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首府蘭寧飛抵昆明,再經景洪進入老撾,到達琅馨選擇的線路可以說是最快捷的。但是她的急切心情並沒有人能夠理解,在琅勃拉邦兄弟藥業公司待了一週多的時間,仍然無法見到康寧。
隨着三月的到來,兩會召開在即,換屆改選迫在眉睫。每天晚上都與自己父親打電話通告情況的藍馨,幾乎都快絕望了。
白象賓館的豪華客房中,放下電話的藍馨,躺在牀上默默地流着眼淚。父親藍建國的聲音是那樣的沮喪和無助,雖然他的話語依舊顯得很平靜,言辭間充滿了關懷,但是藍馨還是能清楚地體會到自己父親正處在極度的痛苦和失望之中。
父親的這種揪心的痛苦十分罕見,藍馨長這麼大,也只是見過兩次,一次是哥哥藍濤死去的那段日子,剩下的一次就是十天前的那個晚上。
那天晚上,風雨交加,藍建國把女兒叫到了書房,第一次將自己與康家結怨的經過詳細地告訴了藍馨,藍馨難以置信地看到自己的父親情緒竟然如此的低沉,如此的憂慮,甚至還充滿了一種惶恐不安的莫名恐懼。
藍建國感慨萬千而又無比沉痛地告訴她:康寧一案的確是個冤案,可這一冤案完全是仍在監獄服刑的原蘭寧市公安局局長姜尚武爲了洗脫手下的罪責,同時想討好自己而一手造成的。可惜當時自己受到了矇蔽,聽信了姜尚武的一面之詞,認爲康寧是個十惡不赦的歹徒而指示警方進行了嚴厲地打擊。但沒想到最後的結果竟然是這樣。現在,康家把這筆帳算到了自己頭上,正全方位地對自己進行打擊。
令藍馨更爲震驚的是,藍建國語氣沉重地告訴她一個接着一個的壞消息:
在公安部與廣西地方公安部門聯合組成的專案組的審訊中,以販毒和毒品走私等罪名被擒獲的黑幫頭目陳俊華,幾乎將身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她死去的哥哥藍濤和現任緝毒支隊支隊長林日榮身上,還將涉嫌殺死刑警隊長張劍寒妻子地罪行推到了跳樓自殺的副局長程寬身上,說這一切都是身爲蘭寧市市長的藍建國在幕後遙控指揮地,並反覆向專案組聲明——從毒品走私的籌劃到房地產項目地“所謂黑幕”。都與藍建國有着直接的關係。
讓藍建國氣不過的是:死路一條卻陰狠歹毒地陳俊華等小人,現在一個個狗急跳牆,大肆造謠誣陷。想把自己作爲幕後主使置於死地,以減輕他們的罪責;而受毒品走私要犯黃國明連累的憑祥市長小宋被異地關押審訊後。直到元宵節那天,自己才知道他在任期內的鉅額貪污和生活腐化等情況,萬萬沒想到的是小宋竟然檢舉揭發對他恩重如山的自己、副市長陸超凡犯有“營私舞弊、培植勢力”、“收受錢財、生活腐化”等等子虛烏有的罪行;自己的政敵們也都像跳樑小醜般積極配合內外呼應。妄圖一舉將自己從市長位置上拉下來。
最令藍馨感到難過的是,已經死去多年的哥哥藍濤似乎永遠也得不到安息,除了被陳俊華指證毒品走私外,五年前藍濤在幾個房地產建設項目中,因手下人急功近利行爲粗暴,致使一人被失手打死、兩人含憤自殺地事件重新被人翻了出來,沉寂了六年的受害者親屬和一批不明真相的市民受到神秘幕後人物地蠱惑,再次手捧起所謂的證據,打着巨型條幅,羣起鬧事。四處喊冤,因爲此事而受到牽連地一大批官員接連被秘密調查或“雙規”,各種謠言鬧得是沸沸揚揚。
剛開始聽自己父親分析說這一切極有可能是康家在背後苦心密謀時。藍馨怎麼樣也不能相信。身爲柳逸青的同事,同時作爲廣西電視臺的著名記者。蘭馨曾從多種渠道收集過醫學大師康濟民的資料。她相信康濟民的爲人,難以堅信幾年來幾乎一直與世無爭、爲國家醫藥事業做出巨大貢獻的康濟民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陰險報復。
