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冥月(2)

初入森林,還處在冥燕高原西坡,海拔較高,樹木還比較稀疏,大都又高又直。陽光透過細細的樹葉篩下來,在草地上撒下斑斑點點的金光,隨着樹葉的沙沙聲跳躍舞蹈。樹下開着各種各樣的小野花,有時還會見到幾個色彩鮮豔的毒蘑菇。林間溪水潺潺,清亮的溪水穿過層層的花草枯葉,漸漸彙集成湘月河的雛形。溪邊野兔相逐,林間鳥聲啾啾,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剛開始聖女們還十分嚴肅警惕,但最後她們總是發現自己警惕的對象不過是一隻偶然路過的小動物,惹來一陣自嘲和笑罵。如此幾番之後,她們慢慢也被這生機勃勃的氛圍感染,開始聊起天來。

“原來冥月森林裡面也是很美麗的呢!”晶微笑道。

薇馬上點頭同意。“是啊,哪裡有什麼可怕,弄得我差點傷了一隻松鼠!”她嘻嘻笑着,忽然神色一亮,“啊……晶姐姐,你猜我看到了什麼?又是一隻松鼠!”

她指着一隻灰色的松鼠,可是那松鼠輕輕一躍,便靈活地竄上了樹梢,沒入林中不見了。薇立刻撅起了嘴。

“嘿,跑那麼快乾什麼!”她不甘心地說,“誰讓你們沒事竄來竄去的?我剛纔不是沒有傷到你們嘛……”

秋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也要生氣?”她抿嘴笑道,“松鼠很常見嘛,銀月島上多得是。但你一定想不到——我發現了一隻梅花鹿!”

“梅花鹿?在哪兒?”薇連忙問道。晶也忍不住好奇地環顧四周,尋找梅花鹿的影子。

“那兒。”秋指着左前方說,“它剛剛竄到林子裡去了……快看,那裡還露着它的一隻角呢!”

薇仔細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截若隱若現的鹿角。“對對對,是梅花鹿!”小姑娘興奮得幾乎跳起來,“啊,太好啦!我還從來沒在銀月島上遇到過梅花鹿呢!晶姐姐,走,我們到近處看看!”

“好呀好呀!”晶歡呼道,“梅花鹿可漂亮了!”

晶這麼一說,薇更是興起,抓住晶的手就要撒腿奔向前,卻被冰一把拉住。

“不行。”冰蹙眉道,“我們不能走散了。”

“哎呀,冰姐姐……”

薇用撒嬌的眼神看着冰,但是看到冰一臉嚴肅的模樣,她還是決定放棄了。“好吧好吧,不去就不去,有什麼了不起的……”

晶悄悄吐了吐舌頭,也乖乖退了回來。薇嘀咕着走回冰的身邊,還很不甘心地向剛纔梅花鹿出現的地方看了看,梅花鹿已經消失在叢林裡了。

“聊天可以,但是不能走散,也一定要隨時注意周圍的魔法波動。”冰說,“不要樂極生悲。”

冰這麼一說,歡樂的氣氛頓時冷卻,兩位妹妹都是心中凜然,乖乖點了點頭。秋站在旁邊看着冰教訓兩位妹妹,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啦,冰姐姐,也用不着這麼嚴肅,我們各自注意一點就行了。”

就這樣往前走着,她們漸漸深入森林,環境開始變得炎熱潮溼,有了熱帶叢林特有的味道,植物也開始變得千奇百怪——有形如耳廓的闊葉灌木,也有大如冠蓋的紅色花朵;有會蠕動的藤蔓,也有菌帽不斷開合的彩色蘑菇……這些植物大多是聖女們認識的,但也有一些奇怪的植物連她們也叫不出名字來。儘管有冰之前的呵斥和警告,但是當看到一個亮藍色的巨大果實時,薇還是忍不住走近去看。

那棵樹並不十分高大,果實卻需要薇伸出雙臂方可環抱,再加上那亮藍色鮮豔欲滴,這就使得這顆果實非常醒目,顯得很不協調。

“哇——好大的果實!”薇叫道,“這是什麼呀……真漂亮!能吃嗎?”說着她便伸手去觸摸那油亮的果皮。

“別碰,那是——”

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爆響淹沒了。某種黑乎乎的東西向她們撲來,聖女們趕忙張開結界,才避免被擊中。接着一聲尖叫傳來:

“討厭!髒死啦臭死啦!怎麼會這樣!”

姐姐們定睛一看,只見薇被濃黑的汁水噴得一頭一臉,正在那兒又跳又叫。

“怎麼了?你沒事吧?”冰和晶同時問道。

“應該沒事,”薇苦着臉說,“是那個該死的果子啦,我只是碰了一碰,它就——”

“——爆炸了,是不是?”秋忍住笑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藍噴果,冥月森林的特色植物之一,一般在三月份成熟,成熟後內部會充滿黑色汁液,只要輕微的觸碰就會爆炸,射程還挺遠。不過你放心吧,這個沒有毒的。”

“秋姐姐,原來你知道?”薇跺腳道,“那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害我弄得一身黑漆漆的!”

