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行星漸漸暗淡、消失,另一些東西的輪廓卻逐漸清晰起來,愣怔片刻,秋和薇意識到回憶已經結束了,她們回到了那個被封印的房間。房間安靜如昔,她們就像親身參與了一場激烈的戰鬥,身心俱疲,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幻雪女神就站在她們身旁,平日的微笑已經消失不見,不知她是否也再次經歷了那些事情。她給了她們一些調整的時間,然後輕聲道:
“很累,是不是?”
秋和薇點了點頭,發現她們還握着對方的手,手心早已被汗溼。
“先不要急着從回憶的氣氛中出來。”幻雪女神說,“接下來的故事很散,我必須口頭告訴你們了。”
她們又點了點頭。於是幻雪女神繼續說道:“戰後,我回到天界,潛心治理,等天界安穩了一些,我又創造了瑟月蘭世界和五位聖女——光、風、生命、水、火,以維護瑟月蘭世界的元素平衡。我收容了天神大戰殘餘的精靈族,讓他們在瑟月蘭世界生存,這引起了許多天使的不安:他們害怕當年的天神大戰會重演,所以主張徹底消滅精靈族。可是我不忍讓這個美麗而神奇的種族在我的手中滅絕,因此力排衆議,將他們留了下來。爲了避免禍事重演,我賦予精靈族光的力量,與光系聖女建立了最靈敏的感應聯繫,儘量避免他們與黑暗力量扯上關係。但事實又一次證明我錯了。精靈族最終還是像天神大戰前一樣發展起來。
“八千年前,水月林突遭襲擊,天界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你們就已經全部被封印了。我知道那就是他——除了他,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頓了一頓,再開口時,幻雪女神的神色越發凝重起來,“很顯然,八千年前那一戰,他也受到很大的損傷,並且因此而重新蟄伏下來,這給了我時間,讓我能夠把把你們找到,並且解開你們的靈魂封印。我花了五百年的時間,找到了光、風、水、火四聖女,卻一直沒能找到生命系聖女的影子。直到十三年前。”
秋微微揚起了眉。“這麼說生命系聖女已經迴歸了?我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是啊,”薇說,“她爲什麼沒有回到水月林來呢?”
“因爲她的記憶被封印了。”幻雪女神說,“記憶被封印,屬於聖女的力量也會受到抑制。”
“所以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們也沒法感應到她的迴歸?”薇瞪大眼睛道,“那麼……設下記憶封印的人,是宇夜嗎?”
“只能是他。”秋說,“所以……我們需要去找那個生命系聖女,是嗎?”
秋看着幻雪女神,幻雪女神的目光依舊平靜而深邃。
“是的。”
“這麼說,我們要離開銀月島去瑟月蘭大陸啦?”薇眼睛一亮。
“對。”幻雪女神溫和地說,“你想去嗎?”
“我當然想了!”薇偷偷看了秋一眼,又嘻嘻笑道:“冰姐姐她們也去吧?”
幻雪女神笑了起來。“當然。”
“那最好了!”薇拍手笑道,“我早就想去瑟月蘭大陸看看,到處玩一玩,可是冰姐姐和秋姐姐都不讓。現在好咯,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啦!”
薇興高采烈,秋卻心事重重。沉吟半晌,她終於開口道:“可是女神陛下,那個預言……不單提到了宇夜,還提到了我們。”她頓了一頓,又蹙眉道:“依您看,這個預言值得相信嗎?”“五位聖女將遇風雨”,難道會從這裡開始嗎?
聽了這話,薇也稍稍斂容,看向幻雪女神,幻雪女神卻再次沉默下來。半晌,幻雪女神微微笑了笑,說:“我們先出去吧,邊走邊說。”
一路上幻雪女神都沒有開口,秋的心便一直提着。等回到大殿時,幻雪女神的微笑又變得從容而溫暖了。
“預言不是關鍵,關鍵要看你們如何選擇。”她微笑道,“是時候讓你們出去走走了。有些事情,需要你們自己去經歷,自己去探尋。”
秋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可是如果宇夜真的那麼厲害……”
“他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樣可怕。”幻雪女神嚴肅地說,“你們的力量,纔會讓他感到害怕。”
薇一愣,揚眉道:“爲什麼?”
幻雪女神微微一笑,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邃銳利。“因爲你們是我的元素神,瑟月蘭世界是你們的。”
這話就和打啞謎一樣,與所問若即若離,薇睜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怔怔看着幻雪女神,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追問。
看着那深不可測的銀紫色眼眸,秋心中疑慮難消,不禁蹙起了眉。秋和幻雪女神接觸的次數也不少了,每一次談話,幻雪女神給秋的感覺都是:威嚴,悲憫,神秘,看透一切,然後語焉不詳。這一次,這樣的感覺尤其強烈。秋有心順着幻雪女神的話繼續追問下去,可是按照以往的經驗,談論某個話題時,一旦幻雪女神開始打啞謎,就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爲止,她們再問也不會有結果了。現在已經出現了打啞謎的趨勢,秋明白再問也是枉然,於是猶豫之後,她說的只是:“那麼,女神陛下,您找到生命系聖女的時候,她在什麼地方呢?”
