請。”

他不說原諒還是不原諒,實則不怎麼給夏廷德臉子。不過他爲人向來疏離高冷,大家都習慣了這般的他,就連夏廷德似乎也不以爲意,只笑着將杯中酒入喉,舔了舔嘴脣,坐回椅上,似是關切地隨口問:“不知殿下的萬人書,可有準備妥當?!”

趙樽正仰頭喝酒,聞言放下酒盞來,冷冷看着他。

“魏國公對此可有異議?”

“哈哈,沒有沒有。”夏廷德擺擺手,“老夫只是詫異而已,想殿下與皇太孫素來交好,這些年叔侄間並無齟齬,怎會突地橫生出這些枝節?老夫以爲,定是中間有誤會。到底血脈親人,若是殿下不嫌棄,老夫或可與你和皇太孫從中說和……”

趙樽半闔着眼,聲音涼淺,“我叔侄之事,與魏國公何干?”

這樣簡單粗暴的回拒,嗆得夏廷德老臉一陣發紅尷尬。

而席間的其餘人,默默放下酒杯,看着他二人僵持一處,不敢多言。

只有東方青玄似笑非笑的垂着眸子,修長白皙的手指,一直隨着舞姬的音律在案几上敲着節拍,一臉看好戲的姿態。

靜默中,只有絲竹聲,不聞人聲。

夏廷德尷尬片刻,終是嚥下那口惡氣,自己找了一個臺階下。

“來來來,喝酒喝酒,吃菜吃菜。是老夫失言,席上同僚,還是莫言國事的好。”

“是,來來,國公爺,敬你一杯。”他自己手下的將校,隨即應和。

雖趙樽不理會,但好歹他順着臺階下來了,面色緩和了不少。

再次舉杯,他淡淡看一眼副將張立,又將目光轉向了場上舞姬,像是忘了剛纔的不愉快。

一段小小的插曲,便這般揭過去了。

一時間,絲竹聲聲,舞姿婀娜,酒氣飄香,賓主盡歡。

夏初七久不飲酒,兩杯酒下肚,竟覺得有些頭暈,趕緊放下杯子,只專注吃菜。

“國公爺,兀良罕來人了。”

酒宴間,一個侍衛小心翼翼地走到夏廷德的身邊,拿手遮着嘴巴,但爲了蓋住樂器聲音,不得不拔高嗓子,讓席上衆人都聽見了他的話。

“來做什麼?”夏廷德擡眼瞪他,老臉通紅,似是半醉。

“他們送來了託婭公主,說是要換回他們的大世子。”那人的樣子頗爲尷尬,可面對夏廷德的質問,又不得不告之實情。

“哦”一聲,夏廷德像是剛反應過來這事,情緒平淡地點了點頭。但末位陪坐的夏衍卻按捺不住了,聽說肖想許久的草原明珠到了陰山,嗖地從席間站起身,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爹!我現在就去……”

夏廷德瞪他一眼,一拍桌案,氣得鬍子直顫抖,“坐下。”

說罷他又望向那侍從,低低吩咐,“殿下在這呢,這等小事不必來稟報。去,把託婭留下,把人還給他們。”

“魏國公。”趙樽突地插了一句,略帶嘲弄地冷冷挑眉:“這是要與兀良罕聯姻?”

本是敵對關係,聯姻二字用詞太狠,夏廷德當即否認。

“哪有此事?殿下說話了,不過一個韃子殘部而已,哪配與老夫聯姻。只是……哎,說來也不怕殿下笑話,犬子沒出息,看上那個託婭了。家門不幸,極是無奈啊。”

將欺男霸女說得如此簡單,也就他了。

夏初七心裡冷冷一哼,極是看不上這父子二人,卻聽夏廷德醉意熏熏的接着又笑,“不過,犬子雖喜,終歸一個婦人罷了,若是殿下也對託婭那草原明珠有興趣……”託長了聲音,他見趙樽不動聲色,喊住那名正要出帳的侍從,“去,把託婭帶進來。”

進來的人不止託婭一個,還有送她來的兀良罕世子巴彥。

大概屬實是迫於無奈了,巴彥與託婭二人眼中俱有憤慨,卻不得不順應形勢。有些日子不見,夏初七覺着那巴彥深濃的眉眼更爲深陷,留着一撮小鬍子的下巴似是又瘦削了不少。而託婭變化不大,看得出來,她是一個驕傲的女人,如今爲了換回他大兄,被當着禮物一般送給夏衍,漂亮的臉上全是不屑。但一入營帳看見席上的趙樽,她眸子卻是一亮,動了動嘴皮,露出一副欲說還休的姿態。

