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涇陵喝一口酒,便叫一聲苦,再喝一口酒,便又叫一聲苦。
衛洛聽了,實在哭笑不得。
她手肘朝他的胸口又是一捅,嗔道:“『亂』說。”
“怎是『亂』說?”
公子涇陵吐出這幾個字後,仰頭喝下一口酒,然後他頭一低,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她的下巴便這麼一擡,薄脣一壓,一口酒從他的口中渡入了衛洛的小嘴!
這口酒突然哺入,衛洛一時不察,匆匆一咽。她剛剛嚥下,一個舌頭已是探入她的小嘴,與她的丁香小舌相戲。
隨着這舌頭擠入的,還有充斥了她滿口滿鼻的男『性』氣息。
頓時,衛洛倒抽了一口氣,她急匆匆地把臉向後一仰,腦袋重重一側。
衛洛躲開的動作過快,公子涇陵的吻,落到了她的頸間。
衛洛羞臊地低喝道:“你,你,”她小臉紅豔豔的,在對上公子涇陵那灼亮中,還有着遺撼的眼神時,說不下去了。
這時,一個輕盈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
不一會,一個侍婢打扮的少女出現在兩人面前。那侍婢向公子涇陵盈盈一福,擡起頭,大着膽子朝公子涇陵盯了好幾眼後,雙手遞上一個由獸皮做成的文書,清聲說道:“今晚北襄姬設宴,君子不凡,還請一赴!”
這侍婢的聲音堪堪一落,旁邊傳來了剛纔那侍婢的聲音,“我家女公子親自相請,君子都毫無所動。你家北襄姬何德何能?憑一文書便想把這美貌君子收入帳下?咄!倒是敢想!”
站在公子涇陵身前的侍婢聞言大怒,她正在要反脣相譏,卻聽得耳側傳來公子涇陵的聲音,“滾——”
聲音雖然不響,卻如春雷!
手捧着文書的侍婢不由打了一個哆嗦。她蒼白着臉向後退出一步,匆匆一躬,急急退去。
那侍婢一退,衛洛不由低嘆道:“走吧。”
公子涇陵點了點頭。
他與衛洛都是見多識廣的人,自是知道,那手拿文書的侍婢,是那些『淫』『蕩』的貴女們設在城門各處的豔使。這些豔使,專門替她們的主子尋找俊美的男人。一有中意,便請其赴宴。如對方不願意,自身又沒有強橫的武力,便會派出劍客前來,強行擄走。
這種事,由來已久。這些『淫』『蕩』的貴女中,沒有出閨的很少,多數是宮中的君侯後,或者貴姬。
特別是那些君侯壯年過逝,新君侯年齡過小的,那後宮之『淫』『亂』,真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因爲這種貴『婦』身份高貴,這個時代,又沒有製出相應法律條規來約束,所以是屢見不鮮。
公子涇陵牽着衛洛的手重新上了馬車,一路上,公子涇陵收到了一束芍『藥』,一束野花,一野果。而衛洛,也被路人胡『亂』塞來了幾串水果,還有一隻含着雜質的玉佩。
這些,都是中山人送給他們的定情禮物,而且是趁他們沒有注意時,強行塞到馬車縫中的。
當然,這樣的殊榮,並不止是他們。街道中長得好一點的男女,都是鮮花成串拿,水果滿懷抱。
到得後來,衛洛乾脆拉下馬車車簾,連街景也不看了,這才稍稍安靜一會。
三人在中山城中轉來轉去,最後選了一個比較偏遠的店家住下。
又是一個明月當空的晚上。
靠窗的塌几上,公子涇陵跪坐得筆直筆直的,明月疏淡的銀光,透過紗窗照在他的臉上,身上,在他輪廓分明的五官上投下暖暖的『色』調。
衛洛倚在他的身邊,提着一隻酒樽給他倒酒,隨着酒水汩汩流響,他低沉的聲音傳來,“小兒,秦人進攻了,魏城危矣。”
他的聲音,淡淡的,似乎不見半點擔憂。
可是衛洛知道,他在此時跟自己說起這事,便說明他的心中在擔憂了。
衛洛微微一笑。
公子涇陵低着頭,看着明月鋪映中,笑得很是恬靜的衛洛,看着看着,他伸出右手,輕輕地用食指撫着她的脣紋,撫着她『蕩』漾的笑容。
他感覺到,她的笑容中,有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衛洛斟完酒後,轉頭看向公子涇陵。她的目光,在暗室中明亮之極。
她沒有說話,只是衝他溫柔一笑。
這個笑容,是如此明亮。
公子涇陵嘴角一揚。
他食指依然放在她的脣邊輕輕撫動,低沉醇厚的聲音在房中傳『蕩』,“韓城,範城已失,魏城又危。新田已『亂』成一片,大夫們紛紛進言,欲我歸去。十日前,聊大夫範同派人暗殺了言辭最爲激烈的大夫服。”
衛洛知道,那個範同,便是曾與公子涇陵盟約,又背叛了他的晉國八大正卿之一。必是那個大夫服,言辭激烈地要求殺了這些背叛了公子涇陵的正卿,恭迎公子涇陵歸國,才被這人暗殺的。
但是,這些正卿連暗殺手段也用出來了,可見已是窮途末路。
公子涇陵低沉的聲音繼續傳來,“衆臣混『亂』,晉君已不可制。諸位公子紛紛遊走,與諸臣結成盟約。哼,如今的晉國,已是羣蛇共舞。”
衛洛聽得出,他的聲音很冷。
公子涇陵又沉聲說道:“我若歸國,必下嚴令。從此後晉之公子,不可呆於國內。先君過逝後,再由衆臣迎請回繼任國君。”他說到這裡,喃喃道:“但諸臣之勢亦不可壯,小兒,你所獻的用他國之才的計策,甚好。”
衛洛安靜地傾聽到這裡,伸手從几上端起酒樽,把那酒水送到他的脣邊。
公子涇陵就着衛洛的手抿了一口後,又低低地訴說起來。
衛洛知道,這一切,他早有定策。如公子涇陵這樣的人,並不需要別人替他拿主意。
他需要的,只是傾聽,和偶爾困『惑』時,有人點醒他。
月光如水。它透過紗窗,淡淡的鋪在几上,塌上,鋪在兩人身上。
衛洛便這般倚着公子涇陵,傾聽着他的低語,偶爾,她也會『插』一二句嘴。每當目光相接,兩人都是心中一暖。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公子涇陵摟着衛洛,把自己的臉貼着衛洛的小臉,低低喚道:“小兒。”
“恩。”
“小兒。”
“恩。”
“那歲我將你送離,悔至今日。你,休再恨我。”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很沉很沉。那語氣,彷彿怕驚醒了沉睡中的明月。
衛洛怔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地板上,自己與公子涇陵重疊在一起的影子,久久久久,都一動不動。只是月輝暖暖處,有一滴水珠從空劃落,輕輕地濺灑在地板黑暗處,轉眼不復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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