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墨顏一直坐在西首女眷席位上,和王源坐在的位置中間隔着一道花鳥錦緞屏風。對於沉香亭中發生的事情也只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這讓高墨顏甚是鬱悶。她不時的離席朝屏風外探頭探腦,惹得席上其他官家貴婦小姐們頻頻側目。
貴婦千金們相互交談後當得知是王源的家眷時,紛紛竊竊私語爲王源感到惋惜。那麼一個翩翩少年郎,娶了這麼個沒有教養的。而且個子那麼高,腿那麼長,身材那麼瘦,也不知王節度使是怎麼看上她的,一點也不珠圓玉潤,一點也沒有大唐女子的風韻。
高墨顏和不管,她在席上如坐鍼氈,耳邊聽着這些貴婦人小姐們討論着衣服的樣式顏色,珠寶的款式,誰家新到的花粉花黃,最近誰的眉心花鈿弄出了新花樣云云,這些東西高墨顏一概不感興趣,所以聽着簡直要瘋了。
終於,一名內侍從沉香亭中匆匆走來,來到屏風之後對着兩桌女眷酒席沉聲發問:“請問那一位是王源王節度使的夫人?”
高墨顏忙跳了起來,高舉白皙手臂叫道:“我,我,是我。”
內侍皺了眉頭,心道:“王節度使的夫人怎地這麼不懂規矩,大呼小叫的。”。衆貴婦小姐也是捂着嘴竊笑不已。
“請夫人移步亭中,陛下和貴妃娘娘等着聽王節度使和夫人獻的新曲呢。”內侍躬身道。
“哦哦。”高墨顏忙離席而起,離席時不知是故意還是慌張,隨手打翻了酒盅和兩盤菜碟,身邊兩位貴婦人驚叫着躲避,卻已經被酒水菜湯弄得衣衫狼藉了。
“對不住對不住,陛下娘娘正在等着召見我,回來時再賠償你的衣服便是。”高墨顏匆匆而去,留下兩名貴婦氣的直髮抖。
高墨顏臉上笑的像朵花,心道:叫你們兩個剛纔背地裡議論我,還朝我翻白眼,叫你們知道知道本姑娘的厲害。反正你們的衣裙再貴也輪不到我來出錢賠償,先叫你們今晚出醜再說。
王源看着高墨顏匆匆而至,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沉聲道:“快見過陛下和貴妃娘娘。”
高墨顏們向玄宗和貴妃娘娘叩拜行禮,玄宗呵呵笑道:“王源,這便是你的夫人麼?朕這次倒是忘了給你家中妻妾封賞了。那麼朕便現在封賞吧,封你的夫人爲二品誥命夫人吧。”
王源剛欲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心中叫苦不迭,這算是怎麼回事?這高墨顏可不是自己的夫人,卻被封了二品誥命夫人了,這可是李欣兒的封號纔是。但現在卻也來不及解釋什麼了,這麼多人在場,解釋起來甚是麻煩,只能事後再回稟陛下說明緣由了。
“多謝陛下,臣和賤內叩謝隆恩。”王源高聲道。
高墨顏兀自發愣,王源低聲道:“還不謝恩?”
