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伸了伸手，想要去拉住孟霜垂在身側的素腕，但最終還是縮了回來，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之色。
“與你無關！”孟霜的聲音不含半點情緒，但卻像一根根冰錐狠狠地紮在月寒的心頭。
不過，百萬年的堅持，他又豈會因爲這點傷痛而退縮。
“小霜，我……”
“想要說什麼道歉的話就免了，無事便請回吧！”
孟霜從他身前繞過，向着堂上走去，把手中的雪黎花輕輕地放在一個鴉青色的琉璃瓶中，而那裡面有着一束早已枯萎了的雪黎花。
“離了根的花朵開得再豔又如何，終究不過曇花一現，黃粱一夢！”
月寒無奈搖頭，微微嘆了口氣，“小霜，我此次除了來看看你之外，順道還想向你求一株無根草。”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
人死無根落，鄉野一孤魂。
無根草乃是孟婆湯一味主藥，以惡靈之魂育養，送亡靈入輪迴，三界之內僅有孟婆莊可尋之。
“求無根草便是求無根草，用不着扯上我！”孟霜毫不留情地駁回，沉默了一下，又道，“孟婆莊的一切我都交給那三個丫頭打理了，你去找她們吧！”
月寒心中一喜，孟霜居然沒有拒絕他，這着實是一個好兆頭，要放在以前，早就一腳將他踢出孟婆莊了。
“嘿嘿！小霜，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
“滾！”
一個茶杯疾速飛來，與空氣間的摩擦產生了滋滋聲，宛如一顆炮彈一般，月寒卻早有先見之明，說完便一刻不停地飛了出去，以致杯子砸了個空，徑直將大門砸穿了一個大洞。
……
“什麼？你居然還要問我收錢？”
月寒震驚地看着面前的小丫頭，沒想到一株小小的無根草，她居然要收自己一萬仙晶！
孟庸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乾孃說了，不管是誰來買我們的靈藥仙藥，都是要收錢的，尤其是乾爹你，我們必須收十倍的價錢！”
“小霜說的肯定是對的，十倍就十倍！”月寒認同道，隨即湊到她身邊，“不過肯定是你們把價錢訂得太高了，咱們商量商量，一顆仙晶如何？”
“不行！咱們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之前都是賣的一千仙晶，絕對一顆都不能少了！”孟庸眼中滿是精明之色，此刻就像一個商場上的女強人。
“真的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
月寒無奈，這丫頭就是一個守財奴，倒真是一個管家的小能手。
“真是白疼你了！”伸出魔掌使勁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將她的秀髮揉得亂糟糟的。
“哎呀！不要摸我的頭！摸頭長不高啦！”孟庸氣鼓鼓地瞪着他。
“錢我是沒有了，所以本君打算以身償債！”月寒再次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隨即一閃身便消失了。
“啊！”
孟庸憤怒地尖叫一聲，將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怎麼了？”孟姜與孟戈連忙問道。
“你們看！”孟庸指着桌子上一個空空的小花盆，裡面的一株無根草已經消失不見。
“他還沒給錢呢！”
“……”
……
月寒去向孟霜辭行，不出意外的吃了個閉門羹。
“小霜，那你好好休息啊！不要太累了，凡事都使喚那三個丫頭去做吧，千萬不要累着自己了！”月寒站在門上那個洞前，對裡面的孟霜喊道，“那我先走了啊！”
孟霜已經又重新拿起了經卷，沒有理會他。
“我真走了啊！”
“滾！”又是一個杯子飛了出來。
月寒手掌一探，將杯子接了過來，裡面還有小半杯茶水，一滴未灑，直接一仰頭美滋滋地喝了下去。
“怎麼有股甜味，真好喝！”月寒咂咂嘴，一副意猶未盡地模樣，正欲再度開口，卻突然感受到了從屋裡傳來的一股刺骨寒意。
“嘿嘿！媳婦兒不要生氣，我這就走！”月寒縱身一躍，向天空飛了去，遠運的一道鄭重的聲音傳入孟霜耳中：
