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本是便裝出行遊歷揚州。但很快,他們便被街頭的百姓們認了出來。本來王源受了傷的事情全城百姓均已知曉,他們對此也是極爲擔心。在王源臥牀的數日裡,不斷有百姓來崔宅前打探消息,更有很多百姓送來雞鴨魚肉蛋等物前來慰問,這些東西幾乎堆滿了崔家的一座屋子。普通百姓也沒什麼貴重之物,只能用他們能夠拿的出的自產之物來表達對王源的關切之意。對這位不顧安危守住了揚州城的王相國,百姓們表示了極大的崇敬之情。
而現在,當王源現身於街市之間,並且被衆人認出的時候,頓時便轟動了街市。消息傳開之後,街市上各自忙碌的百姓們紛紛聚攏來,將王源等人圍的水泄不通。
“王相國,身子安好了麼?”
“感謝王相國替我們守住了揚州,王相國,你便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王相國,大夥兒給您磕頭道謝了。”
“……”
街道上一片亂哄哄,叫喊鼓掌的,跪在地上磕頭的,百姓們都希望能擠到王源身邊,能跟王源親近親近說說話。趙青等十幾人如臨大敵,奮力保護王源,不讓他們近身,以免發生意外。
王源微笑拱手,朝着四方示意。他心中也甚是感動,實際上此次守城自己做的其實並不完美,若不是運氣還不錯,加上揚州百姓們的奮不顧身,恐怕是另外一個結局。然而百姓們卻還是將所有的功勞都算在自己頭上,王源有些受之有愧。但王源明白,百姓們其實便是這般的淳樸,但凡上位者爲了他們做一些事情,帶來的回報其實比付出要多得多。特別是眼前這洶涌的民意,這正是王源最爲在意的東西。
“諸位父老鄉親,王某感激不盡。此次揚州城能安然無恙,是軍民共同努力的結果,非我王某一人之功。諸位對我王源如此厚愛,王某深感愧疚。我知道,此次你們損失巨大,也有不少百姓爲了揚州而獻身。但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給予豐厚的撫卹。另外明日是陣亡將士的頭七,王某和崔翁沈太守等人已經商議決定,明日在城西大校場舉行祭奠儀式,請了江南古剎高僧前來超度,屆時父老鄉親們可參與祭拜。”王源跳上路旁的一塊青石,拱手叫道。
“多謝相國體恤,我等明日一定前往。”衆百姓紛紛叫道。
王源微笑點頭,擺手道:“衆鄉親父老也不必跟着我了,我本是趁着春光正美時遊歷揚州城的,諸位放下手中的事務跟着我,豈非耽擱了各自的生計。若是大夥兒這麼圍着,那我只能打道回府了。”
衆百姓忙紛紛擺手,幾名老者高聲道:“相國難得有雅興在我揚州城遊玩,大夥兒便不要打攪相國了。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忙活去吧。反正相國一時也不會走,還有機會見到王相國。”
衆百姓紛紛點頭道:“散了散了。莫打攪相國雅興。都散了吧。”
百姓們散去大半,雖然還有不少人跟在王源等人的隊伍旁邊遠遠跟隨圍觀,但卻也並不擁堵街市,也不上前來打攪。王源一行得以施施然沿着街市而行。衆人踏上揚州城中心的連接運河東西兩岸的一處石橋,王源在橋上駐足觀景。但見運河兩岸的美景淨收眼底。
這麼多天的時
間,王源其實並沒有真正注意到季節的變化,但此刻站在運河的石橋之上,再看兩岸風物,頓覺春光逼人。時近三春,兩岸的綠柳早已婆娑如舞,運河城中這一段水流舒緩,河水碧綠。幾隻花鴨蕩游水上,紅掌碧波甚是愜意。再看兩岸景物,朱旗凌風,紅樓綠瓦,人來如織,當得是一副和平盛景。硝煙散盡才數日光景,揚州城便很快恢復了他的繁華之象。
“揚州城真是美的很,此處景物當得東南之甚。”王源扶欄讚道。
崔若瑂抿嘴笑道:“你才知道揚州城很美麼?難道這麼多天,你都沒欣賞保障湖的美景麼?那可是在我崔家大宅前面呢。”
王源笑道:“保障湖的美是景色美,但此處之美是安寧之美,那是不同的。話說揚州景物雖美,但我覺得最美的還是人。揚州的百姓淳樸良善,還有你這樣的大美人兒。正所謂山美水美不如人美呢。”
崔若瑂紅了臉瞟了一眼周圍,生恐王源這番露骨的讚揚引起周圍人的笑話,好在王源身邊的親衛和趙青都在十餘步之外,而且他們似乎也眼睛盯着周圍警戒,似乎並沒有聽到王源的話。或者是他們聽到了,但卻沒有任何的表示。
正指點風物之間,從石橋東邊匆匆走來了一名中年婦人。那婦人穿着春裝,相貌清秀,笑意盈盈,正朝着王源等人走來。
那婦人來到十幾步處,兩名親衛並上前伸手攔住:“幹什麼的?請勿靠近。”
“兩位軍爺,敢問那一位便是王相國是麼?”那婦人笑盈盈頷首行禮道。
“你是何人?”趙青上前問道。
“奴叫黃四娘,在橋對面開了個小小的館子,諾,掛着匾額的便是。”那夫人伸出染着鳳仙花指甲的手指朝橋東大街上一指。衆人順着她的手指看去,但見嫩綠掩映之間,一座精緻的紅樓的露出前庭一角。隱約可見樓宇的門楣上掛着紅底金子的招牌,上寫着三個大字:“萃芳樓”
見到這三個字,崔若瑂頓時皺起了眉頭,噘嘴不語。
“你要幹什麼?”趙青沉聲問道。
那婦人看着王源笑道:“王相國,不知沈太守可曾跟您提及我萃芳樓的姜巧巧姑娘?”