“可是……”高墨顏道。
“別可是了,回頭再說,跪下謝恩啊。”王源催促道。
高墨顏無奈,只得再次拜謝陛下和貴妃娘娘之恩。所有人都看出來這位王源的夫人有些傻愣愣的感覺。雖然生的美麗,但是個子太高,身體太瘦,不是個標準的大唐美人兒。很多官員心中得到了滿足,王源雖然官員亨通少年得志,那又如何?他的夫人還沒自己的夫人珠圓玉潤看起來舒服,自己終歸是有一條勝過了他,也不算全天下的好處教這小子一人得了去。
高墨顏謝恩起身來,偷眼看了一下四周,但見百餘雙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想起在場的不僅有大唐陛下和貴妃娘娘,還有這麼多當朝高官,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特別是坐在左首第二位的一名美麗的貴婦人的目光,更是異常的凌厲,眼神中似乎還帶着些許的敵意。
“夫人,今日貴妃娘娘芳辰,咱們便將我作的新曲獻給娘娘吧。要不要喝口茶潤潤嗓子?待會你要獻唱的。”王源微笑道。
高墨顏看到王源溫暖的目光,心中的慌亂稍微安定了些,正欲說話,便聽那位目光炯炯的美麗貴婦人起身笑道:“王節度使,當然是要讓尊夫人潤潤嗓子了,來,王夫人,喝點茶水潤喉吧。”
秦國夫人親自捧起茶水站起身來,離席來到王源和高墨顏身邊,微笑着將茶水遞給高墨顏。
“怎敢勞動國夫人,不敢當不敢當。夫人,這一位便是我大唐秦國夫人。”王源忙道。
高墨顏張了小嘴成了個哦形,看看王源看看秦國夫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心中暗贊秦國夫人生的美貌而且氣質高貴,難怪王源和這女人之間摻雜不清,原來是如此貌美的一個女子。
“見過秦國夫人。多謝了。茶水便不用喝了,我的嗓子不用潤也很好。”高墨顏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忽然變得不卑不亢,拒絕了秦國夫人的茶水。
秦國夫人有些詫異,但旋即笑了起來,轉向王源道:“王節度使這位夫人很不錯嘛,很有眼光嘛。”
王源對高墨顏的行爲很是無語,這是發的哪門子神經,居然當着這麼多人拒絕了秦國夫人送的茶水。於是伸手接過茶來一飲而盡道:“多謝秦國夫人的茶,我家夫人無需潤喉,我卻是需要的。”
秦國夫人接過空杯子,湊在王源耳邊低聲咬牙道:“這是哪裡來的女子,怎麼又成了你的夫人了。莫以爲我不知道你夫人的長相,什麼時候換了夫人都瞞着人了?”
王源忙低聲道:“回頭再跟你說,哎,亂了套了都。”
秦國夫人微笑道:“誰稀罕知道,愛說不說。你這位夫人脾氣可不小,好生的調教着,莫鬧出笑話來。”
王源苦笑無語,秦國夫人也會吃飛醋,自己身邊每多一位女子,秦國夫人都要挖苦自己一段時間,看來這又是要飛醋連天了。
“既給貴妃娘娘獻曲,那便快些可好?陛下和娘娘以及在座衆人都等着聽呢,可不是來瞧你們打情罵俏的。”一個粗豪的大嗓門響起,讓在場衆人都吃了一驚。
說話的正是安祿山,他毫不掩飾眼中的醋意,看着秦國夫人主動離席去跟王源交頭接耳的打情罵俏,安祿山氣的要命。若是這秦國夫人對自己有半分的好眼色的話,他還好一些。可自見到秦國夫人到現在,自己瞟了這漂亮的國夫人不知多少回,可這位國夫人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王源身上。自己在她眼裡怕是連塊馬糞球都不如,這纔是最可恨的。果然秦國夫人在騷娘們和王源有一腿的傳聞是真的,大庭廣衆之下,當着貴妃娘娘和陛下,當着羣臣的面都不忌諱了。安祿山忍不了。
安祿山話一出口,頓時衆官員都興奮起來,一個個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等着看王源和秦國夫人的反應。安祿山的膽子真大,說王源和秦國夫人打情罵俏,豈非是公開指責這兩人有姦情了。
秦國夫人臉上變色,皺眉冷冷看着安祿山道:“安將軍,你說什麼?”
安祿山滿不在乎的笑道:“夫人沒聽到便算了,我可不會再重複一遍的。夫人要想知道,回頭問人去。”
秦國夫人本要怒斥安祿山一番,但一想到今日是貴妃娘娘的好日子,便不想鬧得不可開交。氣鼓鼓的拂袖便走。
王源低聲道:“夫人消氣,瞧我羞辱一番安祿山。”
秦國夫人低聲道:“今日這場合便不跟他一般計較了。”
王源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秦國夫人歸坐,安祿山笑哈哈得意洋洋。王源笑道:“安將軍等的着急了麼?陛下和貴妃娘娘都沒催促,安將軍倒是比陛下和貴妃娘娘都着急了呢。急的都胡言亂語起來了。”
安祿山哈哈笑道:“陛下和娘娘是有涵養之人,我安祿山是個粗人,等不及便說,不像有涵養之人可以忍住不說。再說了我那也不是胡言亂語啊,大夥兒都看在眼裡了呢,真是羨慕王節度使,得盡了天下的好處。吃了碗裡的,鍋裡的還霸着。”
衆官員捂嘴竊笑,這安祿山膽兒不是一般的肥,居然還在含沙射影的諷刺。秦國夫人氣的臉色發白,楊貴妃也皺起眉頭來。倒是玄宗好像很感興趣的笑着觀望,把這件事也當做樂子來看了。玄宗自己便是個風流之人,他對秦國夫人和王源之間的事情也有所
耳聞,不過他並不在意此事,其實也不好說什麼,因爲怕貴妃難堪。但今日安祿山口無遮攔,倒是替玄宗說出了不能問的話,玄宗倒是很像知道此事的真假,拿此事說笑更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王源臉上依舊帶着笑容,不過說話聲變得冷冽起來:“真沒想到安將軍是個好奇之人,喜歡背後議論人非,刺探他人的隱私麼?”
