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夏的歷史長河中,利用人爲的自然災害來打擊對手的行爲,幾乎數不勝數。
哪怕到了20世紀,KMT也曾有過掘黃河水的舉動。
可真從效果上論,這種手段的實際效用力並不大,反而會淪落爲抹不掉的污點,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因爲人是活的。
不可能傻乎乎的等着洪水去衝。
被洪水衝死的,往往是那些信息不對稱的可憐老百姓……
不過,這種手段的威懾力還是很強大的,而且,很不好防。
就比如此時,徐長青即便知道了清軍的戰略意圖,一時半會間卻是很難去破局。
清軍主力都開始打陣地防守戰了,你怎麼破?
大帳內。
徐長青揹着手來回踱步,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此時此地,揚州城的安危徐長青倒並不是太過在意,畢竟揚州是洞天福地,條件得天獨厚,泄洪的渠道有很多。
但若是讓清軍因此而嚐到了這個甜頭,去拿黃河下手……
便是徐長青一時都有點不敢想那種後果了。
記憶裡,黃河在明末清初這段時間是有一場大改道的,此時的黃河,是從徐州流過,而後世的黃河入海口,大家便都耳熟能詳了,是從東營,也就是此時的海城所流過。
萬一這幫狗韃子真的想不開,要魚死網破,從開封或是臨近周邊,真的藉助今年的汛期掘開了黃河口……
徐長青也不能確保這玩意會不會按照歷史的軌道,直接衝入海城……
關鍵是這種東西太可怕了。
若是沒記錯的話,後世的東營,包括城區的很多部分,現在還都是大海,是幾百年黃河帶來的泥沙沉澱而形成……
而目前的情況來看,結合各種記錄中的汛期週期來算,今年,即便不會有什麼特大洪峰,小規模洪峰怕是少不了的。
特別是還有另一個核心點。
揚州因爲上次清軍攻破徐州、淮南之役,便是讓這邊的諸多大家族失去了信心,他們的倉儲、老巢,基本都開始往江南轉移。
此時徐長青就算能再從他們的皮肉上刮下一層油水來,怕是也解決不了太大問題。
這就導致!
短期內來看,模範軍還趨向於小優,已經是掌控着一部分主動權。
可若從中長期來看,模範軍,包括整個江北的戰略局面,還是在清軍的掌控之中。
縱然清軍其實已經掌控不太住,但是,卻是擁有着毀滅的手段!
這局面該怎麼破?
……
不知不覺間,徐長青已經在大帳內呆了一天,出去撒個尿才發現,天都已經黑下來。
而不知道昨天是不是嚇到春妮這臭丫頭了,平日裡一天恨不得過來好幾趟的她,今天居然連面都沒露。
這讓徐長青一時牙根都恨的有些癢癢。
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徐長青也懶得再去理會她,收拾一下,招呼王喜、秦東旭等人去巡城。
揚州的景色,毋庸置疑。
此時雖是到不了‘二十四橋明月夜’的程度,但是這幾天天氣都還不錯,站在高聳的城頭上,迎着溫潤舒適的小晚風,讓人的胸懷很容易便是舒適又寬闊起來。
其實,此時徐長青心裡已經想好了一個對清軍的殺招!
——宣傳攻勢!
但是這殺招究竟有點託大,此時要不要祭出來,徐長青一時間也沒有太大把握。
就像是那句老話,‘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可怕的。’
越是臨近這個臨界點,便越要更加的小心,步步爲營,穩如老狗,決不能給敵人半分翻盤的機會。
所以,彙總下來,模範軍有着極大可能,還是要出城作戰!
進一步打擊清軍的掌控力,繼續斬殺他們的氣勢,最好在清軍的佈局還沒有成型之前,禦敵之外,直接斬破他們的鋒銳!
畢竟,有着揚州城在背後,模範軍就算出城野戰,也不像是之前那麼單薄了。
……
接下來兩天,春妮這臭丫頭一直沒出現,徐長青卻也沒有繼續寵信陳思音,而是將所有注意力都匯聚到了軍務中。
到此時,二十幾架飛艇不斷連夜運送,加之馬隊時時螞蟻搬家,模範軍的彈藥倉儲已經恢復了不少,具備打一場局部大戰的存儲量了。
但還是有點淺。
若真要幹,必須要精確計算,然後再精確打擊,把錢都花到刀刃上!
這兩天時間,徐長青也接連開了三場軍議,模範軍各級將官、官兵基本上都已經有了出城作戰的準備。
只是狗日的清軍實在是太慫了,讓徐長青思前想後,頭髮都掉了不少,還是找不到合適的契機。
好在王樸、王廷臣、劉肇基他們那邊這幾天不斷傳來好消息,他們已經突破了鹽城的桎梏,逼臨到了大江之畔,至多明後日便可跟模範軍的大江營地匯合。
他們此時有着三四萬匹好馬,到時有模範軍的協助,運載些彈藥糧草過來,問題並不大。
而此時,徐長青又面臨了新的選擇。
到底是藉此時這個機會,讓清軍自以爲是看透了模範軍的狀態枯竭,出城迎敵進行誘殺。
還是等到王樸他們過來,雙方人馬彙總到一起後再有動作。
結局顯而易見。
清軍不是傻子,若是等徐長青和王樸等人匯合,他們必定會加倍再加倍的小心!
