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風塵出奇俠
薛蘅大駭,硬生生收回長劍,可力道轉得太過突然,劍柄撞上自己的胸口,體內真氣亂竄,“卟”地吐出一口鮮血,跌落馬來!
正眼前一陣黑暈,耳邊忽然傳來有幾分熟悉的聲音,“閉眼!”
薛蘅心中一動,毫不猶豫,將眼一閉。說也奇怪,睜開眼睛時似是什麼也看不清,但一閉上眼睛,以耳代目,周遭亮如白晝、纖毫畢現。
謝朗正站在自己身邊數步處,有三個矮個子正慢慢向他靠近。
而自己的右後方,正有土堆快速移動!
薛蘅清嘯一聲,騰空而起,再迅雷般落下,右手如電,殺氣震得泥土四濺。慘嚎聲響起,一個黑衣人在泥土中鮮血迸濺、四肢抽搐!
那邊謝朗也同時聽到了“閉眼”的聲音,他卻是猶豫了一下才閉上雙眼。轉而大喜,槍尖吐出蛇信,激開兩名黑衣矮子的兵刃,直入中間那人的咽喉!
“哈亞庫你挨路!”一名黑衣人嘰哩咕嚕大叫,手一揚,白霧砰然大作。謝朗退後兩步、屏住呼吸。
待白霧漸漸散去,已只剩下一名黑衣人橫屍於地,還有一人在泥土中垂死掙扎。
謝朗拔身上馬,正待去追趕那兩名逃逸的黑衣矮個子,聽見薛蘅急咳數聲,回頭一看,她正身形搖晃,吐出一口鮮血。
謝朗嚇得滾下馬來,撲到薛蘅身邊,將她扶住,急問,“蘅姐,你怎麼了?!”
薛蘅眼前昏黑一片,哪還說得出話。謝朗不知她傷在何處,忙前後左右找傷口,忽聽那個熟悉的聲音道:“她是受了內傷。”
謝朗急忙擡頭,眼前如鐵塔般站着一個人,正是昨日在酒肆會過的那位虯髯大漢張若谷。
他此時也已聽出,先前“閉眼”的聲音,正是此人發出。他向虯髯大漢點頭致謝,薛蘅也已強運起真氣,睜開雙眼,向虯髯大漢低低道:“多謝、張大俠援手之德。”
張若谷嘆道:“我想着在丘陽府等你們,誰知這些王八羔子竟提前下手了!”
他蹲下來,把上薛蘅右腕,凝神探了一會,道:“還好,沒傷到奇經八脈,但閣主怕是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之前的內力。”
謝朗長長地鬆了口氣,吊在半空的心落下來。他不知薛蘅是怎麼受了內傷,連聲問,“蘅姐,怎麼會傷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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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蘅無力地瞅了他一眼,再咳數聲。張若谷想了想,向謝朗道:“你將她扶到樹下去,讓她坐直,將她背上的包袱拿開。”
他言語中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威嚴,謝朗又爲薛蘅之傷慌了心神,連忙照辦。
張若谷在薛蘅背後盤膝坐下,道:“薛閣主,在下要爲你運功療傷,多有得罪。”說着雙手慢慢舉起,便要按上薛蘅背心。
謝朗愣愣看着,眼見張若谷的手便要捱到薛蘅的衣服,忽然大叫一聲,“慢着!”
張若谷一口真氣險些岔掉,他擡頭,不悅道:“怎麼了?”
謝朗本能地叫出一聲“慢着”,自己都沒有想清楚是何原因。張若谷這一問,他張口結舌,無言以答。
張若谷肅容道:“謝將軍,運功療傷相當危險,稍有不慎,兩個人都會走火入魔。還請你保持安靜,在一邊幫我護法就是。”
謝朗心裡嘀咕了一句:運功療傷罷了,有什麼了不起,難道我不會嗎?
可他也明白自己習的是外家功夫,內力不足,雖然萬分想替薛蘅療傷,但只怕是心有餘而氣不足,只得怏怏地退開幾步,蹲於一旁,緊張地觀察着薛蘅慘白的臉色。
好不容易等到薛蘅臉上恢復了些血色,張若谷也鬆開了雙手,謝朗一個箭步竄過去,將薛蘅扶住,輕聲喚道:“蘅姐!”
薛蘅虛弱地睜開雙眼,向張若□□:“多謝張大俠。”
張若谷爽聲笑道:“我可當不起這個‘俠’字,只不過癡長几歲,閣主還是叫我張兄好了。”
“多謝張兄。只是不知張兄爲何-”
張若谷嘆道:“我一離了那酒肆,便看見這班王八羔子,偷聽到他們說要等你們到了丘陽後再下手。我想着先一步趕到丘陽等你們,再出言示警。誰知他們竟提前下手了,累得閣主受這一劫。”
薛蘅疑道:“敢問張兄,這些人是-”
張若谷“呸”了一聲,言語頗爲不屑,道:“他們都是東桑國的無恥小人!”
