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能讓難民安全抵達河內,再從河內到海防登船,是整個“自由之路”行動中最薄弱的一環。
李爲民“臨危受命”,在教會的支持和國際紅十字會的默許下,很快成立了一個由社會各界和國際公益慈善組織構成的“難民救助聯席會議”,並以聯席會議臨時主席身份迅速整合各方資源,變向接管河內和海防的難民營,恰到好處地補上了這一環。
費舍教授即將率領“密西根大學集團”趕赴越南,出發之前先趕到華盛頓,就安德森教授在電報裡提到的最迫在眉睫的問題,與“越南之友協會”的高官們進行磋商。
“參議員先生,李是我們大學最卓越的亞裔學生,他能力非凡、信仰堅定,是一個非常有想法的年輕人,在越南工商界擁有驚人的號召力。不久前,剛引導越南華商從法國人手裡收購一百多家北越工廠,並利用法律武器和輿論迫使法方默許他們將收購到的工廠設備拆卸裝運至南越,爲接下來的工業村計劃創造了極爲有利的條件。”
曼斯菲爾德參議員扶了扶眼鏡,放下手中的文件笑道:“教授,我知道您的學生,他現在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不是他的麻煩,是整個自由世界的麻煩。”
衛斯理-費舍從懷裡掏出安德森教授發來的電報,緊盯着他雙眼道:“北越難民比我們想象中更貧窮,他們跋山涉水抵達難民營時不僅精疲力盡而且兩手空空,‘480公法援助’根本無法適用。”
“所以才稱之爲難民。”
“是的,他們拿不出錢買糧食。”
“這麼說您的學生現在急需糧食?”
“局勢很明朗,很多人不願意在越盟統治下生活,想離開北越,但運輸需要時間;從河內到海防雖然只有75英里(120公里),但在沒有足夠交通工具和法軍享有公路鐵路優先使用權的前提下,可想而知這段路有多麼難走。
聚集在河內的難民已超過20萬,並且每天都在增加,把滯留在海防的難民算上,他和他的朋友們要養活至少50萬人。如果沒有或不能及時得到足夠糧食,那些難民只能返回各自的家鄉。”
曼斯菲爾德參議員將信將疑地問:“教授,您是說越盟會給他們糧食?”
費舍教授搖頭道:“這當然不可能,但他們回去之後可以秋收,只要有土地他們就能養活自己和家人。”
“自由之路”行動中的糧食只供難**輸和安置,在制定計劃時從未考慮過往北越運,曼斯菲爾德參議員意識到這是一個大漏洞,意識到如果沒有足夠糧食就不會有足夠人用腳投票。
“天啦,他們還能堅持幾天?”
“李動員儂族也就生活在越南北部的一個少數民族難民拿出儲備糧,再加上他之前爲工業村計劃所準備的,大約能夠堅持6天。如果難民增加速度超過預計,或許只能堅持4天甚至更短。”
“該死的混蛋,他們制定計劃前應該徵詢下越南問題專家的意見。”
“說這些無濟於事,現在能做的就是補救。”
“我想我應該去趟白宮,教授,你最好儘快與主教大人溝通,不能把希望完全寄託在政府的效率上。”
“參議員先生,事實上來之前我已經與主教大人溝通過,他正在想辦法。”
“好吧,我們分頭行動。”
一直以來,美國新聞界對報道越南並不熱心。隨着日內瓦會議的結果公佈以及李爲民邀請去河內、海防採訪的美國記者越來越多,越南問題終於出現在美國各大報紙的頭條上。
《紐約時報》記者迪爾曼、《紐約先驅論壇報》資深記者希金斯和《時代》、《生活雜誌》記者紛紛把目光集中到難民身上。
迪爾曼在報道上說:這些人已離開故鄉很多天,沒有食物,沒有水,沒有藥品,只有離開北方的堅定信念!