直到父親藍建國把事情完全拋開,點名道姓地直接挑明所有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很可能是逃亡國外的康寧之後,藍馨思索良久,終於相信了自己的父親。她知道以康寧恩怨必報的性格和如今康家所擁有的巨大財富,很容易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可讓藍馨疑惑不解的是:康寧身居國外,行蹤不定,怎麼可能會擁有這麼大的能量?要知道調集如此多的人手進行全方位的攻擊,絕對不是幾個錢就能搞定的,這需要強大的人脈關係和權力支撐。
藍建國聽完女兒的疑問後,連連搖頭哀嘆,講述了通過自己兩上北京打聽到的內幕消息:康家如今的勢力,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大得多,否則方方面面如何與其配合得這般默契?先說說康家在軍中的勢力:僅僅只是康濟民的兩個師弟,就分別在廣州軍區和成都軍區佔據要職,其他康老司令的軍中舊部更是數不勝數,這是何等龐大的一股勢力?另外,即將擔任蘭寧市委書記的馬一鳴爲何在出訪老撾時與康寧密談多日、回來後沒有知會任何人,就悄然無聲地開始爲接手蘭寧的一大攤子着手準備?爲何身爲省裡常委的文廳長、市裡常委的沈鐵堅和公安局長魏明忠等人,對自己提拔上來的幾個人一見破綻就窮追猛打、緊咬不放?爲何省委那幫原本支持自己的大佬們突然集體沉默,噤若寒蟬?由此可見,康家的勢力遠比想象的更爲可怕。很多內幕消息表明,康寧此人已經是康家當代的實際掌門人。只有找到康寧,解開彼此間的這個誤會,才能消除不該有的怨恨,讓兩家人都能安逸平靜地生活下去,否則讓他固執地折騰下去。恐怕將會暗無天日,不死不休!
於是,很快就有了藍馨與兩位電視臺同事匆匆接到的這次老撾採訪任務。
可是在到達琅勃拉邦地七天中,無論藍馨如何努力,就是無法見到康寧一面。亞洲兄弟藥業公司和多家大型集團公司的總裁徐
見面的機會都沒給藍馨,只是讓女秘書告訴藍馨:徐企業以及徐家偉先生本人與康寧毫無關係,也沒有任何的聯繫。
遇到阻撓的藍馨失望之餘,毫不放棄,她企圖通過自己的努力找到康寧。但是在連續六天的時間裡,藍馨無論是在領事館還是各個華人華社團和商業機構中,均未獲得一點兒有用的信息。自己地父親卻在這六天裡遭受接踵而來的連續打擊:
在蘭寧市,充滿文革流毒色彩的大字報再次四處張貼。春節前就被關押地一大批貪官污吏被嚴厲查處,各種對藍建國執政以來的批判和揭露地傳言層出不窮,整個官場暗流涌動。風雨飄搖。大街小巷充斥着各種版本的流言,尖苛辛辣的順口溜傳得沸沸揚揚,矛頭所指,全都是藍建國和他地兩個重要助手的齷齪事。上級組織的紀檢部門再次組成聯合調查組,使得藍建國一派遭受到主政蘭寧以來最大程度的打擊,而且這次打擊是那麼地突然、那麼地神秘和詭異。
和自己充滿恐懼和沮喪的父親通完電話後,藍馨終於絕望了,就在她擦去淚水,準備收拾行裝回國與父親共患難的時候,賓館服務員敲響了房門。送進來一個潔白的信封,說是一個客人請求總檯代爲轉交的。
藍馨強裝笑臉,客氣地致謝之後。關上門疑惑地打開這個沒有封口的信封,抽出裡面的一張打印紙。只見上面有一段用電腦打印出來地留言:
尊敬的藍馨小姐:偶然獲知藍小姐正在琅勃拉邦四處尋找本人,不知此事是否屬實?本人因工作需要,一直羈絆於緬甸孟雷地區,如果藍小姐有所吩咐,勞駕在返回國內的路途中,順道移駕大龍與緬甸接壤地邊貿市場,向緬方管理人員說出芳名之後,本人將會盡快相見聆聽教誨!
