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哈和雅各布的動作都很迅速,幾分鐘的時間便是摸到了模範軍的有效射程內,甚至都沒怎麼發出窸窣聲響。
春妮的喊話依舊在繼續,但看到兩邊這麼快便各摸上來上百人,美眸中的鎮定逐漸變成了驚悚,聲音也止不住有些變了形。
春妮到此時也算是見慣大場面了,可也正因爲如此,她更能感覺到模範軍的單薄與徐長青的冒險。
模範軍此時非但沒有刀盾兵,更沒有長槍兵,陣地也是臨時構架,不是太穩固,哪怕有徐長青親自坐鎮,還是太過託大了。
旁邊,徐長青透過工事的縫隙看着這兩股正白旗精銳,一時也有些止不住的皺眉。
便是徐長青也不得不承認,哪怕模範軍已經到此時,真比精銳程度,還是比這些真滿洲核心差了一籌。
這並非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不得不去面對的現實。
就比如此時這些正白旗精銳那種帶有野獸般靈性的敏銳,完全是天性的東西,並不是你想後天努力就能去彌補的。
眼見他們已經到了模範軍戰陣六七十步之外,徐長青對春妮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噤聲,直接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砰砰……”
“砰砰砰砰……”
諸多模範軍精確射手早就準備多時,一聽到命令,登時便是施展開來,無數清脆的鳥銃嘀鳴,馬上便有正白旗精銳中招了,痛苦的倒地慘呼起來,血腥味道也迅速在這山林間瀰漫起來。
“狗雜碎,他們耍陰招,射死他們!”
“臥倒,就地隱蔽,射死他們……”
這些正白旗精銳早就在防範模範軍,不是佝僂着就是匍匐前進,哪怕是模範軍精確射手們的水平,對他們造成的殺傷也不大。
他們迅速匍匐在地,利用周圍的各種地形掩護身體。
與此同時,迅敏的張弓搭箭,直接朝天爆射。
“嗖嗖嗖……”
眨眼,這兩個方向便是同時沖模範軍戰陣飄起一陣拋物線箭雨。
“當!”
“咔嚓!”
模範軍陣後的防空工事登時傳來各種響聲,有兒郎已經中招,發出痛苦低吼。
徐長青也在第一時間將春妮撲倒在地上,死死的將她壓在了牆根子上,後心裡已經止不住滲出一層白毛汗。
這幫狗韃子,簡直就是一羣野獸,哪怕已經做了不少準備,依然還是不夠。
“壓死他們,不要讓他們上來!”
片刻,徐長青大吼。
“頂住,壓死他們!不要讓他們靠近!”
“別讓狗日的上來……”
眨眼,各處都是傳來模範軍軍官們激烈的呼喊,清脆的鳥銃聲又此起彼伏的響起來。
弓箭比之火槍究竟是差了點。
哪怕模範軍此時是最初始的火繩槍,效用力依然不是弓箭可比。
短暫交鋒兩三個回合,模範軍的火力便是壓制住了清軍,刺鼻的血腥味道混雜着硝煙氣息迅速在山間瀰漫。
但是壓制住並不等同於控制住形勢,兩股清軍周邊此時也就留下來二三十具屍體。
那些受傷的韃子都是縮起來,強忍着不發出聲音,依然是保持着相當的主動權。
而此時開火的可都是模範軍的精確射手,用的也都是最先進的加強版狙擊銃。
可想而知,倘若換在正常狀態,普通模範軍兒郎碰到這些正白旗精銳,差距將會有多大。
很快,模範軍的鳥銃聲也安靜下來,雙方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平衡,正白旗這幫人不敢再往上攻了,模範軍也不再貿然出擊。
兩邊人儼然都是好手中的好手。
“主子,模範軍底氣似是不足,咱們或可狠狠衝一波,只要衝破他們這道牆,他們應該就頂不住了!”
山林間,阿濟格在上百心腹奴才的護衛下,也早就來到了一線觀戰,眼見形勢比想象中還要更順利,身邊有奴才坐不住了,急急建議。
“不行!”
“這太冒險了,焉知不是徐長青的詭計?倘若他們在陣前有什麼埋伏,咱們可能要吃大虧!主子,咱們現在人太少了,還是先穩一穩吧……”
馬上就有奴才反對。
這些年來,他們着實是在徐長青和模範軍身上吃了太多的苦頭,許多人都是驚弓之鳥。
特別是模範軍的火器五花八門,誰也不知道模範軍到底還有什麼花招。
更別提今晚之局,明顯就是個局。
“索阿達,你他孃的是個慫貨嗎?貽誤了戰機,你該當何罪?!”
“呸,富老六,若是聽你的吃了大虧,你怎麼補償?”
兩個說話的梅勒章京都不是善茬,此時這個節骨眼,都想掌握主動權,眼見着就要吵起來。
“閉嘴!”
阿濟格也止不住一陣煩躁,冷聲呵斥。
索阿達和富老六登時都不敢再說話。
阿濟格深吸了一口氣,極力調整着自己的情緒,卻是愈發煩躁。
索阿達和富老六能看明白眼前的局面,他豈能看不明白?