美國天主教社區的報紙和雜誌全是有關北越難民的新聞,他們把越盟描述成歷史上對天主教徒最殘酷的迫害者。
紐華克的《鼓吹者》以“讓我們的人民離開吧!”爲標題,描述越南天主教徒如何破壞越盟用鐵絲網圈起來的勞改營,逃往河內準備去南方的故事。
美國天主教徒豈能眼睜睜看着越南的兄弟姐妹被迫害,紛紛捐錢、捐衣服和奶粉,教會包下六架運輸機,每天都在往河內和海防空運。善款則存入東亞銀行美國分行,由工投公司在越南及越南周邊國家就近採購。
短短一個星期就籌集到500多萬美元善款,李爲民別說堅持6天,就算堅持半個月都沒問題。之所以讓安德森教授向費舍求助,完全是爲接下來更大的難民潮做準備。
國際紅十字會河內辦事處已加掛上一塊“難民救助聯席會議”的牌子,他坐在約翰-貝奇的辦公室裡,花美國人民的錢花得不亦樂乎。
剛簽署完給每個志願者每天支付30皮阿斯特的文件,又擡頭道:“阮秘書,統計一下幾個戲班和電影放映隊一共有多少人,按照志願者的標準發補貼。西貢不是剛來了個嘲劇團(越南傳統戲劇)嗎,把他們也算上。”
原來搞慈善也這麼來錢,阮明秀徹底服了,接過簽完的文件笑道:“好的,我這就安排人去統計。”
她前腳離開辦公室,前幾天從西貢趕來的總理秘書兼新聞官黃氏麗柳敲門走了進來,一邊翻看着新聞稿一邊彙報道:“民先生,下午四點的發佈會一共有四個內容:一是抗議遠征軍佔用公路,影響難民往海防轉運;二是抗議越盟破壞永安至河內的道路,給難民自由遷徙製造障礙;三是公佈昨天中午12點至今天中午12點的新增難民人數;最後公佈救援物資的使用情況。”
“光發新聞稿沒用,聯繫安德森教授和貝奇先生,請他們分別去法軍司令部和越盟代表駐地交涉。”
李爲民頓了頓,又補充道:“通知新聞部,讓他們組織記者去永安實地採訪。另外把我們掌握的情況及時向國際監察和監督委員會通報。這些全是違反日內瓦協定的行爲,他們有責任有義務去監督。”
民先生太厲害了,不僅奇蹟般地把這麼多國際組織整合起來,不僅在短短一星期內組織陸續趕到的一千多名“越青會”和“華青會”志願者事實上接管了難民營,而且動員難民組織起四十多支“護營隊”。
在“越青會”和“華青會”志願者的率領下,“護營隊”協助分發救援物資,維持秩序,把混進去搞宣傳的越盟分子一個接一個趕出難民營,把幾十萬來自四面八方的難民管理得井井有條。
黃氏麗柳飛快地記錄下指令,笑盈盈地提醒:“民先生,琰總理、瑈先生和瑈夫人讓我轉告您別光顧着工作,該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更不能再像前晚一樣再睡在難民營,那裡魚龍混雜,太危險。”
這些天搞出的一系列大動作和小動作,把越盟往死裡得罪。
韓爍收到消息,主持河內“工運”和“**”的越盟地下組織領導人阮克希,已經把他列爲必須鎮壓的“反動華人”和“僞政府走狗”。
要不是扛着人道主義的大牌子,變向代表着國際紅十字會,時不時去難民營作一下秀,在難民中有一定威望,又三天兩頭往國際監察和監督委員會駐地跑,鋤奸隊早動手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李爲民不會傻到繼續跟越盟唱對臺戲,擡起胳膊看了一眼手錶:“這邊已經走上正軌,我要去海防看看。麗柳秘書,麻煩你聯繫一下祺中尉,就說我一小時後去機場,請他準備飛海防。”
他可是新政府在河內的最高官員,主持着這麼大規模的難民南撤工作,黃氏麗柳忍不住問:“那……那……那這邊怎麼辦?”
“貝奇先生是副主席,他在河內的時間比我們長,法軍重返越南時就來了,有他在不會有問題的。”
“是。”
大老闆要轉移戰場,辦公室裡忙成一團。
收拾文件的收拾文件,準備行李的準備行李,韓爍更是帶着幾個天主教民兵出去探路,確定周圍沒危險之後才讓他上車。
電臺設在機場,一趕到停機坪林嘉生就從美國國際開發署使團駐地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彙報道:“董事長,總理府剛發來電報,確定美國海軍第90特遣艦隊將於8月11日,也就是後天從日本啓程,他們編了一本代號爲2-54的行動命令任務書,打算髮過來徵求我們意見,以便抵達之後能夠更好的配合。”
李爲民一邊跟阮高祺打招呼,一邊問道:“任務書呢?”
林嘉生搖頭苦笑道:“美國人做事太誇張,任務書共114頁,全發過來要一整天,我受不了,他們的電訊人員更受不了,所以美國軍事顧問團會派一個海軍少校過來擔任聯絡官。”
給點美援都那麼麻煩,李爲民見怪不怪,扶着機艙門笑問道:“大概內容知道吧?”
“知道。”
大少爺說過,在越南人面前儘量說越語,林嘉生急忙用越南語介紹道:“參加行動的主要船隻包括6艘APD(快速運輸艦)、兩艘APA(武裝運兵船)、5艘AKA(武裝貨船)、5艘LSD(船塢登陸艦)、21艘LST(坦克登陸艦)、2艘ARL(維修船)、9艘LCU(通用登陸艦)、1艘UDT(水下拆除艦)和好5艘MSTS(大型運輸艦)。
他們打算讓我們和法軍先把海防難民營的難民用卡車運送到塗山半島,再由法國海軍登陸艦從塗山半島海灘把難民擺渡到停泊在深水錨區的第90特遣艦隊大型運兵船,最後把難民送到土倫港、頭頓、西貢、金鷗半島、迪石和富國島等地區安置。”
考慮得挺周到,李爲民沉思了片刻,又問道:“由誰決定哪些難民先登船,哪些難民要被送到哪些地方去?”
“難民們心急如焚,誰都想先去南方,這個次序不太好安排,很容易出事。法國人乾脆推給‘難民救助聯席會議’,說聯席會議最瞭解難民,由我們決定誰先走;至於哪些人要被送到哪兒安置,要由難民委員會統一安排,不過工投公司有優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