“還不快見過晉王殿下。”夏廷德眼神投向那兀良罕的兄妹,帶着醉意的語氣極沉。

巴彥並未拆穿先前找過趙樽一事,只將手放於胸前,躬身施禮,但眼睛裡的神色,卻寫滿了求助的懇切。

“巴彥見過南晏晉王殿下,晉王殿下金安。”

與他兄長的謹慎不同,託婭一動不動,只愣愣盯住趙樽,並未多言。

夏廷德眯了眯眼睛,似有所悟,看向趙樽,“殿下可對此女有意?”

巴彥與託婭面色俱是一變,深知趙樽的回答將會影響到託婭的命運,那目光都巴巴地定在了趙樽的臉上。席間衆人亦是一樣,視線紛紛投向趙樽,好奇地想知他如何迴應,就連夏初七也看了過去,手心一攥,心情極是矛盾。

雖她不喜託婭,也不忍她毀於夏衍之手。

再說,上次兀良罕送來的五千牛羊,確實也算雪中送炭,救了北伐軍的急。若是趙樽此時表面應下,救託婭一回,她也不會真與他計較這許多,只是若他當衆承認對旁的女人有意,她多少也有會不舒服。

“殿下?”夏廷德催促一聲。

趙樽似有猶豫,考慮片刻才慢條斯理地道:“魏國公有心了,本王並無此意。”

夏廷德微微一怔,但夏衍卻是面色一喜,提着的心終是放了下來。

“爹,殿下這般說了,您就不要強求了,我這便將人帶下去,免得擾了殿下吃酒的興致。”

他話音剛落,趙樽卻突地開口,“等等。”

夏衍回頭看他,面色發青。

趙樽面色平靜地勾了勾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風輕雲淡的道。

“本王雖對她無心,可本王營中的參將李青卻對她極爲看重。李青隨我多年,我怎忍他心喜的女子,落於這般田地?”

夏初七微攥的手放開,沉默了。

可憐的李參將,遠在漠北都躺了槍。

但她也知,趙樽此人君子,雖上次訛了兀良罕五千牛羊和馬奶酒,但順水人情也是肯做的。

“殿下!”

趙樽的話,引得夏衍極是不悅,這紈絝子弟平素跋扈慣了,說話時語氣極衝,動作也急躁,“砰”一聲,他的巴掌就拍在了案几上,擊得杯中酒水飛濺還不自知,只聲色俱厲的道:“若是殿下要人,夏衍絕無二話,可殿下竟爲了營中一個小小的參將,便要與我搶人……”

“小畜生,你住嘴!”

不等夏衍說完,夏廷德打斷了他,憋屈得夏衍直皺眉,“爹!”

“還不退下!”將他呵斥住,夏廷德轉而又對趙樽恭敬地笑,“殿下,犬子無禮,多有得罪。殿下不要與他一般計較。但犬子所言也不無道理,若是殿下您要人,老夫敢不遵從?只是若爲了旁人,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趙樽懶洋洋看他,緩緩道:“魏國公,我大晏雖與兀良罕有怨,但世上姻緣絕無強買強賣的道理,爲了不損我天朝的威儀,不如讓託婭公主自行選擇可好?”

此言一出,帳內略有騷動。

雖說託婭是兀良罕的公主,但在大晏衆將看來,不僅只是一介婦孺,還是一個要用來交換人質的貨物,哪裡輪得到她選擇夫婿?

託婭微微一驚,雖然失望趙樽不要她,可也聽懂趙樽是爲了幫她,倏地搶前一步,搶在衆人出口之前,看着夏廷德,用極是彆扭的漢話道:“晉王殿下所言極是合理。南晏自恃天朝上國,難道真要爲難一個女子不成?”

“這個……”夏廷德輕咳一聲,看了看夏衍,又看了看趙樽,極是爲難地笑道:“殿下,只怕不妥吧。”

“那魏國公認爲,怎樣才妥?”趙樽面色淡然,但語氣極冷,帶了一抹勢在必得的暗嘲。

夏廷德略一沉吟,想了想,突地朗聲笑着,“既然殿下的參將與犬子一樣看上了託婭,那老夫也沒有不給殿下面子的道理。只凡事講究一個公道,老夫先前扣押了兀良罕大世子,已然與兀良罕結下仇怨,讓託婭自行選擇實在對犬子不公。”

停頓片刻,他望向座中衆人,“不如這樣好了,反正閒着吃酒也沒個樂子,老夫有一提議,就當爲諸位醒酒消食。”

衆人來了興致,紛紛道,“魏國公請明言?”