但是即便加上了王樸等人的力量,在這種偏陣地戰的狀態,他們的效用力其實微乎其微……
特別是等王樸他們過來,至少還要五六天時間,那時,就要進入五月中旬了,至多還有半個來月,就要進入一個小汛期……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大明弘光四年五月初七。
徐長青親率模範軍主力,繼續出城鏖戰!
一大早,模範軍各部便是迅速拉開了架勢,數萬人在揚州北門彙總。
“侯爺,這,這怎使得啊,韃子勢大,若是這般貿然……某,某怎跟朝廷,怎跟天子交代啊……”
事前兩天徐長青已經與史閣部交流過此事,但史閣部的態度自是可想而知,絕不同意。
卻不曾想,他已經費盡了心思,想要勸解住徐長青,卻還是無法組當徐長青的腳步……
“呵呵,閣部,長青意已決,閣部便不要再多勸了。倒是,已經這般,不知閣部可敢跟長青一起,去韃子的陣前看看?”
徐長青笑着看向史可法,反將他一軍。
“這……”
史可法不由的一個機靈,沒想到徐長青竟然來了這麼一手……
周昌、史德威等人也被嚇壞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這般狀態,牽一髮而動全身,稍有不慎,便是全盤皆輸,可徐長青竟然還要這麼貿然……
史閣部究竟不是一般人,他的思路儼然跟正常人不一樣。
思慮片刻,他忽然笑道:“既然侯爺意已決,某自然不能拖侯爺的後腿。這樣,某便隨侯爺一起出徵。某這邊,還有千餘精騎,就算幫不上侯爺的大忙,自保還是沒有問題的。”
說着,他看向周昌道:“周軍門,若某有失,某麾下的防務,便交與你了!”
“閣部,我……”
周昌魂都要被嚇飛了,哪想到居然到了這局面。
但看到徐長青冷冽的眼神掃過來,他又哪還敢怠慢?忙是點頭稱是。
正在這時,南面卻有精騎奔來,快速來到了徐長青和史可法一行人面前,恭敬彙報道:“侯爺,閣部,南京又來人了,是原光祿卿阮大鋮阮大人帶隊……”
“嗯?”
史可法忙看向徐長青。
徐長青一笑,招呼黃澍道:“阮大人是我大明棟樑,在士林中威望極高,黃大人,便由你來接待吧。這邊,一切繼續!”
黃澍何等人精?忙恭敬抱拳道:“是!”
“……”
史可法一陣無言,到此時,他終於是明白,他和徐長青差距在哪裡了。
徐長青這種狠辣的果決,他簡直拍馬也難及。
……
四萬餘、近五萬的模範軍主力出城效率很快,不多時,戰兵們便是已經在城外鋪開了陣勢,佔據了大片的有利空間,驚的外圍零星的清軍遊騎恍如驚弓之鳥,一片雞飛狗跳的潰散。
徐長青與史可法也來到了城門外,耐心的等待着部隊的就位。
這時,阮大鋮等人終於到了,忙是忙急急策馬追過來,“侯爺,閣部,這,這使不得啊……”
一看到眼前的場景,阮大鋮魂兒都要被嚇飛了,恍如是劫法場一般,忙是大呼大叫。
一衆隨行人員也是如墜冰窟,忙快步跟過來。
因爲模範軍已經成功掌控揚州,他們這次的級別很高。
名義上雖還是非官方名義,但宮裡、魏國公府、六部、包括南京民間的主流勢力,都是有人過來,各種代表足有近百。
看着一衆人風塵僕僕的追過來,徐長青笑着看向阮大鋮等幾個爲首之人道:“阮大人,諸位,莫非幾位也想與長青一起出徵?”
“……”
阮大鋮等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個個登時便是傻愣在當場。
他們來揚州是來摘桃子的,跟隨徐長青出征,開什麼國際玩笑?
一衆人等當即便是尷尬起來。
史可法這時也回神來,猶豫片刻,似是做出了什麼決定,撐起精神笑道:“集之兄,侯爺對此早有定計,你們來的稍稍不是時候啊。不過集之兄也是豪傑之輩,不若隨大軍一起出徵,與侯爺、與我揚州父老一起破敵,豈不快哉?”
“……”
阮大鋮本來就不太好看的臉色,登時便是猶如豬肝。
誰曾想,史可法這悶腦殼,此時竟然敢這麼懟他,而且,甘願去捧徐長青的臭腳?
這幫南京隨行也都有點傻了。
這是個啥情況啊。
徐長青這時笑道:“長青觀阮大人臉色似是不好看啊。既然阮大人身體有恙,那便先在城內歇息下吧。”
說着,徐長青招呼留守的王安山道:“安山,照顧好阮大人。”
“是!”
王安山忙對徐長青恭敬一禮,“阮大人,諸位,請!”
等阮大鋮等人被‘請’到了城頭上,卻發現,徐長青與史可法衆人,早已經離開了城門外,匯入到了龐大豔紅色戰陣之中。
旁邊,馬士英一系的文選青吏司經略王祥忙嚥了口唾沫道:“集之兄,咱們,咱們當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呵,呵呵。”
阮大鋮牙根子都恨的癢癢,卻是怒極反笑:“好良言也難勸該死的鬼!他們既然要出城,就隨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