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你很關心我?”姜寧妤反問。
“關心你們。”陸離說道,“看你天天沒事做,跑來找我。”
“我來找你,你不開心嗎?”
“不是。”
“那就別問那種問題啦。”
姜寧妤對他的探究,始終避重就輕。
因爲揣測不了她的真實想法,實踐見真章。陸離常常給她帶夜宵,有時候是餛飩,有時候是拉麪,有時候是燕麥山藥粥,都是他向老闆借用後廚親自做的。
他的內心隱隱有所期待,希望她是真的不喜歡臨栩月。可他看到他們在河邊相擁,在舞會上貼臉曖昧,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那是正常的朋友關係。
可她依然會約自己出去玩,去溜冰,去密室,會在他生日時準備誠意滿滿的禮物。
陸離看不懂她,不知道她究竟是對朋友都這麼掏心掏肺,還是也想與他拉扯一番。
他雖然喜歡她,卻不想插足別人的感情,更不喜歡受人欺騙。
可遠離她的決定,心裡建設做了很久。直到那天她當着老同學的面,他們做着曖昧的互動。
他忍不住自嘲,“沒愛了,我就是個多餘的。”
可臨走前,姜寧妤卻又跑過來問他,“你明天要來我們學校吃飯嗎?”
明明再尋常不同的詢問,陸離卻第一次生出了一種厭倦的感覺,於是毫不留情地告訴她,“不了,我這個工具人也想有點自己的時間。”
偏偏晚上,又收到她的信息。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他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個連自己都陌生的答案。
【cool girl】
對方卻更過分,乾脆給他做起了媒。
【鋼琴繫有個女生挺酷的,叫Sherry,你想認識嗎?】
這是被他看穿小心思後,開始甩鍋掩飾了嗎?
這一刻,陸離內心冰冷,突然無比討厭這個愛說謊話的小騙子。
她這麼反覆無常,究竟哪裡好,值得他花心思在討她歡心上?
【好啊。】
【有聯繫方式嗎?】
想抽離姜寧妤的生活,重新開始的心情到達了頂峰。陸離努力將她當成一個普通朋友,試着與其他女生相處。
他沒有拒絕別人的示好。
但是,在那個女生主動告白,吻上他的那一刻,陸離只想逃。
都說智者不入愛河,只是沒碰到讓人一眼驚豔的人罷了。
仔細想想,她除了反覆無常,哪裡都好。
就是人絕情了點,拉扯完他就扔,一點情面不留。
自那天后,只要晚上,陸離就會去便利店買那種便宜的啤酒,悶頭喝得大醉,然後醉倒在桌上,做的夢也是關於她的——總是在圖書館的門口,她背身坐着。
夢裡的他總是會問:你在等我嗎?
她也總是回答:是啊,在等你。
可每次他想伸手抱住她,卻又轉醒了。
有一次他甚至知道自己在夢中,忍住了抱她的衝動,對她說:你走吧,別再來夢裡等我了。
很神奇,那之後就真的沒再夢到過她了。
所以陸離一直很迷信。
他覺得世上有神靈,只要夠誠心,總會心想事成。
但他沒想到,苦苦隱忍了那麼多年的感情,會在聽到她的一席話後潰堤——
“高中在我的記憶裡很模糊,感覺什麼都沒記住,但對你印象很深,現在想想,可能那時候確實心動過吧。”
“我小時候,挺不快樂的,別的小朋友都在開心玩樂,可我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在上課外班、練琴,很小的時候我們家住別墅區,我還偷偷翻牆溜出去過呢,被我媽發現就是關小黑屋,在裡面拉滿兩個小時琴才能放出來。”
“說心理創傷可能有點過了,但我好像對陽光開朗的人天生有好感。你有一次遲到從我們班級門口飛奔過去,嘴裡唸唸有詞的,很有趣。一次下雨天,你把我錯認成臨栩月,被我聽到說老師壞話,你面子掛不住,還想用籃球砸我。”
“你笑起來牙齒很好看,神采飛揚的,我那時候覺得你有趣,坐窗邊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去看操場,沒看到你也沒什麼,就是看到了心裡會有輕鬆的感覺。”
那一刻,陸離覺得上天同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我不記得了。”
他不自然地迴避着那些深刻的回憶,一如既往的剋制忍耐。可那些話在腦海中迴盪,越來越清晰,揮之不去。
他忍不住就衝過去,從背後抱了她一下。
陸離聽過一個說法,叫普魯斯特效應,只要聞到曾經聞過的味道,就會開啓當時的記憶。
而姜寧妤的味道,像刻在了他的DNA裡,哪怕相隔很遠,他都能感覺到。
這麼說好像有點玄學,但陸離不知哪天開始相信了前世今生,哪怕後來成全他們,一個人遠行,他也總覺得,她是念着自己的。
只是,三個人的感情太擁擠,他不想成爲他們之間的絆腳石。
那張被她寫了名字又擦掉的祈福卡片,陸離一直貼身攜帶,連同那隻寶可夢盒一起,裝進沉甸甸的行囊,與他的心事如影隨形。
近二十年的自我放逐,有肖翌這個傢伙在身邊不算寂寞,他幾乎以爲已經在日復一日裡徹底釋然了。
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子從不入夢,陸離壓根沒想過,有朝一日她真的出現了,小跑着衝向他,高高興興地對他說,“陸離,我來找你了。”如同了結了多年心願的那種喜悅。
是他夢裡多年未出現,卻勾勒幻想了很多年的場景。
四個人一起去尋找腓尼基遺址那天,陸離在紫紅海岸邊將那隻寶可夢盒作爲生日禮物送給了姜寧妤。
“我一直想對你說,謝謝你參與了我的人生。如果有來生……”陸離的目光望向遠處靜靜站在帳篷邊的男人,停頓了數秒,將真心話當玩笑一樣說了出來,“我主動的話,你考慮下我。”
姜寧妤撲哧笑了,“好,如果有來生的話。”
遙遙孤島懸掛在海岸線上的一輪新月,映着她的臉,皎然得如夢似幻。
她應下了,可轉身,又走向他鄉,投入了那輪月亮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