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上午,朝鐘敲響,京城內外上千名官員被允許進入興慶宮中爲貴妃跪拜賀壽。一時間興慶宮南薰殿內外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大殿內是無法容納的下這麼多官員的,於是便將排場搬到了殿外的廣場上。玄宗和貴妃盛裝站在殿前的臺階上方的平臺上,下方千餘官員跪地行禮,齊聲高呼敬賀貴妃芳辰,那氣勢不亞於祭拜天地,祭奠祖宗。爲一個女子如此,當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跪拜賀壽之後,玄宗命人宣讀聖旨,大讚貴妃賢淑德惠,鳳儀天地。同時宣佈大唐全國三日不夜禁,盡情狂歡。並下令以貴妃的名義大赦天下囚徒,以積貴妃之德。
這些做法明顯超出了大唐朝廷的祖制,大赦天下是帝王登基纔有的行爲,卻用在了一個後宮貴妃的生辰之上,不免讓人覺得做法太過。在此之前,當然也有人提出此事不妥,但被玄宗怒斥而出,灰溜溜的不敢再言。
他們不知道玄宗的心思,已經六十五歲的玄宗心中有着難言之隱。隨着年紀的增長,玄宗的精力體力和身體的機能已經快速的退化。數年前當他遇到楊玉環的時候,他還能用身體表達他的寵愛,然而隨着他的垂垂老暮,他的身體早已經無法表達他的慾望了。有句話說,心有餘而力不足,有心無力便是玄宗這幾年來的狀態。
而楊貴妃正當妙齡,正是一朵鮮花開放的鮮豔燦爛的年紀,玄宗卻無法用行動去澆灌滋潤這朵鮮花,成爲了玄宗心中之痛及難與人言的悲哀。雖然高力士等人想盡辦法搜尋仙丹妙藥讓玄宗重振雄風,但油盡燈枯、難燃其火,水涸魚亡、回天乏術。虎狼之藥除了讓玄宗的身體屢出狀況之外,毫無任何作用。
爲了玄宗的龍體考慮,最後所有人都放棄了這方面的努力。而玄宗也不得不面對天下間最美的女子在前,卻無法與之交.歡享樂的窘境。最痛苦的不是玄宗,他其實已經對這種事情的慾望不太強烈,只是玄宗因爲疼愛貴妃而替她感到難受。楊貴妃雖然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每日裡也看不出她有什麼不滿,但從她的眼神中,玄宗看到了深深的寂寞和空虛。
這種事是沒法彌補的。若貴妃是其他的嬪妃們倒也罷了,玄宗大可不必理會她們的感受,然而這可是楊玉環啊,這是讓玄宗真正愛上的一個女子,是讓玄宗在步入老年之後才品嚐到愛情滋味的一個尤物,在玄宗看來,這份感情可是非常珍貴的。一個皇帝,他不缺少女人,不缺少性.事,不缺少發泄的渠道。但要想收穫一份愛情,那可比什麼都難。而玄宗便品嚐到了愛的滋味。
楊貴妃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一個小小的動作,一聲微微的嘆息,甚至是對自己的埋怨、憤怒、厭惡甚至是斥責,在玄宗眼中看來那都是可愛的。玄宗可以包容貴妃的一切,甚至是她表現出的對自己的不屑。誰能想到,惶惶大唐帝國的當家人,被譽爲不世明君,古往今來第一大帝的唐明皇,會如此的爲一個女人而傾倒,爲了她的喜怒而陶醉。
正因如此,玄宗才決定以其他的行爲彌補自己對貴妃的虧欠。作爲大唐帝國的皇帝,玄宗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可以調動這些權力讓貴妃感受到自己對她的愛和愧疚之情。雖然楊玉環竭力的反對玄宗這麼做,說這麼做毫無必要,玄宗還是選擇了貴妃的二十八歲的生日大操大辦。並在這個根本無需大操大半的年齡給予貴妃最隆重的慶賀。什麼天下大赦這種登基才能用的招數,玄宗也一概不管,怎麼熱鬧怎麼來,怎麼醒目怎麼辦,怎麼隆重怎麼鋪張怎麼豪奢便怎麼去做。
玄宗完美的展示了一個昏了頭的上了年紀的人墜入愛河之中的典型表現。混然不顧任何人的頗有微詞。
王源自然也上了賀表,也是南薰殿前廣場上拜壽官員之中的一員。但拜壽結束王源便出宮回家躲在了家裡。街上鑼鼓喧天,熱鬧的了不得,王源樂的清靜躲在家中修花剪草,這可是他來到京城之後難得的沒有人打攪的一天。
事實上作爲楊家的親密夥伴,王源被是被楊國忠點明參與貴妃芳辰的籌備和主持的事務的,但被王源堅決的拒絕了。倒不是爲了避嫌和撇清,而是王源不願意爲這樣的事情出頭。在王源看來,玄宗是昏了頭了,無緣無故搞這麼一場壽誕之禮,也沒什麼名目,除了勞民傷財之外毫無用處。而且在王源看來,當事人其實也未必開心。從貴妃娘娘坐在南薰殿臺階上面無表情的模樣便可看得出,其實她或許也並不喜歡這樣。
