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太陽已經沒有春季的和暖,逐漸讓人感到火辣辣的,貧民區中凌亂的小巷到處充斥着一股腐敗的味道。
康寧是第三次進入這條巷子,他信步走到中段推開虛掩的門板擡腿入內,看到已經扔掉了柺杖的羅鳴在房門口麻利地收拾箱子。
羅鳴擡起頭見是康寧驚喜不已:“華哥,真沒想到你還來!屋裡太亂別進去了,我給你搬個凳子去。”
“不用!拉起褲腿讓我看看。”康寧蹲下仔細檢查羅鳴的斷腿,兩分鐘後滿意地站立起來:“不錯!再過一個月可以跑步了。”
羅鳴的父親和母親從房間裡跑出來,老羅雙手在身上擦了幾下便上前緊握康寧的手,眼裡全是感激:“小華你可來了,要是你明天來就見不着了,我也不知到哪去謝你這恩人啊!”
康寧微微一笑,將手輕輕抽出指着遞上的皮箱:“什麼時候起程?”
“明天上午八點的車,先到成都再轉火車去漢中。”羅鳴連忙回答。
康寧看了看羅鳴略微蒼白的俊臉,見他剛剪了個髮型顯得頗爲帥氣,只是短了一節的右手緊縮在黑色襯衣的長袖子中。康寧對老羅夫婦說道:“離開這也好,這地方實在太亂。”
“可不是?小鳴這孩子還直嚷嚷要去和以前的同事告別,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要不是你救了他一命又送醫送藥,恐怕現在都燒成灰了!這龜兒子,哪兒也不能去!”羅鳴的母親大聲呵斥起來。
羅鳴爲難地對自己父母說道:“爸、媽,我只是想告別一下,酒吧裡的兄弟姐妹一直對我都很好,前一段也不少來家看望我,這回離開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了,不打個招呼我心裡過意不去……”
“哪兒也不能去!”羅鳴的父親顯然是不想在臨走前再出什麼事,一口就打斷兒子的話。
康寧看到羅鳴難過的神色,心一軟轉向老羅夫婦說道:“如果大叔大嬸信得過我,就讓我陪着羅鳴去吧,也讓他了卻這個心願。我有輛車,開車去見一面打個招呼就回來,應該還是安全的。”
шωш◆ t t k a n◆ ¢o “這……”
老羅和老伴對視起來,想到康寧的恩情和高明的醫術就不好拒絕康寧的說情,老羅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兒子,只好向康寧點了點頭:“有你陪着還差不多,不過得早去早回才行。”
康寧鄭重地點點頭:“老叔你們放心,我一定按你們的意思辦。”
羅鳴高興地走向康寧,伸出左手親熱地拉着康寧的手說道:“謝謝你華哥!不過酒吧八點才上班,我想在晚上十二點的時候纔去,那時幾個值下半夜班的同事都會到,大家就齊了。”
康寧想了一下答應下來:“好吧,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左右我開車來接你。大叔大嬸,你們收拾東西吧,我就先走了。”
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康寧準時來到羅鳴家,在老羅夫婦擔心的笑臉中和羅鳴並肩走出巷子,登上停在巷口的帕薩特從容離去。
羅鳴一面對康寧說着感激的話,一面快樂地打量車裡溫馨的裝飾品,一個個毛茸茸的小動物形狀的工藝掛件,讓他欣賞不已。
“目的地”酒吧的位置在全市地勢較高的矮坡頂上,對面就是人民體育場,周圍有不少家酒吧茶樓。康寧開着車轉過一個不算太大的彎道爬了半公里的坡,就來到酒吧門前的停車場,一面熄火駐車一面叮囑羅鳴:“我在車上等你,快去快回。”
得不到羅鳴的答覆康寧轉頭看去,只見羅鳴臉上的神色十分驚恐,眼睛緊緊盯着康寧這一側的那輛墨綠色三菱V6越野車,嘴脣竟然微微發抖。
康寧看了一眼並排停在自己車子旁邊三菱車,轉頭對羅鳴問道:“怎麼了?”
羅鳴痛苦地回答:“這車是倪三得力手下麻鋼的車,聽說坦克死後麻鋼最牛了,哪天晚上我就是被他們抓進這輛車帶走的,估計他們還在酒吧三樓那個豪華包房裡鬼混。”
康寧看了一眼四周,轉向羅鳴平靜地問:“你確定?”
羅鳴咬着牙回答:“確定!車號01688,燒成灰我都認識!”
康寧考慮了一下建議道:“這樣吧,你別上三樓,就到大廳裡和大家告別一下就算了,我在車裡等你,十分鐘夠嗎?”
“夠了。”羅鳴打開車門就要出去。
“慢點,站門口那小夥子你熟嗎?”康寧叫住羅鳴指着門口的保安問道。
羅鳴看了一眼回答:“是我哥們,叫小東,華哥認識他?”
康寧搖搖頭:“不認識,只是不想讓他看見我,你等會把他也叫到大廳裡好嗎?”