夏廷德道:“老夫與殿下各出一人,以營內兩軍旗幡爲酒籌,誰先將對方的旗幡奪到手,託婭便歸誰,如何?”

此舉說來公道。

但衆所周知,軍隊旗幡不僅代表一個人的臉面,還代表一支軍隊的臉面。勝負也不再只是託婭一個婦人這般簡單,而關於兩軍的威儀。

趙樽冷哼一聲,眸子微擡,低低道。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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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章節出了一個BUG,因爲先前設定夏楚母親的姓名沒在大綱上改,寫時翻人物表,就腦子短路直接寫了甄氏。咳,其實是李氏。感謝大家指出。由此我也深深鄙視自己,太過聰明的人,總是容易犯低級錯誤啊。

衆人擡腳(怒):你確實是在鄙視自己咩?

二錦抱頭(被踢飛):其實我是來求票的,冤枉啊!

——簽到了——

【鳴謝】以下各位鼎力支持:

親愛的【龍人媽】升級爲進士。

親愛的【13916677642】升級爲會元。

親愛的【600100】、【菁華郡主】升級爲貢士。

親愛的【二爺無聲】升級成爲解元。

第278章 收買第004章 風流騷年!第309章 哈薩爾與李邈第246章 驚變!第197章 翻天覆地的力量第312章 柔光照鐵衣第323章 火候第293章 彆扭的烽煙!第242章 天下雖重,卻不及你。第323章 火候第142章 孩子留不得!第018章 誰比誰更厚顏?!第195章 一步之差!第291章 能做的,便是恨。第278章 收買第183章 人美,則氣壯!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270章 我是很有愛的標題!第179章 下馬威!第244章 對峙與意外!第253章 勢同水火!第177章 入東宮,第一回合。第308章 入碗第185章 清算!第200章 惦記!都在惦記。第064章 阿七爲何這麼主動?第148章 原形畢露!第258章 解不開的結!第146章 致命一刀後的踐踏第019章 精彩絕倫—小精怪撞上大腹黑第088章 綠帽子——!第089章 換掉的薰香(一更)!!第059章 上京去。第017章 你老子收拾你來了!!第048章 她來事了,事兒也來了!第122章 打架!第339章 人有悲歡第202章第090章 懲罰!(二更)第137章 往事!第081米 惡整小公主!第020章 暗招?治人!第167章 世上最暖和的地方。第124章 千軍萬馬中,緊緊相擁!第080米 挑撥————第207章 要了臉,便要不到人!第117章 溫香軟玉抱滿懷!第269章 三公子與狼(精彩)第108章 強吻與耳光!第053章 勾貓搭狗,人人都想撲第140米 吃藥還是吃醋。第044章 擦刀走火!(明兒入V了)第067章 仇人見面分外快活!第070章 見你這麼主動,爺便允了第318章 收服:趙樽之德第280章 痔!第113章 一根手指頭!第066章 虎狼之藥?!第105章 大婚序幕拉開第263章 久別重逢!第099章 搶媳婦兒了——!!第216章 那個他,是丫丫的爹!第083章 有人醉,有人歡,有人死。第279章 不速之客第302章 情深必用第154章 探入洞穴!第253章 勢同水火!第043章 長得再美,也是畜生!第099章 搶媳婦兒了——!!第204章 酒窖的秘密!第246章 驚變!第229章 一箭多雕,一鍋端!第179章 下馬威!第219章 夜會舌尖體!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068章 以狠治狠!玩的就是心跳!第205章 火了(春節請假,25號更新)第238章 二鬼與梓月!第233章 駙馬都尉第074章 名揚京師!第324章 出人意料第310章 烽火與峰迴第126章 卿卿我我,意濃濃!第071章 笑裡藏刀,刀刀是血!第284章 入陵:解謎第264章 無辜!!第045章 同處一晚——!(求首訂)第063章 桌下的小情兒(卷一末求票)第305章 聽房第066章 虎狼之藥?!第189章 那年的皇家狩獵場。第061章 整治整治她。第315章 末路(一)第186章 喜從何來?第260章 一轉眼,又是一年第290章 都在演戲!第184章 休書與內幕!第228章 暗流涌動!事發突然。第056章 一萬五千字求一票!第278章 收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