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爹孃

“月兒今日生辰,可有想念爹孃?”

“嗯,已經許久沒見了。”

“今日回將軍府一趟如何?”

夏月出坐到牀邊。爹孃已不是她想見便能見,將軍府也不是她想回就能回了。惆悵間,修彥將一身碧綠長衫遞到了夏月出眼前。夏月出眼睛一亮,是啊,夏月出回不去,碧玉公子可沒問題吧。

夏月出跳起身,重重地親了親修彥臉頰,便伸直手臂等着修彥爲她換衣服。

一番過後,俊俏的碧玉公子便躍然於房中。

兩人乘坐了一輛兩人坐小馬車,前往定北將軍府。

夏月出忍了許久,終於還是問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月兒不願意讓我去麼?”

夏月出咬咬脣,不知道該怎麼說。

“月兒打算將我藏一輩子麼?”

“啊?”夏月出驚詫地看着修彥,難道他還要上門去跟父母說明他們的關係嗎?爹孃一定要被氣暈過去。

“上次約你在杏花樓見面後,我就已經見過定北將軍了。”

“啊?”夏月出的聲音已經穿過咕嚕的馬車聲。

修彥決定暫時不考慮夏月出的反應,說完之後再任打任罰。“你落水之後,修齊也與定北將軍說了你們之間的誤會。”

夏月出張了張嘴,這回已經啊不出了。

“去雲陽之前去看你的那個晚上,修齊跟我說讓我放心去雲陽,七嫂他會照看好的。”說到這,修彥的臉還是紅了紅。

夏月出秀眉輕蹙,心中五味雜陳,修齊,家室一直是他們之間的禁忌話題,可如今修彥卻如此將它鋪陳開來。可已發生的事情,又怎能輕易改變?

“月兒。”修彥捧住夏月出的臉,讓她看向自己。“如果能徵得你爹孃的同意,月兒可願意許我個終生?”

“彥。。。”夏月出驚呆了,修彥要她許他終生。。。心中好酸。

見夏月出沒反應,修彥心裡有些忐忑。“月兒可願意?”

夏月出輕輕地閉上眼睛,淚珠滑下臉龐。

“月兒。。。”修彥低頭吻上夏月出眼角。

使君有婦,羅敷有夫,還有許下終生的機會嗎?一直以來,夏月出拒絕想現實,拒絕想未來,只是想隨了自己的心,修彥爲何要開始將她拉回現實?他們,是離經叛道,天理不容不是嗎?

“就這樣不好嗎?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想。”夏月出撲進修彥懷中,不願睜開雙眼,這個話題,她無法看着他的眼睛來繼續。

“月兒,我想要與月兒的家,我想要與月兒的兒女,我想要與月兒攜手白頭。”

儘管雙目緊閉,眼淚還是泉水般涌出來。彥啊,爲何要將未來描繪得那麼美?希望有多美,失望就會有多猙獰啊!

指尖傳來溼意,修彥心裡揪了起來。有些後悔自己的心急惹了夏月出的哀愁,可是他不願意委屈她以各種身份,而不能是夏月出與他站在一起。

“對不起月兒,惹你不高興了。”修彥親吻夏月出的頭頂。“是我貪心了。”

她又怎會沒這樣的貪心?只是,不容得她癡心妄想。現在,能日夜待在他身邊,她已經無比感激上蒼了,還能奢望更多嗎?奢望,意味着她的家族蒙羞,意味着他將被天下人唾棄,這些,他們如何承擔得起?

“我只想要月兒明白,你是我在這世上會不惜一切想要爭取的全部。”夏月出憂心些什麼,修彥都明白。他不在乎與天下爲敵,可她卻不會爲了他棄家人於不顧。修彥苦笑,是該讚賞夏月出的顧全大局,還是自私地埋怨她還並未將他置於心中第一呢?

馬車已經停在了定北將軍府側門。

“月兒進去吧,我在這等你。”修彥沒想到,說出這話時,他心中苦澀無比,居然眼眶都有些發熱。此時,才真切地覺得,他被夏月出藏着,不願意讓他出現在她的世界。竟是萬分委屈。修彥側頭,不看夏月出。

“彥。。。”夏月出心頭重重一澀。她竟然讓他受那麼大的委屈?她怎麼能,怎麼會捨得呢。也是直到此刻,夏月出剛纔所有的心思都煙消雲散。她生那麼多顧忌有何用?修彥一句話,一個側頭避開就讓他明白,此生,她絕不會讓他受到任何一點委屈。此生,她都會傾盡全心讓他開心幸福。他想要的,她都想給,心,與性命。

如撥雲見日一般,夏月出心頭豁然開朗,臉上也是明媚的笑意。

伸出食指,輕佻地撥弄修彥的下巴。“怎麼,醜媳婦怕見公婆了?”