羅鳴痛快地回答:“行啊,他肯定會跟我進去的,我下去了。”
羅鳴下車關上車門,走了約二十米遠到大門口和驚喜的保安親熱地擁抱一下,就一起進去了。
康寧拉開手邊尾箱蓋的開關,慢慢下車走到尾箱後面打開箱蓋,探頭進去打開角落的工具箱取出幾件小巧的工具,關上尾箱蓋若無其事地四處張望了一圈,看到街道兩旁三三兩兩的過往的行人沒有一個注意到自己,便回到駕駛室邊上打開車門,戴上白線手套蹲下來裝作撥弄點什麼的樣子,十幾秒後看了一眼前後便快速滾進三菱越野車的車底,仰臥在地上擡起左手仔細摸索起來,找到要找的地方之後,立刻拿着工具快速操作起來。
五分鐘後,康寧幾無聲息地回到駕駛室裡關上車門,用車內的擦車布擦拭工具並有序地放到手枕箱裡,這才擦去頭上的汗珠拿出一片口香糖放入嘴裡。
剛咬了幾口,見羅鳴快速跑到車邊,上車後立刻緊緊關上車門:“華哥快開車,有人通知我說麻鋼那五個人不知爲何,接到個電話就要下樓了,千萬不能讓他們看見我,求你快走吧!”
康寧也不說話,發動車子慢慢倒出停車場,把車開到酒吧斜對面四十米左右的樹蔭底下,調轉個方向靠邊停了下來,靜靜地看着明亮燈光下的酒吧大門口,隨後對心神未定的羅鳴輕聲問道:“那個被中間大漢捏了一把的美女是誰?”
羅鳴搖着頭回答:“是淑儀,就是她跑下來通知我的,聽說她學習成績很好,只是她家裡太窮估計沒法讀大學了!所以白天讀書晚上出來掙錢吃飯,剛來打工幾天就被麻鋼這羣畜生盯上了,說不定哪天被糟蹋了!媽個逼的,抓淑儀胸口的就是麻鋼,老子無能啊!否則一定把這幫畜生都幹掉!”
康寧看到羅鳴的左手緊緊握拳,微微一笑對他說道:“麻鋼的車開走了,咱們也走吧。”
說完康寧就開車起步緩緩跟在三菱V6的後邊,看到前面的三菱車不斷加速下山,康寧嘴角輕輕翹起,對一邊懷恨在心的羅鳴笑道:“前面的車下坡還開這麼快,很容易出事的。”
“撞死這幫畜生纔好!馬上就撞、下坡就撞……”
羅鳴惡狠狠地詛咒起來,讓他無比驚訝的是,自己嘴裡發出的詛咒未停,開到前面彎道的三菱越野車突然發出一聲幾乎聽不到的悶響,接着失控地快速扭了個S形,猛然撞在路邊的電線杆上,接着劇烈側翻起來,打了兩個滾一頭紮下十米深的路邊高坎,發出一聲更大的撞擊聲,被撞斷的水泥電線杆也在此時因折斷而砸下山坡,帶起一陣陣閃耀刺眼光亮的電弧,整條道路的路燈以及兩旁的建築物的所有燈光隨即閃爍起來,不久全都熄滅。
康寧從容地開車經過出事地點,看了一眼折斷的電線杆子不慌不忙地往坡下開去。
羅鳴回過魂來,睜大眼睛看着康寧好一會,才哆哆嗦嗦地大聲感嘆:“我的媽啊!還真撞了!”
康寧微微一笑認真地說道:“我等會就到警察那舉報你,如果不是你不停地詛咒,他怎麼會出事?”
羅鳴先是一驚,看着開完玩笑的康寧輕鬆地吹起了口哨,知道是康寧開玩笑也裂開了嘴,接着高呼了一聲盡情宣泄此時心中的暢快之情,接着痛快地大笑起來。
就在兩人坐車下到山腳進入鬧市區的時候,一聲劇烈的爆炸聲把兩人嚇了一跳,康寧分析估計是電火花點燃了泄漏的汽油而發生爆炸。
將羅鳴送回到家裡,無比擔憂的老羅夫婦才放心下來,羅鳴的媽媽還在捂着胸口,說半山腰傳來的爆炸聲把她嚇壞了。
康寧笑了笑對老羅夫婦提出告辭,把撲到自己身上擁抱告別的羅鳴緊摟了一下,說聲“保重”就轉身離開。
門口燈光下,羅鳴看着手中從康寧背後沾上的潮溼塵土,心裡感到非常不解,他想不通原本還是一身乾淨清爽的康寧,怎麼會讓身上沾染泥土的?
十五分鐘後,康寧開着溫馨的帕薩特穿過街道,在一片響徹夜空的消防車和警車的警笛聲中緩緩駛入小區。不久,康寧就光着身子躺在家中舒適的浴缸裡,一邊吹響《小夜曲》一邊揉搓滿身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