“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治好你的眼睛！”
孟霜放下了手中的經卷，眼睛怔怔看着門外，一股複雜之色出現在其中，仇恨、掙扎、迷茫、痛苦、糾結、無奈，還有一絲淡淡的歡喜。
“誰？”
孟霜突然目光銳利地盯着盯着空蕩蕩大廳，一股磅礴的氣勢從她瘦弱的身軀中噴涌而出，房屋被震得搖搖欲墜。
“修羅冥神果然不凡，本帝不過是剛剛現身就被發現了！”
一個空靈飄渺的女子聲音緩緩響起，大廳中旋即出現一道模糊的女子身影，只知道她穿着一身白衣，面容更是像迷霧遮擋着，仿若霧裡看花，看不真切。
“哼！藏頭露尾的，所爲何事？”孟霜冷冷出聲問道。
“呵呵！”女子似乎笑了笑，“孟霜，你可曾聽過三生神君？”
“三生神君？”
孟霜沉吟了一下，隨即微微搖了搖頭，她雖成爲冥神已有百萬年之久，但除了偶爾去一下凡界，其他時間都在冥界待着，還從未去過仙界呢！對於仙界那些神仙的瞭解，也僅來源於他人之口。
女子似乎對她很是瞭解，倒也沒有什麼意外。
“三生神君乃是本帝好友，原本是天界最有望跨過那個境界的神子，但沒想到他竟會爲了一個女人自甘墮落！”
女子似乎陷入了回憶，自顧自地說道，“百萬年前，三生下凡界歷劫，本以爲匆匆百年，不過只是一次普通的劫難，沒想到卻遇到了一個不該愛上的女人。爲了她，三生歷劫失敗，自損修爲。後來更是爲她擔下了滔天的罪責，被廢除了神君之位！”
孟霜皺眉問道：“你說的三生是他嗎？那個女人又是我嗎？”
那個他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
“正是他！”女子不可否認地點點頭，“他正是爲了你才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在天界頹廢百萬年，心中的大道更是被他棄之不顧！”
“爲了我！哈哈哈……”
孟霜突然瘋狂大笑，身後白髮飛舞，眼中猩紅一片，渾身戾氣沖天。
“你說他爲了我？我有什麼罪？哈哈哈……我有什麼罪？”
女子就那麼靜靜地看着她，沒有任何作爲，孟霜驀地出現在她身前，猩紅地眼眸直直凝視着她，“你說，我有什麼罪？我的親人一個個在我眼前死去，我的國家在烽火中消亡，我到底有什麼罪？”
“凡人生死自有定數，國家興亡更是順應天意，這怪不得他！”女子等她冷靜了一下，才緩緩說道。
“天意？定數？不過是你們自命不凡罷了！”孟霜嘲諷道，“難道在你們眼中仙神就要高高在上，凡人就該低人一等嗎？”
女子搖了搖頭，“天道無私，衆生平等。無論仙凡，都會有各自的劫難，就像三生爲你墮落，便是他的命數，怪不得他也怪不得你，一切都是天意！”
“你問你有何罪。”女子直視孟霜的眼睛，“你的存在便是最大的罪過！”
“你知道當年爲何僅僅將你貶到地府，而沒有直接將你抹去嗎？”
孟霜心中沒來由地一緊，“是他做了什麼？”
女子微微一嘆，“修羅主殺伐，曾經有修羅一族給三界帶來了巨大危機，最後被幾位古神合力鎮壓，修羅一族自此絕跡。”
“當初你誕生之時，東皇本欲直接將你抹殺，是三生爲你向媧皇求情，並替你承受萬道弒魂神雷之威，東皇這才答應放你一條生路，將你派到這九幽冥界。”
“弒魂神雷？”
孟霜急忙問道，她明顯感受到了女子在說這幾個字時，氣息有着一陣劇烈波動，這對一名修爲高深莫測的神仙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當初道祖留下古訓，大道無情然衆生有情，無論所犯何罪，自當留有一線生機。”
“這萬道弒魂神雷便是爲三界衆生留的那一線生機，神雷加身如撕魂扯魄，古往今來欲度弒魂神雷者無數，但大多在百道神雷之下便已魂飛魄散，被抹去了輪迴，以致許多神仙情願自毀神魂也不願嘗試受這雷劫。“
“傳言，自古以來成功度過萬道神雷的不過三人而已！”
孟霜怔怔出神，沒有言語，她彷佛已經看到了那道身影在雷劫下是如何苦苦地掙扎，神魂不停地被摧殘，彷佛永無止境，又該是如何地絕望！
那麼，究竟是什麼執念支撐着他一次次撐了過來？
是我嗎？
“好了！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好自爲之吧！”女子往某個方向望了眺一眼，似乎放下了什麼。
三生，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