修彥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夏月出,眼中是失意變得意的濃濃的欣喜。

夏月出燦然一笑,繼續調弄。“英俊不可方物的彥王也會有不自信的時候?”

“月兒真的很壞!”修彥竟是強忍住鼻頭的酸,抱過夏月出,狠狠地咬了下去。

“嗯~”許久,夏月出快喘不過氣了,輕輕推了推修彥。修彥擡頭,看着夏月出通紅的臉,覺得尚算公平了,又重重地啄了一下,才放開。

夏月出摸了摸脣角的痛,估計被修彥咬破了,待會見人是免不了要尷尬了。想着剛纔修彥那一個委屈的側頭,也不覺得埋怨,反而心情大好。

“走吧,看能不能嚇暈我爹。”

“我是什麼怪物嗎?”

“你比怪物威猛多了。”

說着兩人已走到側門。夏月出站在一旁,修彥吩咐侍衛通報彥王有事拜會夏將軍。侍衛一聽彥王,立即小跑着進府稟報。

“彥王?在側門?”夏敢一聽來稟,有些驚訝。堂堂彥王蒞臨,爲何要從側門進?“快請到正廳。”

侍衛將修彥與夏月出領到正廳,夏敢已在廳外候着。

“不知彥王大駕光臨,夏敢有失遠迎。”夏敢躬身行禮。

“夏將軍不必拘禮,我今日可只是從側門進來拜見將軍的。”修彥上前扶住夏敢。見夏月出的爹啊,他怎麼會擺王爺架子。

夏敢一聽,修彥不自稱本王,而是說我,又說拜見,心上一抖,擡頭一看,立刻認出了一旁的夏月出。這下心上更是亂跳,來回在兩人身上掃視,一時間腦袋空白,不知作何反應。

“在下碧玉,拜見將軍!”夏月出一見夏敢眼神,便知道他認出她了。英明神武的定北將軍出現空白眼神,夏月出想他也大概猜到她與修彥的關係了。心中雖是忐忑不安,但是看了一眼修彥,仍是堅定了笑容。

“碧玉?”夏敢倒是被夏月出的話驚回了些神,又仔細看了她的扮相,也留意到了她腰間的碧綠玉佩,再看向修彥。原來碧玉莊的幕後主人是修彥,而修彥已經將它送給了夏月出嗎?天啊!夏敢竟然一陣頭暈,步子不穩,往後退了一小步。

夏月出忙上前扶住他,小聲說道:“爹都不讓女兒進屋坐會嗎?”說罷也不等夏敢反應,便直接將他扶進大廳,扶坐在主座上。修彥跟着進廳,也沒落座,站在一旁。

下人奉了茶,夏月出又將熱茶遞到夏敢手上,夏敢無意識地喝了一口,被茶水一燙,纔算是恢復了些神志。又來回看了修彥與夏月出幾眼,嘆了口氣,吩咐下人,“去請夫人。”

見四下無人,夏月出抱住了夏敢的手臂,“爹啊,月兒又不是第一次扮男裝,您怎麼能驚嚇成這樣?老了吧!”

“你!”夏敢擡了擡手,恨不得拍夏月出一掌,他是被她男裝嚇的嗎?他們這般堂而皇之,驚世駭俗地出現在他眼睛面前,他沒當衆暈倒已經是多年沙場征戰累積的功力了。

“打吧!打吧!”夏月出將臉放到夏敢手掌前,“只要能讓爹消消氣,爹打死月兒,月兒都不吭一聲。”

“哼!”寶貝女兒的臉,哪裡打得下去,夏敢吹鬍子瞪眼,最終一巴掌拍到几案上,震得茶杯一跳。

“老爺!”溫毓敏低頭走進大廳,只餘光看到有兩個青年身影,有些不明白夏敢爲何會叫她來。

“夫人,坐下再說。”夏敢怕溫毓敏站着看見夏月出會暈倒,指了指旁邊的主座。

溫毓敏順着夏敢的意思坐到了主座上。修彥與夏月出兩人心中皆是一喜,互相看了一眼。

溫毓敏入座以後,還未及擡眼打量來客,便聽見夏月出的聲音。

“小生碧玉,拜見將軍夫人。”

溫毓敏心中一陣驚喜,今日是夏月出十八歲生辰,本來從昨日開始就心念得緊。擡頭一看夏月出一身男裝,也沒責怪,仍是高興得紅了紅眼眶。

“你呀!都十八歲了還那麼調皮!”

“修彥拜見夫人!”