此致、康寧。
藍馨緩慢而慎重地收起這張反反覆覆閱讀的紙條,再次通過賓館總檯,給自己地父親打去了國際長途電話,將此事向自己的父親做了說明。
短暫的沉默過後,是藍建國的一聲嘆息:亡羊補牢,猶未爲晚!
第二天,藍馨與兩位滿載而歸的同事搭乘徐家偉旗下運輸公司的大巴車返回。從新興的老邊境城市芒海出境回到景洪後,藍馨藉口趁此難得的機會四處遊玩看看風景,便與兩位同事分手,坐上出租車直接來到了大龍與緬甸交界處的邊貿市場。
此時已經是北京時間下午五點四十分,距離收市只有二十分鐘了。
藍馨跟隨往來的邊民,走向緬甸一方市場,卻在出口處被一名大龍的警察攔了下來。藍馨出具了身份證和記者證之後,這個年輕的警察略微猶豫,一個電話打回局裡請示,得到的答覆是:收市在即,任何人都禁止通行。若是記者,明天需要到局裡辦理通行證方可出境。
年輕警察放下電話,頗感歉意地對面前年輕美麗、臉帶憂鬱的女記者說明了原因。
藍馨着急之下,一個電話打回到蘭寧求助。十分鐘不到,年輕警察腰間的手機響了起來。
小夥子聽完電話,立刻恭恭敬敬地對竟然驚動了副省長的藍馨說道:“藍記者請便。我們局長讓我轉告說,你有何要求儘管提,我們一定盡力幫助。”
“謝謝了!請問我能出境多長時間?是否需要辦理什麼手續?”藍馨客氣地問道。
年輕警察熱情地回答:“你可以和當地的邊民一樣出境三天,中間不需要辦理任何手續,但三天後你必須得回來。對面的規矩非常嚴格,三天一過若是再做停留,必須向他們的邊境管理處提出書面申請,最長只能停留一週時間。我們這邊沒關係,你過去多長時間都行,只要他們那邊同意你停留。這是我的名片,上面第二個號碼是我們局裡外事辦公室的電話,你隨時可以用手機與我們聯繫,打我的手機也行,我們這邊的移動信號覆蓋那邊二十公里左右,聯繫起來很方便。”
藍馨放下小行李箱,雙手接過名片,對年輕警察感激地一笑:“謝謝你的幫助!我也不知道對面能允許我停留多久。能否請你幫我問問對面那位軍人,我想找一個叫康寧的人,明天返回行嗎?”
“什麼?”
年輕警察驚訝地看着藍馨:“請問……你真的……認識他們的康總?”
藍馨不解地回答:“康總?估計是吧,我認識的那個朋友叫康寧,他對我說只要聯繫到邊貿市場緬甸方的管理人員就行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如何稱呼他。”
年輕警察立刻走到高大的邊防排長面前:“劉兄,這位藍馨記者來自蘭寧,她說與你們康總是朋友,你看着辦吧……你們康總還在與我們州長商談事情,估計快結束了吧?”
姓劉的排長點了點頭:“估計差不多了……藍小姐,你真的要找我們康總啊?”說到這裡,他仔細端詳了藍馨幾眼,突然明白了什麼,恭敬地說道:“藍小姐,請把你的小箱子給我,我領你進去吧。”
藍馨再次說了聲謝謝,跟隨在劉排長身後,走向市場深處那棟兩層高的小樓,對身邊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
沒走到一半,藍馨就看到兩輛懸掛着雲南車牌的黑色奧迪車旁,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在幾位一身戎裝的軍人簇擁中,禮貌地與幾位內地官員握手告別。
藍馨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起來,心中難以明喻的複雜情感驟然升起。
就在兩輛轎車徐徐開動的時侯,藍馨驚訝地發現康寧已經看了過來,他那英俊的臉上,逐漸露出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