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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滋滋’
刺耳的石門移動聲中,衆人眼前一亮。
火把光中,一個聲音傳來,“全趕出來!”
不過,劍客們多是有威嚴之人,也不用他們趕,這聲一出,便有人拂了拂衣襬,施施然走出。
劍客們走得差不多了,雜役們也七倒八歪地跟上,衛洛提步跟在劍客與雜役之間走了出去。
熊熊燃燒的火把中,好幾雙目光掃過了衛洛,不過沒有人爲難——只有小兒混在其中,到時再處置不遲。
十幾個手持長戈,面無表情的軍士之前,站着十幾個前來押送的劍客。這些劍客看着同樣身爲劍客的車隊諸人,有點物傷其類,表情也緩和感慨起來。
不用他們強迫,便有劍師自顧自地向前走去,衆人整齊地排成一隊,也不用吩咐地順着石子路,順着樹蔭兩側燃燒的火把叢向前走去。
不一會,他們便來到一個廣場中。
這廣場很大,很熱鬧。上千個火把把天地照得一片空明,宛如白晝。溫暖的春風下,地面上鋪着錦鍛,錦鍛上鋪着塌幾。而貴人們,以男子居左,女子居右的排成兩排,正跪坐在塌几上歡聲談笑。
離塌幾足有百米的地方,燃燒着二三十堆火焰,熊熊騰空的火光中,十幾只整羊正在其上翻燒,黃燦燦的油光,濃郁的肉食香充塞在空氣中。令得餓了兩天的衆人頻頻嚥着口水,肚中雷鳴陣陣,一個個眼冒綠光,直直地盯着那些羊肉。
在兩排塌幾,貴人和貴女的中間,每隔一二米,便單膝跪着一個美麗的,半裸着上身,紅櫻顫顫的塗着脂粉的明豔少女。
少女們跪得很整齊,三四十人排成一線,形成了獨特的美麗的風景。
這些少女雙手向上捧起,舉在掌中的是半截竹筒。塌幾排了五十米遠,這些與塌幾齊平,被少女們舉在頭頂的竹筒也就排了五十米遠。
巨大的竹筒管中,流淌着金黃的酒水,時不時地有貴人走過來,一隻手撫摸揉捻着少女的臉蛋,,一隻手拿起酒杯在竹筒裡盛酒。
饒是貴人們的動作再蝟褻,少女也不敢動一下。任何一個人動了,便會導致這拼湊而成的,長達四五十米的竹筒管斷裂,導致竹筒裡面的酒水全部灑地——到那時,她們的性命可不夠賠的。
這種流行於晉國上層的遊戲衛洛已聽過,它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叫酒溪。串竹爲溪,以酒爲泉,是爲酒溪。
貴人們的正前方,離他們約有十步之處也有一排塌幾,几上酒肉留香,不過空蕩蕩的沒有人在。也不知是給主持這宴會的主人留的,還是給晉侯留的?
衛洛仔細一看,東西南北四個角落,居然都有成堆成堆的人,再仔細一看,這些人居然都是一些處女童男,或高大的劍客,再一看,衛洛隱隱從西側角中發現了幾個眼熟的人。這幾人都是車隊裡的,只是長得不特別出挑而已。
清咳了一聲,那個從石房中把他們提出來的肥胖的賢士上前一步,他衝着衆貴人一叉手,諂着笑大聲說道:“各位閣下,場中四角連合這些劍客雜役都是罪奴,如有哪位閣下看中了,派人領去可也。”
他說到這裡,右手一揮。
隨着他的手勢揮動,位於東側角的那隊處女被推掇着走了過來。
處女走在衆塌幾之前,置身於明亮之極的燈火下,五官皮膚纖毫畢現。衛洛看了看,發現與西側角的處女一樣,相貌特別出挑的幾乎沒有,大多隻是清秀,只是中上之姿。
處女們走近時,坐在最前面的那些貴人懶洋洋的,瞟了一眼便不再理會,他們手,大多還放在手捧酒溪的美女們身上——看着她們在自己的猥褻之下顫抖不已,卻又因爲顧慮到頭頂的酒溪而不敢稍有動作,這種樂趣顯然勝過了眼前的處女們。
直過了一會,纔有坐在後面的二個貴人懶洋洋地指了指,把這一夥處女分走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最後三四人。剩下的處女被人帶着,領到了衛洛他們的隊列中。
選完了東側角的,便輪到了南側角的。
位於南側角的是一些童男,這些童男與處女們一樣,特別出挑的已經沒有,剩下的要麼高大了一些,要麼面目開始顯出男人的硬氣,要麼皮膚粗黑了。
也是幾個位於塌幾後面的貴人隨手要了後,剩下的五六個童男被帶到了衛洛那一隊中。
接着是西側角。
西側角中有處女也有童男,都是衛洛眼熟的車隊中人,長相出挑的,衛洛印象深些的都不在這裡。
經過一輪挑選後,剩下的幾人照例也歸於了衛洛這一隊。
接着是北側角,北側角也是處女混合童男。
約摸半個小時,那些單膝跪着,雙手捧着酒筒的少女們開始有點搖晃不穩時,那肥胖賢士手一揮,諂聲笑傳出,“各位閣下,這最後一隊中,有不少是劍師,還有強壯的雜役。諸位如有中意,儘管拿用,沒有被閣下們選中的,將處爲工奴。”
在他朗朗的笑聲中,衛洛等人被劍客們壓了過來。
他們一來到貴人的前方,便被後方的長戈挑開,重新列隊。不一會,百多個人便按劍師,雜役,處女,童男這樣排列成了四隊了。
他們的隊伍才排好,劍師便被被最前排的幾個貴人分走。接着劍客們也被幾個軍士押走——他們是晉侯派來挑選軍士的。
劍客們這一走,混在雜役中的衛洛已被推擠到了前排。
火把熊熊,天地間明徹無比。
雜役們一站出,貴人中便傳來一聲少女的輕咦,那貴女手指着衛洛,驚訝地問道:“如此黑醜小兒,怎地也在挑選之列?”