“這可不能怪我。”秋用半開玩笑的口氣回敬道,“這並不是什麼重要信息,我們又不是來研究冥月森林植被的,我有必要說嗎?再說了,”說到這裡,她沉下臉,口吻嚴肅了幾分,“誰讓你到處亂碰的?不知道還敢離那麼近,還用手去碰,你膽子真夠大的啊。”

被秋這麼一訓,薇頓時啞口無言。冰和晶這時也基本弄清了情況,在一旁笑出聲來。

“好啦,別再爲果子生氣啦。”晶一邊說用水系魔法清理薇身上的汁液,“吸取教訓,下次別亂碰就好了……”

晶幫着薇整理衣袍的時候,冰在秋的耳邊低聲問道:“喂,我說,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當然不是。”秋微笑道。

接下來的路程要順利許多。她們見到了更多的藍噴果,也見到了更多奇怪而漂亮的花朵和果實,但有了先前的教訓,不論是什麼樣的果實,只要不認識,薇就躲得遠遠的,堅決不靠得太近,更別說伸手去碰了。

再往裡走,聖女們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米果樹。冥月森林的米果一年三熟,暮春正是米果成熟的季節,又大又白的米果甚是誘人,但沒有經過加工的米果並不美味,因此薇對它們並沒有興趣,只是一直消耗從明鏡湖帶出來的餡餅。

“米果不是月靈部落族人的主食嗎?”冰說,“這表明我們離月靈部落所在的地方已經不遠了。”

然而情況並不如冰所說的那麼樂觀。沒過多久,秋髮現這裡的米果基本沒有人工採摘的痕跡,這說附近還沒有人聚居,月靈部落還在比較遠的地方。不僅如此,隨着她們深入森林,地勢越來越低,林中樹木開始密集、纏繞,光線也暗了下來,最後四周一片漆黑,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茂密的枝葉互相糾纏,像一隻巨大的手掌遮住了天空,遮住了陽光,不讓一絲光線透進來。她們只好摸着黑行走,活躍的氣氛也如這光線一般,慢慢暗下來、暗下來,最後變成了沉默。

工作的氣氛開始濃厚起來,秋不斷在光系魔法的照明下查看草圖,不時用神念和冰交流幾句;冰則偶爾利用光玉珠辨別方向,調整她們的走向。如果她們繪製的草圖比較準確,那麼她們現在應該已經深入了冥月森林東部的某個山谷——越來越多的米果樹就能證明這一點,森林中部的高地就在前方,關鍵是要怎樣到達、何時才能到達。晶和薇沒有什麼事情可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跟在姐姐們後面,薇還不時湊過去看看秋手裡的地圖,也不管能不能看明白。

再往裡走,四周的景象越來越讓人感到背脊發涼:奇怪而漂亮的花朵和果實越來越少,最後終於不見,周圍只是模模糊糊地懸着一些樹藤,盤旋纏繞,像一條條大蛇在直勾勾地盯着她們。那些樹枝也奇形怪狀,猛一看上去,張牙舞爪的樣子怪嚇人的。不要說什麼小動物,就連風,這時候也消失了,周圍的空氣寂靜得彷彿凝固,給人一種沉悶而陰冷的感覺。大家一時間似乎忘記了怎麼說話,只是默默扒開樹藤和灌木往前走,黑暗中只剩下沙沙的腳步聲。

詭異的氣氛讓薇心中發悶,她奮力扒開密集的灌木叢跟上冰的腳步,開口道:“太可怕了……怎麼會這樣呢?剛纔還挺好的呀……”

雖然她已儘量壓低聲音,但在死一般寂靜的森林裡還是顯得十分響亮。薇只覺得背脊上一股寒意直鑽心頭,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沒有人回答薇的話,秋在身後小聲催促她往前走,於是她撇了撇嘴,咕噥了一句“一點兒也不好玩”,然後扒開矮樹叢,繼續向前走去,心中只盼着趕緊到達目的地。

大約又走了一個時辰,周圍還是沒有發現有人活動的跡象。森林的景色依然可怕,而且越走越安靜,靜得不正常。到了後來,周圍沒有了一絲聲音,甚至連自己的腳步聲也越來越弱,要用心傾聽才能聽得見。

這次是秋停住腳步發話了。

“不對。”她蹙眉道,“這感覺……這裡有一個封印,你們感覺到了嗎?”

作爲風系聖女,秋能隨心所欲掌控風元素,因此感覺最爲敏銳。秋這麼一說,其他三位聖女也留心用神念打探了一下,果然發現了異常的魔法氣息。

“果然……”冰輕聲道,“是生命系力量。我們現在應該是處在封印邊緣了吧……”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晶不安地說,“冰姐姐,是不是過了這個封印,我們就能到達月靈部落了?”

“有可能哦,”薇走近一棵米果樹細細查看,“你們看,已經有人工採摘的痕跡了耶,不過還比較少……”

聖女們走過去一看,果然發現了明顯的刀削的痕跡,似乎有人利用某種比較鋒利的工具來採摘米果。她們剛纔都把注意力放到辨別方向上了,忽略了米果樹的細微變化。

“想不到啊……”冰微微笑了起來,“一個與世隔絕的小部落,竟能設下如此強大而隱蔽的封印,連我們也差點瞞過了。看來這個部落裡的確有不簡單的人物,我們這一趟不會白來的。”

聽了這話,姐妹們都忍不住交換着欣喜的眼神。

“太好了!”薇喜道,“終於到了……可累死我了……”看她那樣子,若不是正處在溼熱的森林裡,她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秋忽然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的魔法波動,和封印的力量極不相容。秋心中一凜,連忙細心檢查周圍的情況——確實有一股及其細微卻又異常平穩的魔法波動環繞在她們周圍。

秋知道這並非弱小的低級魔獸所產生的魔法波動,而是隱藏極好的強大力量——由於呼吸和運動的原因,低級魔獸所產生的魔法波動常會忽強忽弱,決計不會如此平穩。若不是秋的感應能力爲聖女中最強,能覺察到空氣中極微小的異常情況,還真發現不了這麼微弱的魔法波動。

“快走,離開這裡!”晶還想說什麼,但被秋的神念訊息打斷了,“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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