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頓飯工夫,幽淵鬼尊從寒洞絕地裡召集來的三十二隻窮兇極惡的厲鬼便悉數被楚天掃蕩一空。好像蒼雲元辰劍劈斬的不是冤魂厲魄,而是白菜蘿蔔。
一個普通的北冥神府嫡傳弟子,怎麼可能有如此的身手?
寒洞三煞不由再度審視楚天的修爲。
絕煞的頭顱與身軀分離,飄在空中目光怨毒地盯視楚天道:“有種你就站着別逃!”
楚天的脣角露出一縷不屑笑意道:“很好,小爺想告訴你們的也正是這句話!”
黑白雙煞悄悄對視一眼,趁楚天分神答話之際猛地晃動身形,一左一右暴起突襲。
這兩鬼前世便是一對孿生兄弟,修爲猶在青煞杜符、血煞方屠之上,在寒洞五煞之中僅僅在修巒絕煞之下,各自修煉了一身“玄相夜摩神功”,一陰一陽正反向衝,若是聯手出擊連幽淵鬼尊也要頭疼。
可惜兩人的心思動作根本逃不過楚天的菩提鏡月印。他的靈臺之上黑白雙煞的身法軌跡招式角度纖微畢現,甚至能推測演算出對手下一步的各種變化。
當下楚天執劍攥拳竟是要左右開弓,與黑白雙煞正面硬撼。
黑白雙煞見狀暗喜道:“不知死活的小子,莫非把自己當成了安天王?”
“呼呼”運轉兩面形如冥獄拘魂令的魔盾催動十成功力砸向楚天。
這兩面魔盾一黑一白,黑盾正中刻有一個銀白色的“寂”字,白盾上則是一個黑森森的“滅”字,雙盾合璧如兩座幽界魔山當頭壓下。
不料楚天的身形驀然一閃,於間不容髮中向後退出三步。
黑白雙煞的面前頓時一空,寂滅魔盾招式用老無法回收,“噹啷”巨響撞在一處。
兩鬼的修爲相若,這一下對撞好似天雷勾地火,寂滅雙盾嗡嗡顫鳴精光爆濺,各自向上高高彈起,卻也算得棋逢對手鬼遇良才。
楚天踏上一步,蒼雲元辰劍高擎過頂,磅礴殺氣在空中卷涌聚集,攪動起團團風雲,朝向黑煞胸口斬落。
白煞見黑煞遇險,畢竟一千多年的兄弟交情不能見死不救,當即顧不得氣血翻騰,立掌如刀劈向楚天左肋,試圖圍魏救趙以解黑煞燃眉之急。
誰曾想蒼雲元辰劍虛晃一槍,劍鋒銳嘯炫光耀動,驟然調轉方向斜劈白煞面門。
白煞這才醒悟到原來楚天的目標並非黑煞,從一開始他就盯上了自己!
它竭盡全力向後急退,好拉開一線空間轉動寂滅魔盾回身自保。
“噗!”蒼雲元辰劍搶在魔盾叩擊前劈入白煞左肩,將它的整條臂膀斬斷下來。
白煞悶哼飛退,楚天看也不看蒼雲元辰劍轉動如輪,飛挑黑煞小腹。
黑煞見白煞敗退,哪裡還跟逞強硬撐,忙不迭橫盾護身朝後躲閃。
“當!”蒼雲元辰挑中盾面,將黑煞踉蹌蹌蹌震出五六步遠方自凌空穩定。
突聽“譁啷”聲響,絕煞修巒雙手晃動一條拇指粗的銀色鎖鏈攻向楚天。
它的修爲顯在黑白雙煞之上,手中銀鏈長達三丈由二十八節橢圓形環扣鏈接而成,在空中盤繞飛舞幻動出一圈圈虛實莫測的妖豔光環,將楚天前後左右的所有趨避空間盡皆封殺,卻是一上手就亮出了拿手絕活“天地牢獄十八式”。
然而無論銀鏈如何變幻,終究逃不脫楚天靈臺的把握。
此刻的楚天胸有成竹,對局勢瞭若指掌,對手其後的各種變化業已一一算定,料敵機先。
他抱劍佇立,雙目緊鎖銀鏈頂端那一抹躍動寒芒。
有道是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不管天地牢獄十八式怎樣的千變萬化,歸根結底終須鏈端引領。
“叮——”突然之間蒼雲元辰劍筆直刺出,雪白無暇的劍刃穿過重重銀環光影刺中第九節環扣,順勢向上輕輕一跳。
在外行人看來,劍鋒刺中的是第九節環扣也好,第十九節環扣也罷,並沒有任何差異,但其中委實奧妙無窮。
只見滿空的寒芒頓時渙散泯滅,銀鏈猶如一條被捏住七寸的毒蛇,自第九節環扣以下紛紛垂落攻勢盡消。
修巒凜然一驚道:“這小子好毒辣的眼光!”輕慢之心盡收與楚天戰在一處。
那邊白煞左肩傷處“哧哧”冒煙,竟又有一條胳膊緩緩長出。不過畢竟元氣大傷,可謂做鬼以來吃到的第一大虧。
“臭小子,我要把你的兩條胳膊全都扯斷撕碎!”白煞心中不服氣,暴跳如雷地與黑煞各自掣動手中的寂滅魔盾,上前夾擊楚天。
楚天以一敵三全無懼意,體內魔氣雄渾悠長,招招搶攻絲毫不落下風。以往許多限於火候功力又或未能領悟到的料峭六劍、日照神拳種種精妙細微變化,這時信手拈來酣暢淋漓。每一拳轟出、每一劍劈落都有新的感悟,一顆道心完全融入超凡出塵之境,劍招拳式縱橫開闔指東打西,宛若白雲出岫無拘無束從心所欲。