那貴女的話,引得衆貴人齊刷刷地擡頭向衛洛看來,頓時,他們都皺起了眉頭,衛洛警惕地發現,好些人的眼中都有了殺機。
確實,在所有人中,她是最無用最沒有存在必要的——無色無才能無強壯體魄,就算做最底層的陵墓徒也是浪費糧食,因爲她肯定撐不了二個月!
衛洛擡頭,對上無數雙如看死人一樣的目光,她笑了笑,上前一步,讓自己完全暴露在明亮無比的火把光芒中。
在衛洛的身後,那肥胖的主事者正要令人把她拖走處理,他的話還在嘴邊,便詫異地看到這黑醜小兒從從容容地走了出來,還臉帶微笑。他怔了怔,手揚在半空中,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衛洛拿下。
才猶豫半刻,他的手便放下了——貴人們有不少雙眼一亮,顯然對這黑醜小兒有了興趣。他一轉眼也看出了,隊列中,就算是強壯的劍師,連餓了兩天加上前途末卜也是精神萎糜,臉色灰敗,眼神茫然。
只有這小兒卻雙眼明亮,臉色平靜如常,腳步穩健,那份宛如閒庭勝步的從容和氣度,的確能讓人生出些許好奇。
衛洛大步走出來,她轉過明亮異常的雙眼,認真地看向衆貴人。在衆目睽睽之下,她朝前深深一揖,聲音清越地說道:“小兒雖醜,卻識得字,算得帳,管得書房。璧如一個鐵釺,若不將之放於麻袋中,它又怎可破袋而出?”
衛洛這話一出,貴人中便有幾雙眼睛一亮。
衛洛擡起頭,雙眼明亮如星,“翩觀諸位大人,長身昂昂,言詞侃侃,令人一見悅之,實乃蒼天眷顧之人。小兒四肢如竹節,身量似桂,遠觀似炭頭,近睹亦可人,”她一邊說,一邊搖頭晃腦的,驀地,貴人中傳出兩聲少女的哧笑聲。這麼一帶頭,哧笑聲是越來越大。
衆貴人打量着燈火下,衛洛那又瘦又黑的小身板,再看到她那搖頭晃腦地吹噓得意樣,再想到她居然誇自己‘四肢如竹,身量似桂,’明明是又瘦又小,她愣是拿清直的竹和芳香的桂來相比,把自己提高了一個等級。再聽到她說什麼,‘遠觀似炭頭,近睹亦可人’,不由都是忍俊不禁了。
在衆人的大笑聲中,衛洛瞪大了眼,很嚴肅,很正經,下巴微擡,鼻孔朝天,很驕傲,很自信地續道,“小人亦言詞侃侃,亦是蒼天眷顧之人。”她說到這裡,長嘆一聲,聲音有點悶悶地大聲說道:“只是蒼天以陰陽之精眷顧小人,爲小人塑體時,灑的量少了點,濃縮了些,又加了一些墨石。。。。。。”
衛洛的話剛說到這裡,“哈哈哈哈”大笑聲震天介地響起,轉眼便把她的聲音都給淹沒了。
笑得最歡的,還是那些貴女們,她們好不容易住了笑,再一瞅燈火下黑糊糊的衛洛,想到她所說的‘遠觀似炭頭,’‘又加了一些墨石’,便再也忍不住支起腰又笑得前仰後俯。
這個時候,場中最辛苦的是那些掌捧酒溪的少女們,她們一個個苦忍着笑,因爲忍笑忍得太苦,太久,她們嬌美的臉孔都在抽搐着,扭曲着。
衛洛完美的令得那些看向自己的,帶着殺意的目光轉爲善意後,不由長吐了一口氣。不過沒有人發話,她還不敢放鬆,因此依然擡着下巴,昂着頭,很自信很張揚地擺着黑炭頭的架式,任由大夥繼續欣賞,繼續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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