“我對他人隱私可沒什麼興趣,有些事根本無需刺探,滿城風雨議論,還需要刺探麼?”安祿山哈哈笑道。
王源道:“安將軍在家也喜歡議論你的父母長輩之事麼?”
安祿山一愣道:“王節度使,你這是什麼話?咱們說話,怎麼談及家中父母長輩了?你這可不對。”
王源笑道:“安將軍也同意父母長輩之事不能談及是麼?”
“當然,那可是不孝。”安祿山道。
王源笑道:“但是安將軍剛纔不是做了不孝之事麼?”
安祿山皺眉怒道:“你是什麼意思?王源,你可不要信口開河,我知道陛下對你好,你也不能恃寵生嬌在這裡胡言亂語。陛下,您聽到了沒?我們好好的說話,王源怎麼開始攻擊我不孝了。”
玄宗看着王源道:“王源,不要亂說話。”
王源拱手道:“陛下,臣沒亂說話啊,安將軍當着衆人的面表現了對父母長輩的不孝,我可沒冤枉他。”
玄宗皺眉道:“胡說,他何曾說了那些話?”
安祿山起身叫道:“王源,今日不把話說清楚便沒個完。陛下,這王源可了不得了,當衆胡言亂語編瞎話,這是要指鹿爲馬冤枉死臣麼?”
衆人都嚇了一跳,這事兒看來要鬧起來了。說起來這可是王源的不對了,人家安祿山是含沙射影的說笑,王源卻編織假話指責安祿山不孝,這可嚴重多了。這王源昏了頭吧,怎麼當衆撒謊造謠起來。
楊國忠連使眼色要王源不要再瞎胡鬧,不要弄得不可收拾。但見王源似乎根本不領情,高聲道:“指鹿爲馬?安將軍還知道這個典故,安將軍可不是你自稱的粗人一個。安將軍非要我把話說明了是麼?”
“當然,不然今晚沒玩,憑着陛下降罪,安某也要討個說法。”安祿山叫道。
王源笑道:“那便給你個說法。你剛纔說議論父母長輩是爲不孝是麼?”
“是啊,這還用問?”
“那麼你剛纔不是正做了那樣的事麼?你拿外邊流傳的你父母長輩的流言蜚語來調笑,這是不是不孝?”王源喝道。
“你昏頭了吧,那是你和秦國夫人的事情,跟我家長輩父母有什麼干係?”安祿山叫道。
王源點頭道:“果然你是口不對心的人。就在剛纔,我好像聽你說過要把貴妃娘娘當母親一般,還什麼兒子替娘說幾句話是應該的云云,難道那都是欺騙衆人的話麼?”
“怎麼會?那是我誠心誠意的話,若陛下准許,貴妃娘娘答應,我可當衆拜娘娘爲母。事實上我早就視陛下爲父,娘娘爲母了。”安祿山恬不知恥的道。
王源點頭道:“我相信你是真心的,那麼請問,秦國夫人和貴妃娘娘是什麼關係?”
“是……姐妹啊,這還用問?”
“你既把貴妃娘娘看作爲母,那麼貴妃娘娘的姐姐在你眼中是什麼人?起碼是個姑母吧。再不濟也是長輩吧。你剛纔是不是調笑了你的姑母長輩?我有說錯麼?”王源一連串的發問道。
“哎呀!”安祿山傻了眼,沒想到王源抓住了這一點來套自己,一時間倒還真沒法反駁,只能乾瞪眼。
“秦國夫人之子是我的義子,也就是說,論輩分而言,我也是你的長輩。你剛纔用外邊的流言蜚語談論了你的姑母和長輩之間的事情,這還不是犯忌諱,還不是不孝麼?嗯?陛下,貴妃娘娘,各位同僚,我可曾冤枉安將軍麼?他的話諸位都聽到了,這人物關係也都擺在這裡,我可沒有半點的冤枉人的意思。”王源淡淡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