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沒有馬上回答秋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找了一陣,大家都基本死心了,兩位將軍也勸公主再回去等等看。但公主沒有理他們,還是不斷地翻找,最後被燒黑的西野金鞭找到了,然後又在一具屍體旁找到了一塊玉佩。那玉佩是雙月的形狀,絲線早已被熔斷,只有玉還在。那想必就是雲章將軍隨身的玉佩了。”
秋心中一緊,忽然想到到琳是隨身戴有這樣一塊玉佩的,只是她之前並未在意。現在看來,這玉佩是和西野雲章有關了。
“我覺得錯不了。”華叔說,“公主先前還有些瘋狂地搜尋,找到那塊玉佩後,彷彿整個人都被抽空一般癱坐在地上,臉色比紙還白。我估摸着那時候公主心都涼了……”
大家沉默下來,感到十分難受。聖女們不知道琳還有這樣慘痛的經歷,一時難過得說不出話。過了一會兒,一個參與聽故事的小夥子開口問道:“後來怎樣了?”
白叔不語,大口大口吸着煙。華叔倒是開口道:“過了一陣,公主似乎冷靜了些,站了起來,說:‘土地尚溫熱,他們帶着女人和孩子,必定走不遠。’於是召集所有人馬朝東邊追去。”
“東邊?爲什麼是東邊呢?”薇不解,“那些人不是從北邊突圍的嗎?”
“當時葉楓將軍也這麼說過。”華叔說,“但公主什麼都沒說,兀自安排部隊追擊……不過還真別說,我們往東邊追,還真截到了華天突圍出去的部隊和女人孩子,並且還捉住了北路軍中的那個叛徒。”
聽到這裡,聖女們心中都是一緊:憑琳的性格,這個叛徒怕不只是一死了之那麼簡單吧?
“那些士兵和魔法師大多都累得不行了,我們又正憤怒於雲章將軍的死,所以他們雖然奮力反抗,卻還是很快便被我們殺了一大批,剩下的——包括傷兵、老人、女人和孩子,都做了俘虜。我記得當時公主的臉色十分可怕——說不出是鐵青還是煞白,反正是從未有過的……又打贏這一戰後,你們猜怎麼着?”白叔賣了個關子,但不等別人猜測,他便自己回答了,“公主下令活捉那個叛徒,其他那些俘虜,全部就地處決!”
“什麼?”聖女們同時驚道,薇更是把一顆蒲玫整個兒吞了下去。她們沒想到琳已經憤怒至此,竟到了屠殺俘虜的地步。
白叔重重點了點頭,說:“我們這些小兵不敢說話,兩位將軍和幾位副將都趕忙阻止,說這會毀掉月靈部落多年來建立的聲譽和威望,萬萬不可因衝動而做這樣的事。但公主哪裡肯聽,看她那樣子,要是將軍們再攔着,她就要對他們動手了。”
“可不是嘛,連梅洛長老來了都沒能攔得住她——你們都知道的吧?”華叔說,“梅洛長老是公主的師父,公主的魔法都是他教的,兵法也是他引進門的。”
這個聖女們還不知道,不過現在算是知道一點了。冰和秋對望一眼,最終還是沒有追問梅洛長老的事,而是聽華叔繼續說道:“公主一向不聽人勸,但有三個人的話,她是聽的,一個是酋長,一個是酋長夫人,還有一個就是梅洛長老。公主原本嚴令禁止向酋長報告戰況,但那天不知是誰派人去請了梅洛長老來,梅洛長老也是趕着來的,恰趕上公主下令動手。”
“那怎麼又會沒攔住呢?”薇追問道。
“梅洛長老喝止了士兵,給公主講了許多道理——我覺得梅洛長老話不多,那天恐怕是第一次一口氣說那麼多話吧。但是公主好像一句都聽不進去。她說——”白叔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句話我印象太深刻了——她說:‘師父,別的事情,我什麼都能聽您的。但這件事,您必須得聽我的。’”他努力學着琳那不容置疑的口吻,“我跟在公主身邊好幾年了,從未聽過她這樣對梅洛長老說話,很平靜,但又是那樣的不容置疑,那樣的——呃——威嚴……那種感覺我也說不上來。梅洛長老大概也感覺到自己阻止不了公主了……反正後來,公主還是把那些俘虜全部送進了地獄,一個都沒留下,華天就此被滅族了……那是初冬時候,滿地的血,林子裡的落葉都漂起來了呀……”
白叔閉上眼,彷彿又看到那滿眼的血色。夕陽已經躲到了山的後面,只在西邊天留下一抹血紅,似乎也在訴說着八年前那場血腥的屠殺。四周陷入了沉默,大家被白叔口中可怕的景象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琳在悲憤時爆發出的瘋狂和殘暴讓聖女們也感到膽寒,想不到,平日冷靜得近乎冷漠的琳變得如此瘋狂,竟只爲一名男子。她們忽然覺得,原來不到一月的相處,根本不足以瞭解琳的性格。
過了一會兒,晶遲疑着開口道:“琳姐姐平日……從不會如此吧?”
“當然不會。”華叔看了晶一眼,帶有審視和不滿之色,“公主平日練兵雖嚴,卻是愛兵如子的;再看看公主怎樣對安鴻王子,怎樣對客人,怎樣對族人……她像是熱衷屠殺的魔頭麼?她那日定是讓悲痛淹沒理智了。”
在場的人也立刻把目光集中在藍衣女孩的身上,看樣子和華叔一樣不滿。晶窘得漲紅了臉,卻不知如何爲自己辯解。
“呃……白叔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低下頭,侷促地說道,“我……”
秋拍了拍晶的背以示安慰,然後開口說道:“那麼,那個叛徒……琳是怎樣處置的?”
聽了這話,衆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白叔的身上。白叔把菸斗放在嘴裡吸了一口,在繚繞的煙霧後面緩緩說道:“那個叛徒被帶回營地後,公主把他放回林子裡去,讓他跑一個時辰,然後又親自進去把他又捉了回來,用的是雲章將軍留下的金鞭——那金鞭緊緊纏住了那叛徒的脖子。那人被抓回來後渾身是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那些被屠殺的俘虜的,總之十分可怕就是了……後來,公主就用那條鞭子,把那人吊在樹上,活活吊死了……”說着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公主不準任何人把他放下來,那人的屍體就一直吊在那兒,一直被風乾……後來是在梅洛長老的力勸之下,屍體才被放了下來。”
晶和薇倒吸了一口冷氣,卻不敢再說什麼,只是和姐姐們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果然夠狠!
“這種人,死了也活該!”剛纔插嘴追問的小夥子憤憤道,“公主真是英明,大快人心啊!”
這樣一句話,卻讓聖女們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