王源先前還沒想起來,一聽這姜巧巧之名,頓時響起了那日沈子芳在自己耳邊嘀咕的話語。這姜巧巧便是許和子的親傳弟子,那日託沈子芳帶話邀請自己晚間去萃芳樓一聚。明白之後,王源瞟了一眼崔若瑂,見她面色慍怒,不免心中發笑。
“奴剛纔就聽說王相國正在遊揚州城,不想如此機緣,王相國來到我萃芳樓門前了,豈能不請相國進去坐一坐,喝一口新茶?這不,奴便奉姜巧巧姑娘之命前來想請了。還請王相國賞個薄面。”那婦人笑道。
王源微微點頭,轉頭笑着對崔若瑂道:“若瑂小姐,咱們能去麼?”
崔若瑂哼了一聲道:“爲何不能去?倒要瞧瞧這姜巧巧生的多美,唱的曲兒有多麼好聽。走,一起去。”
王源呵呵笑道:“當真去麼?”
崔若瑂道:“當然是真的,我可沒開玩笑。”
王源尚未答話,那婦人突然開口道:“這一位是崔家的大小姐吧。您要進我們萃芳
樓自然是我萃芳樓的榮幸。只不過這些樓子女子不太好進去,怕污了崔大小姐的名聲。這干係我們可擔當不起。崔大小姐還是在外邊稍候便是。”
崔若瑂皺眉道:“你說我進不得?”
婦人賠笑道:“不是進不得,是怕污了您的聲譽。您崔家是豪族大戶,我們可惹不起。讓您進了樓子,之後傳出來難聽的話來,您崔家豈非要砸了我這萃芳樓麼?還望姑娘包涵。”
王源哈哈笑道:“既如此,那我也不去了。崔大小姐是陪我遊城的,我豈能丟她在一旁。這位姑娘,您請回吧。”
那婦人皺眉想了想,擺手道:“罷了罷了,一起去便是,反正崔大小姐穿的是男裝,倒也沒什麼。各位請跟我來。”
婦人微微一福,嫋嫋婷婷轉身下橋。王源笑道:“走吧,一起去瞧瞧。”
崔若瑂低聲道:“你就那麼想見姜巧巧麼?”
王源微笑道:“我不是想見姜巧巧,是想聽一聽她的歌喉。她師從許和子,那許和子的歌喉我曾在京城有幸耳聞過一會,當真畢生難忘。若她得許和子真傳,歌技一定不差。不知道此事便罷了,知道了豈能不來領略一番。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我很期待能在看到許和子前輩。這等傳奇人物,若能當面討教,那可是三生有幸了。若瑂,你莫要多想,我可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你若當真不願我去,咱們便不去也罷。那其實也沒什麼。”
崔若瑂想了想道:“原來你是想見到那位大唐第一歌姬許和子,你骨子裡倒還真是一個風雅之人。你一個在大唐被人頂禮膜拜的人居然也會對這些人如此看重?”
王源呵呵笑道:“莫非你以爲我只會打打殺殺?我其實也是個文人呢。文人好雅事,無論詩文書法繪畫歌舞,這些人當中拔尖的人物,我都想與之結交。”
崔若瑂笑道:“那我們還等什麼,走吧。”
一行人跟着那婦人下了石橋,穿過綠蔭掩映的街道,直奔萃芳樓前。門前幾名女子翹首以盼,見到那婦人後急忙問道:“請的來了麼?”
那婦人笑道:“我黃四娘出面,可沒失手過。快去二樓稟報姜巧巧姑娘,就說王相國大駕光臨了。”
幾名女子頓時驚喜過望,驚喜的上樓去稟報,不久後整個萃芳樓中消息傳遍,當婦人將王源等人請入樓中時,樓上樓下的紅欄雕窗之中,十幾名萃芳樓中的紅牌都已經探出頭來。這些珠光寶翠的女子們以團扇掩面,遮遮掩掩似大膽又羞澀的目光在王源等人身上來回逡巡。
“都別沒規矩,快各自回房去。一個個蓬頭垢面的,都剛睡醒是麼?也不知道梳洗打扮打扮,丟萃芳樓的臉麼?”黃四娘揮着手斥道。
窗棱啪啪亂響,女子們嘻嘻哈哈的掩去身形,幾句竊竊讚歎之言卻穿透窗棱輕飄飄傳入衆人耳中。
“王相國生的好俊,就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是啊,若能得他青睞,這輩子做牛做馬也值了。”
“做夢去吧,王相國怎會看上我們這樣的。聽說他的妻妾都美的很呢,沒看見麼?他身旁那個是崔家的大小姐呢,都是這種人才配跟王相國在一起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