溫毓敏見到女兒的欣喜還沒表露完,便被修彥的聲音嚇止了。立即看向修彥,修彥是躬身拜禮姿勢,又看向夏敢,夏敢一臉複雜表情,再看向夏月出,夏月出臉微微發紅,一瞬間便全明白了。溫毓敏倒沒夏敢受的刺激那麼大,畢竟修彥與夏月出的傳聞不是一天兩天,此前修彥也派人到府向她稟報過夏月出的情況,免她擔憂。又來回看了看修彥與夏月出,兩人之間的情愫深濃,喜悅於女兒情有所歸,可又擔憂於現實的殘酷,終是化爲輕輕一嘆。

“都坐着說話吧。”此刻夏敢已經平靜了許多。

修彥入座,夏月出坐到了他身旁。修彥給了夏月出一個微笑,便轉頭向夏敢和溫毓敏道明來意。

“修彥今日前來,是想跟將軍和夫人討要府上至寶。”

夏敢眉頭一挑,修彥很直接,他也不打囫圇。“可是你說的至寶現在並不在將軍府內。”

“至寶屬於將軍府,只要將軍和夫人肯割愛,修彥必定傾盡全力周全。”

夏敢深深地看了修彥一眼,修彥的成熟穩重上次便已經見過,而此刻卻依稀看見了凌駕天下的氣勢,一時間,修彥護住了李乾的事浮上心頭,而他又擁有財傾天下的碧玉莊,一番評斷,夏敢相信修彥有那個能力,甚至可能更甚。但當前也不及思考那麼遠。

“你說的至寶只是將軍府的至寶,你身邊珍寶無數,又如何看得上眼?”夏敢說的當然是彥王妃已屬衛玳,夏月出跟在修彥身邊,終是委屈。

溫毓敏與夏月出也看向了修彥。夏月出心中也有些起伏。

“在我眼中,至寶就這一件。在我身邊,至寶也只會就這一件。其它的,我會將它放在它的位置上,然而,至寶在哪,我必將追隨到哪,終生珍視。”字字落地,修彥看向夏月出,眼神告訴她,這個問題,他以後會仔細跟她解釋。夏月出回他淺淺一笑。

夏敢倒是聽出來了,眼前的修彥似乎並非現下衆人所想的欲出風頭,似乎他設定的將來是帶着夏月出遠走高飛。然而,一切都是似乎。夏敢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修彥能有今日此舉,對夏月出的珍愛必是真心。再看看夏月出在修彥身邊的幸福模樣,作爲疼愛女兒的父親,難道會希望女兒獨守空房一輩子,而不是與相愛的人攜手相伴嗎?

夏敢看了一眼溫毓敏,兩人相視。有愛,比什麼都重要。可是,他們能做的卻只是不阻擋。

“一起用午膳吧。”溫毓敏微笑着看了二人一眼,便起身出去準備膳食。今日是夏月出生辰,每年這日,她必定親手爲夏月出做壽包。

“聽聞將軍府膳**妙,小生可否討教一番?”夏月出當然知道溫毓敏是要爲她下廚,紅着眼眶,跟在溫毓敏身後。

淺笑送出母女倆的背影,修彥稍微正色,“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夏敢見修彥神色,凜神將他帶至書房。

關上房門,夏敢看向修彥,直覺他將要說的話題很重。“王爺有何指教?”

“上次李將軍之事爲太子所爲。”

夏敢看着修彥,不語。暗忖着莫非自己因爲關心女兒幸福對修彥產生了錯覺,莫非他接近夏月出是爲了要借他的力量爭儲?思及此,夏敢臉色沉了許多。

修彥見夏敢神色,心知他是誤會了,也不作解釋,繼續說道:“太子多疑,而云陽王存有異心,兩人目前已有所計劃,太子恐遭人利用。爲此,父皇屬意改立齊王。”

夏敢聞言,沒做聲,擰深了眉頭。

“本王受皇命保護齊王周全,會出面與太子相爭,以轉移他目標。”

“哦?”夏敢心中疑慮被完全打消。看着修彥的眼神,已滿是讚賞與崇敬。“如此重大機密,王爺爲何會告知末將?”

修彥皺了皺眉,“將軍義膽忠肝,治國安邦要仰仗將軍。此次太子奪李家軍不成,必定會採取其它辦法。本王認爲,他可能會干擾到將軍,還請將軍多多留意。”

“謝王爺提醒,末將定認真應對。”夏敢肅立拱手。

正事說完,修彥輕咳一聲,微有赧意。“多謝將軍肯讓月兒待在我身邊。”

夏敢聞言,也是乾咳了兩聲。這角色轉換,他真有些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