和貴妃雖然接觸不多,但總體而言,王源對貴妃的印象還不錯。這好印象倒不是源於貴妃的美貌而產生好感,也不是自己和楊家關係緊密而產生,而是從貴妃的舉止和言行。在王源看來,貴妃其實是個很簡單單純的女子,而且頗有涵養和風度,絕非謠傳的奢華靡費的人。那些荔枝貴妃未必愛吃,只是玄宗要人從嶺南趕着新鮮送來,貴妃又能如何?楊貴妃對王源其實也是不錯的,應該說楊貴妃並沒有多事,否則王源在楊貴妃手中攥着的一些把柄很有可能成爲王源葬身的屠刀。虢國夫人臨死前留下的那些監視自己的記錄,還有那些引人懷疑的信件,換做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成爲導.火索。楊貴妃並未深究,很難說是因爲城府單純還是故意爲之。
還有上次李龜年刺殺貴妃的事情,楊貴妃也一直沒有聲張。這件事成了王源和貴妃之間共同保守的秘密之事了。楊貴妃甚至連秦國夫人楊國忠他們都沒有告訴,不得不說這從某種程度上大大的增加了王源對她的好感。
王源並不認爲這是貴妃自己要求要辦這次盛大的生日,他也不認爲這是玄宗愛貴妃的一種舉動。王源將玄宗的這種行爲簡單的歸結爲玄宗自己想這麼做而已。在王源的腦海裡,玄宗好大喜功的缺點已經揮之不去,這只是他好大喜功的一種表現而已。
相較於楊國忠的志得圓滿得意洋洋的表情,王源只能暗自慨嘆。你以爲這是榮耀,其實這是一種危險。玄宗越是寵愛貴妃,越是爲貴妃做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帶給楊家
的不是榮耀,而是滅頂之災。楊家已經像是被掛在樹梢上的燈籠,所有人都看得見,所有人也都瞄着它。
傍晚時分,宮中內侍來到王宅中宣旨,請王源偕同家眷進宮赴晚宴。能出席這個宴會的不過是千名官員之中的六七十人,這纔是真正的生辰宴會的重頭戲。打發走宮中內侍之後,王源和李欣兒高墨顏開始沐浴更衣準備進宮。那是正式隆重的場合,一定是要穿着得體,顯示身份的。
王源沐浴之後來到房中更衣,卻發現李欣兒正呆呆的坐在房裡,還是之前的裝扮,根本就沒有沐浴也沒有重新更衣梳頭。不覺有些奇怪。
“怎麼了?初更宴會便要開始了,咱們要抓緊時間趕到宮裡。”王源道。
“二郎,我怕是不能去了。”李欣兒道。
“爲什麼?”王源詫異問道。
“二郎忘了麼?我的身份……我若進宮,萬一被李林甫和他府中的人認出來,那可如何是好?”李欣兒秀眉緊蹙,咬着下脣。
王源愣了愣,也不僅撓頭起來。這確實是件棘手的事情,自己倒是忘了這個茬了。李欣兒曾是相國府的舞姬身份,此去宮中不免要和李林甫照面。自己又是個引人矚目的角色,李欣兒坐在身邊很可能會被認出來,那可是件大麻煩事。
“這可如何是好?但是我攜家眷進京的消息陛下是知道的,要我們攜帶家眷進宮爲貴妃娘娘道賀,你若不去,豈非……”王源咂嘴道。
李欣兒道:“我也不知怎麼辦了。要不……讓高家小妹扮作我如何?”
“這個……”王源有些無語,擺手道:“不用這樣,你化化妝便是,進了宮儘量躲着人,坐席的時候男女是分開坐的,你只要不在我身邊,便不會被人認出。我會跟……秦國夫人打個招呼,教她照顧着些你便是。”
李欣兒搖頭道:“不成,我不想冒這個險,我還是不去的好。讓高家小妹替我去,這個節骨眼上冒這個險不值得。我自己去說,你不必管了。”
李欣兒起身出去,到高墨顏的房中找到了正沐浴之後更衣的高墨顏嘀嘀咕咕的說了一番,片刻後高墨顏和李欣兒來到了王源的房裡。
高墨顏挽着雲鬢,身上穿着一套淡色宮裝,長裙委地,襯托的修長的身材愈發的挺拔。一雙大長腿讓她像個國際名模一般的身材高挑,很是養眼。
“欣兒姐姐身子不適不能進宮是麼?你要我暫時冒充你的夫人隨你進宮是麼?”高墨顏叉腰道。
王源道:“我……”
“欣兒姐姐真是賢惠,居然答應你這樣的要求,你也太過分了。”高墨顏擺手道。
“不是……是因爲……”
“好了好了,莫再說了,解人急難的事情義不容辭,我答應了。欣兒姐姐好生的在家休息,姐姐放心,妹妹我負責給你看着他。聽說今晚有些婦人也要去,赴了宴席我立刻將他帶回來,絕不准他逗留便是。”高墨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