忽聽黑白雙煞齊聲尖嘯,全力催動玄相夜摩神功,寂滅雙盾上隱隱現出兩尊玄相魔君的虛影。
傳說之中玄相魔君是與轉輪魔君並駕齊驅的幽界巨孽,與生俱來生有一善一惡兩張面孔,分別執掌幽界的功過賞罰大權。
三千年前那場徹底改變神陸命運的幽天大戰中,它力戰天界三大仙尊,最終玉石俱焚隕落於北冥海,卻有一絲元氣逃逸出來終日遊蕩飄零。又過了一千多年,也是機緣巧合,被黑白雙煞吸收煉化,修成了玄相夜摩神功,又經數百年苦心鑄煉鍛造出了寂善、滅惡雙盾。
只聽隆隆風吼猶如冥獄雷鳴,寂滅雙盾在玄相夜摩神功的灌注之下舞動開來,在空中幻化出一黑一白兩束弧光,彼此首尾相連恰似一幅陰陽太極圖,罡風凜冽氣勢奪人,將楚天的身影隱沒其中。
楚天頓感四周空間如有鉛注,強橫霸道的盾風如一堵堵銅牆鐵壁碾壓過來,連蒼雲元辰重劍的猛力劈擊也被一一彈回。
絕煞修巒看出便宜,索性退到外圈施動銀鏈遊擊偷襲,一顆頭顱在高空飛舞,瞅準機會便突然俯衝下來張口便咬。
楚天的形勢驟然吃緊,卻也並不驚慌。他雖不敢說身經百戰,但惡戰血戰不下數十場,大風大浪不知經歷過多少,愈是局面不利便愈能沉得住氣。當即施展沉魚落雁身法在寂滅雙盾之間周旋遊走,一面尋找黑白雙煞招式間的破綻,一面養精蓄銳耐心等候機會。
雙方高呼酣戰三十餘個回合,絕煞修巒見仍然奈何不了楚天,冷笑一聲道:“臭小子,能逼得我使出‘頭頭是道術’,你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話音落下它的脖頸遽然銀光爆閃,竟接二連三飛出一顆顆頭顱,如北斗佈列妖星閃耀,擺開陣仗涌向楚天。
就在這時遠處有人聲若洪鐘哇哇大叫道:“幽淵老鬼,快滾出來見你爺爺!”
“嗚——”一團刺目的金色光瀾如雷霆天降,以萬夫不當之勇橫空出世呼嘯而來。
“喀喇喇”一連串爆豆子般的脆響,絕煞祭出的十八顆頭顱頃刻間就被轟碎近半。要不是它及時運轉魔功向後趨避,只怕損失還要慘重。
它驚怒交集凝目望去,就見那團金光凝成一柄碩大無倫的魔錘呼呼掛風拋飛而起,落在了一個濃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年輕人手中。
那年輕人連破七顆鬼首,意氣風發,道:“賊廝鳥,哪兒來的那麼多鬼——頭?”
絕煞修巒心疼之極,當時自己的全部心神都聚集在楚天身上,對方那一記金錘轟擊突如其來,令它在毫無防備之下吃了大虧。
它卻不認得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咬牙切齒道:“哪裡來的野小子,敢情活膩味了!”
那年輕人目光一轉看到楚天,凶神惡煞般的臉上登時變得春光燦爛,咧嘴笑道:“小楚,好兄弟,你怎麼也在這兒?”
不用說,這位自稱幽淵老鬼爺爺的年輕人正是峨無羈。
楚天早已瞧見了峨無羈,心中亦不由得歡喜。
他在鬼城的地下世界闖蕩修煉三月有餘,只因不願連累峨無羈母子,因此不願去找他們,並且下意識地遠遠避開亂離火泊。
然而人生何處不相逢,峨無羈居然也氣勢洶洶地殺上門來找幽淵鬼尊的麻煩。
楚天剛要答話,白煞搶先喝問道:“小子,你是什麼人?”
“我是你爺爺!”峨無羈還是那句老話,劈頭蓋臉地罵道:“幽淵老鬼呢?它不是揚言說要霸佔亂離火泊,還要收我孃親做壓寨夫人嗎?你孃的,想當老子的後爹,我老爸還沒死呢!”
“你是峨無羈?你老孃是雲中仙?”絕煞總算明白了這年輕人的來意,嗚嗚咽咽似哭似笑道:“這是誰造的謠言——就憑你老媽雲中仙,那張面孔那副身材,誰有興趣打她的主意?”
它如果前半句說完就閉口,或許後果會好點兒,壞就壞在畫蛇添足多加了半句話。
儘管連楚天也不得不承認,絕煞修巒說的是大實話,可通常說實話的後果都很嚴重,這條規則對鬼同樣有效。
果然,峨無羈憤怒不已地掄起磨金霸王錘砸向修巒,口中高聲喝罵道:“你敢當着老子的面罵我娘,還說沒有?我先敲碎你的腦袋,再收了幽淵老鬼做壓寨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