卻正因爲看的明白,纔會想的更多。
眼前這般,徐長青做局是肯定的,只是,要不要去冒這個險,拼命衝一波,搏這個滔天富貴?
若是能在此時把徐長青拿下……
別說封王了,便是大寶都未必沒有機會啊……
但是貪心很快就被冷靜壓制住。
徐長青這陰險歹毒的狡詐之輩,豈是那麼容易相與的?若是萬一摸不到狐狸還沾染一身騷腥……
阿濟格明白,到此時,他已經沒有太多任性的本錢了。
想着,他冷聲道:“都慌個球子?這纔到哪兒?都給爺我耐住性子,只要有機會,徐長青跑不了!”
“……”
衆人一時都不敢再說話,忙是更小心的打量着戰場。
……
此時,戰場中愈發安靜。
無論是烏哈還是雅各布,都是南征北戰十幾二十年的老韃子,他們的經驗何其豐富?
非常明白,這種狀態,要麼不動,要動就必須拿下!
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徐長青此時額頭上也見了汗,腦海飛速的旋轉着。
說實在的,這些年,常年處於雲端,徐長青哪怕時常深入部隊一線,但其實已經有點脫離基層了。
以往,這種小規模的碰撞正是他最擅長的模式,可此時,種種榮耀,實則是‘桎梏’加身,讓的他幾如再也找不到當年那種不怕死的飄逸靈性。
但是……
這種狀態纔是人生的常態。
小的時候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可以以小博大,但大了之後,必須要求穩!
“徐哥哥……”
這時,春妮也稍稍回過神,美眸擔憂的看向徐長青,滿是關切。
“呼。”
徐長青長舒了一口氣,親暱的貼了貼她的臉頰,示意她不要太擔心。
春妮這才稍稍放鬆,低低道:“徐哥哥,要不要,我再喊話勾引他們試試……”
徐長青想了想,搖了搖頭:“彆着急。先穩一穩。”
說着,徐長青示意春妮縮好,小心貓起腰來,通過頭頂上防空工事與土牆的縫隙,小心打量着兩邊正白旗的戰陣。
除了那二三十具屍體混雜着血腥味道隨風飄散,一片安靜。
正面的樹林子方向也是一片安靜,阿濟格明顯沒有要正面硬頂的意思,他在觀望。
身下的春妮也瞪大了美眸,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
幾乎就在這個瞬間,徐長青腦子裡恍如劃過了一道閃電,一下子抓到了什麼。
他徐長青要求穩,難道,阿濟格就不想求穩了?
現在這種狀態,大清國一片凋零,模範軍的熱氣球又擺在這裡,阿濟格恐怕比徐長青更想求穩十倍!
徐長青幾乎是頃刻間便想到了新的破敵思路,嘴角邊掀起一抹弧度。
片刻,徐長青笑道:“妮兒,繼續喊。嗯,大聲質問他們,爲什麼不守信譽過來偷襲咱們!”
“噯,好。”
春妮忙是拿起大喇叭,靠在徐長青身體支撐下的保護圈裡,大聲呼喊起來。
徐長青則是招呼李豐收等幾個軍官,又接連下達了幾道命令。
很快,李豐收便去而復返,低低道:“大帥,咱們的手.榴.彈不多,只有不到三十枚,但是工兵兒郎可以做幾個大土雷……”
徐長青點了點頭,“把那些投手好手調上來,讓工兵兒郎們準備佈置土雷!”
“是!”
“正白旗的弟兄們,你們這樣不講信譽,只會讓事情越來越壞,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們還是要坐下來談談才能解決問題……”
春妮這邊也上道了,不斷的對着周邊輸出她的聲音。
這很快便讓兩翼的正白旗精銳和正面山林間的阿濟格衆人都有些騷動。
“主子,這怎麼辦?”
山林間,便是索阿達和富老六這些大主子都有些眼紅了。
阿濟格乾澀的嚥了幾口唾沫,表情陰沉不定。
片刻,他還是忍住了,冷厲道:“繼續等!”
“……”
一衆大小主子都無言了,卻無法反抗阿濟格的權威,只能是幹忍着。
但是他們忍住了,兩翼的烏哈和雅各布卻有些忍不住了。
他們此時的位置,距離成功着實是太近了。
“勇士們,頂上去,活捉徐長青者,賞金萬兩,官升三級!”
左路的烏哈率先大吼,親自帶領衝鋒。
瞬時,近二百號正白旗精銳,幾乎同時越出各自掩體,如狼似虎的朝着模範軍戰陣衝過來、許多人一邊衝一邊搭箭,紛亂卻充滿凌厲的箭雨,直撲模範軍。
眼見烏哈先動手了,右路的雅各布也不想浪費這個機會,很快也發起了衝鋒。
幾乎就是一個瞬間,近四百正白旗精銳,潮水般便是涌向模範軍戰陣。
有着他們強勢的箭雨支撐,許多模範軍的精銳射手都被壓的擡不起頭來。
“頂住,把他們趕下去!”
模範軍在第二時間纔是做出反應,‘砰砰砰’的鳥銃聲響起來,很快便是放倒了不少正白旗精銳。
但正白旗精銳的氣勢已經起來了,根本不在乎這點傷亡,擋不住的直殺向模範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