幻雪女神深深看着秋,銳利的目光彷彿穿透一切。半晌,她終於緩緩道:“冥月森林。”
兩位聖女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目光。“冥月森林?”
“對,就是冥月森林。”幻雪女神說,“你們可以從這裡下手。她的名字叫做琳,琳琅的琳。”
秋點點頭,再次蹙起了眉:冥月森林這個地方,她和冰都沒有去過,根本不熟悉情況。看來回去需要好好查資料才行。
“那找到她以後呢?”秋追問道,“她的靈魂封印已經解開,那麼要解開她的記憶封印,應該很容易吧?”
“恐怕不是很容易。”幻雪女神微微笑了笑,臉上是聖女們所熟悉的平靜而悲憫的神色,“記憶和個人意志有很大關聯,所以當記憶封印的力量強大到一定程度時,解開記憶封印就需要她意志的配合。”
秋神色一動。“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你們必須在她完全失憶的情況下,讓她瞭解、相信並且接受自己的身份。”幻雪女神嚴肅地說,“只要她選擇不相信,記憶封印便無法解開。”
“這麼好的事情,誰會選擇不相信啊?”薇撇撇嘴,說道,“當聖女多好?不老不死,無憂無慮的。”
小妹妹嗓音清脆,秋卻沉默下來。她明白,事情不可能像薇想的那樣簡單,她們需要考慮的,也沒有那麼簡單。這應該是一個雙向選擇,只要有任何一方說“不”,計劃便無法繼續進行。
“……所以呢,我不認爲生命系聖女的迴歸會存在什麼問題,只要找得到,其他一切都好辦。”薇沒有注意到姐姐神色的變化,自顧自說道,“我覺得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晶姐姐還沒有回來。我們總得先找到晶姐姐,再去管那個我們不認識的生命系聖女吧?”她看向幻雪女神,眼睛裡滿是撒嬌和祈求的神色,“女神陛下,您知道晶姐姐現在在哪裡嗎?”
幻雪女神微微笑了起來。“你這丫頭,親疏遠近有必要分這麼清楚麼?”她揉了揉薇的秀髮,調侃道,“生命系聖女也是你的姐姐啊。”
秋也看着薇嘆了口氣,笑得無奈,薇卻一臉的理直氣壯。“本來就是嘛,”她嘻嘻一笑,道,“那個生命系聖女我連面都面見過,晶姐姐可是和我一起長大的,目前爲止,當然是晶姐姐比較親了!”
薇說這話時帶着她慣有的撒嬌的語氣,仗着的就是姐姐們對她的寵愛,有時候甚至連高高在上、神威凜然的幻雪女神,也會在她的撒嬌下露出寵溺之色。然而這一次,幻雪女神卻斂起微笑,變得嚴肅起來。
“姐妹一體,不可有親疏之分。”幻雪女神一字一字道,銀紫色眼眸深不見底,“記住我的話。”
這話說得十分鄭重,與幻雪女神渾然天成的神威融合,更是震動人心,兩位聖女都被嚇了一跳。回過神後,薇不自覺地往秋的身邊挪了挪,低聲道:“哦,知道了。”
秋蹙了蹙眉,暗暗握緊了薇的手,卻沒有追問什麼。但很快,銀髮女神的神色又變得緩和了。
“我知道,沒有看到晶平安回來,你們是不會安心的。”幻雪女神微笑道,“不過,如果你們現在去明鏡湖的話,應該就能有晶的消息了。”
兩位聖女暗暗鬆了口氣,交換了一個欣喜的目光。
“真的?”提到晶,薇立刻忘了剛纔被嚇到的事情,“晶姐姐回來了?”
“嗯。”幻雪女神笑道,“好了,看你那麼着急,我也不留你們了。快回去看看晶怎麼樣了吧。”
“嗯嗯,那我們這就走啦。”薇嘻嘻笑道。
“去吧。一切小心行事。”
略一沉吟,秋還是什麼也沒有再問,就和薇一起告別幻雪女神,轉身走向幻雪宮的大門。
她們出去的時候,小天使和花精靈都爭着向她們打招呼。一個正在澆花的光系花精靈太過激動,一不留神打翻了手中的水壺,壺中的水正好澆在一個小天使的頭上。那小天使揮手揮得正起勁,突然遭此“偷襲”,氣得漲紅了臉,衝上去和那個花精靈扭打在了一塊兒。
見狀,薇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嘿,那隻毛手毛腳的聖域精靈就是上次在加西亞頭髮上打結的那隻吧?”
秋也微微笑了起來,但她沒有答話,只是朝天使和聖域精靈們揮了揮手,微笑道:“再見!”
“預言不是關鍵,關鍵要看你們如何選擇……是時候讓你們出去走走了。有些事情,需要你們自己去經歷,自己去探尋。”
幻雪女神的話忽然又響起在腦海,秋心中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座華麗的宮殿。
“怎麼了?”薇不解道。
秋回過頭來,微微笑了笑,說道:“沒什麼。我們走吧。”
身後,美麗的幻雪宮仍然靜靜坐落在雲霧中間,如一隻看透滄桑的眼,冷漠而又悲涼。
“是時候讓你們出去走走了。有些事情,需要你們自己去經歷,自己去探尋……”
等待着她們的,將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