“竟是東桑國的人?他們使的功夫,薛蘅聞所未聞。”薛蘅暗驚。
“這些人都是東桑國的忍者。”
“忍者?”
“是,他們屬於東桑國最神秘的一個門派,使的功夫詭異而殘忍,稱爲‘忍術’。這個門派的人都叫忍者,性情都極兇殘,在東桑國無人敢惹。”
謝朗罵道:“什麼忍者,我看都是些王八烏龜,只會縮在殼裡,幹偷襲人的無恥勾當!”
“謝將軍罵得痛快!”張若谷仰天大笑。
薛蘅又問,“張兄去過東桑嗎?”
“東桑國遠在海外,我是在前年去南樑國探望朋友的時候,一時興起,乘船出海,到了東桑,將他們的十二島走了一圈。也就是那次出遊,才得對這忍術稍有了解。”張若谷越說越意興橫飛,“其實所謂忍術,不過是幻術的一種罷了。他們擅於運用周圍的環境和人心的弱點,製造幻象。閣主只要記着,不爲眼前之象迷惑,用心去對敵,這便行了。”
薛蘅點頭道:“多謝張兄指點。張兄真是博聞廣記,我也時時想着要走遍各國,奈何一直不能如願。”
謝朗插嘴道:“蘅姐,你剛受傷,還是別再說話了。”
張若谷點頭道:“是,閣主,你現在不宜勞累,也不能騎馬。這樣吧,我去幫你找駕馬車來,到了丘陽府再說。”說着翻身上了駿馬。
薛蘅仰起頭,感激地望着張若谷,輕聲道:“多謝張兄。”
謝朗忽然站了起來,道:“不敢勞煩張兄,還是我去找馬車吧。”他剛踏出一步,又停住,訥訥道:“還是勞煩張兄吧。”
薛蘅不知他弄什麼名堂,張若谷也摸不着頭腦,但仍打馬而去。
見張若谷遠去,謝朗坐回薛蘅身邊,低聲道:“蘅姐,這人來歷不明,只怕用心叵測,咱們還是自己走吧。”
薛蘅無力地瞪了他一眼,喘氣道:“人家若是用心叵測,咱們還有命坐在這兒?你之前不是說,他怎麼看着都不象屑小之人嗎?”
謝朗頓時語塞。
薛蘅傷得較重,一上馬車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謝朗看着她蒼白的面色,心中抽搐了數下,猛然大叫,“停車!”
張若谷拉住馬繮,謝朗跳下車,奔回受襲處,衝着那個在泥土中奄奄一息的黑衣人狠狠踹了兩腳,才奔回來。
張若谷看得哈哈大笑,待謝朗跳回馬車,朗笑一聲,“坐穩了!”馬鞭抽響,馬車啓動,又快又穩地前行。
“蘅姐,你醒了?”謝朗欣喜萬分地望着緩緩睜開雙眼的薛蘅。
薛蘅眼睛略動了動,便要掙扎着坐起來,“張兄,還要勞煩你煎藥,實在是---”
張若谷將藥汁倒在碗裡,謝朗搶着端過,象奉着稀世珍寶一樣端到薛蘅面前。薛蘅微皺了一下眉頭,他這才醒覺藥太燙,只得在牀邊坐下,嘴脣鼓氣,湊到藥碗前,一下下吹着。
他吹得嘴痠麻起來,薛蘅不耐道:“行了。”
謝朗笑着將藥遞給薛蘅,看着她一口喝下,心中歡喜難以言狀。
薛蘅“咦”了聲,擡頭道:“這藥裡的人蔘-”
張若谷負手站在牀前,眼睛裡透出笑意,“閣主果然見識廣,我這支北樑人蔘收了十年,沒什麼用,今日能派上用場,倒是幸事。”
薛蘅連聲道:“張兄厚德,薛某實在承受不起。”
張若谷仰頭大笑,他脣邊威武的鬍鬚也隨着笑聲微微顫抖。笑罷,他目光炯炯地望着薛蘅,道:“薛閣主這話可就太見外了,莫非是要趕張某走不成?”
薛蘅把碗順手遞給謝朗,拱手道:“是,張兄說得對,是薛某矯情了。”
她心裡好奇,問道:“這藥裡的北樑人蔘,只怕當世找不出幾支來,當年我二哥百求不得,卻不知張兄是如何得來?”
謝朗看看手中的藥碗,又看着她望向張若谷的眼神,只得怏怏地站起身,將碗放到藥爐邊。
可等他放好碗,轉身一看,張若谷竟一屁股坐到了自己方纔坐的位置,手也搭上了薛蘅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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