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有些想當然，並沒意識到此刻過分親暱的態度。
姜寧妤也沒意識到，有氣無力地一揮手，“知道啦。”
然後陸離才滿意，替她擰開可樂的瓶蓋，遞了過去。還不放心地強調了一句，“聽我的沒錯，我不害你。”
她點頭如掏蒜，目光一瞟，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臨栩月。微微垂着眼眸，表情像一幽潭水，彷彿一個界外人，用淡淡的表情藏住了喜怒哀樂。
姜寧妤想起了些什麼，衝他笑起來，“謝謝你的可樂啦。”
沒幾天，凌悠悠組了一個酒局。富二代抱團的那種奢靡酒局。
姜寧妤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Adam”，長得斯斯文文的，有幾分儒雅。
但她隱隱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他。
可能是盯着Adam的時間太久了，久到引人誤解。凌悠悠連連看了她好幾眼。
凌悠悠身邊的小姐妹似乎察覺到了她不爽的心情，便笑盈盈開了口，“UU，你身邊這個跟班穿得好寒酸啊，不如讓她學個狗叫，讓我們這個場子熱起來啊。”
姜寧妤皺起了眉。
凌悠悠卻擡起下巴，對她說，“那就學個狗叫吧。”
包廂裡所有人都在看戲，她尷尬地下不來臺。幾秒的對峙，凌悠悠的眼神越來越冷，大有翻臉之勢——她向來說一不二，稍有不順心就會發作，屆時只會讓她更難看。
終於，她妥協了，從喉嚨裡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汪，汪汪……”
然後周圍就爆發出了一陣鬨笑。
她卻無地自容，掩面離開。
她眼前一片發花，踩在流光四溢的大理石地面上，都生怕自己把地面踩碎了。
有些眩暈的剎那，她猛地聽到有人在耳邊焦灼大喊——“姜寧妤！”
誰？
她下意識地轉頭尋去，卻無意瞥見了一抹清雋挺拔的身影。坐在幽幽的河畔，落日的餘暉映出他優越的側臉，可看着手機的樣子莫名有些落魄。
她呆呆地思考了幾秒，才試探着靠近，“是你啊？”
臨栩月轉頭，見是她，淡笑着點頭。語氣卻帶了幾分訝異，“又哭了？”
被他猝不及防又自然的態度搞得有點尷尬，她侷促地擦了下臉，“被你看出來了……”
他笑了笑，沒接話。
她便遲疑片刻，在他的旁邊，隔了一個身位坐下來，小心翼翼地找話，“你在看夕陽？”
“思考人生。”他的回答十分平易近人，平白的讓人生出了幾分親近感。
她的眉眼卻有幾分苦楚，“真好，有盼頭纔會思考人生。”
他說，“只是有了一些沒意義卻沒法不執着的事物。想確定自己的心意，究竟想不想要，要不要放手一搏。”
她脫口而出，“那你有去問過菩薩嗎？”
一時間，男生愣了一下。然後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臉上都多了些真實的訝異的笑，“你說什麼？”
她被笑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人迷茫的時候，不都會去求仙問佛的？”
男生卻忽然笑着搖頭，“你和我一個……同學，在某些方面有點相似。”
“呃？”
“她也時常語出驚人，有一些奇思妙想。”
她有種直覺，“是女生嗎？”
“嗯。”
“你喜歡她？”
臨栩月從善如流，“這就涉及我的隱私了。”他的表情是微微笑着的，眉眼清貴又柔和，卻莫名讓人瞧出了幾分距離感。
被善意的提醒越界，並不會讓人難堪。
她歉然道，“對不起，沒壓住好奇。”然後突然聽到有人喊她。
——凌悠悠就站在不遠處的路邊，冷着臉不爽地望着她。
姜寧妤慌忙起身，就點頭哈腰地迎了過去。
晚上室友又沒回來，她發現朋友圈裡多了一條狀態：
【一生都將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來自名字都不知道的“Dead end”。發了三張照片，一張是哈德遜河的傍晚；一張是林肯中心的霓虹；最後一張是一條看着就很漂亮的女生手臂在切生日蛋糕。
如果不是這最後一張，她真會自作多情到，以爲這條朋友圈是爲自己而發。
她冷不丁就想起了他口中的“同學”，當他提起時，眉眼溫柔又隱忍的笑容，愣是讓她聯想到了這條手臂。
那男生的容貌氣質，太像小說裡高不可攀的王子了。王子最後總會和公主相愛，而她只是一個任人欺辱的小角色罷了。
可光想到那些結局，她的心裡就泛起了一種酸酸的幸福感。
所以讓樹成樹，讓花成花吧。
她只要成爲一名成功的小提琴家……就好了。
她點了個贊，就把頭蒙進了被子裡。
……
幾乎一個晃神，凌悠悠就突然怒氣衝衝地闖入寢室，“啪”得把一張表格拍到了桌上，冷聲對她說，“Linda那幾個小賤人，敢跟我搶選拔席位！……這次的演出選拔，我一定要選上！”
姜寧妤拿起那張表格，看了一眼。是學院的演出選拔報名——作爲一個排名虛高，但也算得上高的音樂院校，林肯音樂廳每三個月都會給他們學校兩個跟樂團演出的名額。而這兩個珍貴的席位，就要靠腥風血雨的廝殺了。
能登上世界頂尖的音樂廳舞臺演出，光是這一人生履歷就足夠成爲談資。
所以無法走後門，只能憑實力爭取。往往在最公平的比試上，藏着更殘酷的讓人爭得頭破血流的暗潮。
菲切爾學院雖然銀樣鑞槍，但也不是沒有音樂天賦不錯的學生。往常凌悠悠向來不在意什麼演出，可今天一反常態，讓姜寧妤忍不住好奇，“爲什麼一定要選上？”
“Adam說了，他喜歡有才氣的女生。如果我能登上音樂廳，讓他看到我的另一面，他豈不就徹底爲我折服了。”凌悠悠的神情花癡又自傲，看她時卻又斜着眼，“其他關係我都打通了，就Linda那個小賤人，自詡小提琴拉的好，就是不願放棄報名……你給我想辦法，把她手廢了。”
“……什麼？”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說，讓她沒法參賽！該怎麼做還需要我教嗎？”凌悠悠不耐煩地丟下這句，就驕傲地離開了。
留下她愣神了很久，才領會了她的意思。
後背冒起了一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