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年的時光如風般拂過,拂過世間滄海桑田、沉浮變幻,雕琢了無數國家朝代的盛衰榮辱,也雕琢了無數人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但這一切,對於靜靜流淌的時光來說,不過是過眼雲煙,風一吹,便消隱無蹤。
在這無數興衰沉浮中,有三個國家一直吸引着絕大多數人的目光,那便是明燁國、落顏國和玄華國。不是因爲它們始終強大無敵,而是因爲它們悠久複雜的歷史、優秀燦爛的文化和廣闊的地域。它們的歷史差不多和瑟月蘭世界一樣長,是整個瑟月蘭世界歷史的縮影。現在,落顏國正處於戰亂初停、百廢待興之際,玄華國盛世已末,羣雄角逐,而明燁國的嵩野王朝,正處在盛世巔峰。
明燁國無疑是當前瑟月蘭世界最耀眼的人類國家。嵩野王朝建國三百餘年,國家統一安定,經濟繁榮,國富民強,這一派繁華盛世的景象已經持續了近一百五十年。可是,在這一百五十年的繁榮富強之下,某種看不見的變化正在悄然影響着明燁國的每一個角落。
西部青河入海處的嫣城已是多朝古都,經歷無數次戰亂和重建、揹負了無數繁華和荒涼之後,嫣城再一次成爲了明燁國盛世的見證者。作爲明燁國嵩野王朝的首都,嫣城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每天都有無數貴族和商人從嫣城的十六道城門進出,無數條大大小小的船隻在青河港的腹地停泊,爲嫣城帶來巨大的財富。
“想要知道明燁國的盛世是什麼樣,就到嫣城去吧。”
“想要一夜之間得到無數的黃金、寶石和珍珠,就到嫣城去吧。”
“想要知道天堂是什麼樣,就到嫣城去吧。”
……
滿耳笙歌、滿眼繁華、遍地珠寶……這是大多數人心目中的嫣城。於是,無數人發瘋一般涌向嫣城,涌向這個街道縱橫、高樓林立的千年古都,涌向這個酒暖燈紅、夜夜笙歌的海濱城市。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騎似雲。豪華的宅院、如水的綢緞、耀眼的寶石、溫潤的瑪瑙珠玉和燈下的鶯歌燕舞,足以燃起每個人心中慾望的火焰。
但有意無意的,他們總會忽略另外一句話:“想要知道地獄是什麼樣,就到嫣城去吧。”
在那燈紅酒綠、歡聲笑語之下,在那紅袖如雲、笑靨如花的背後,不知藏着多少人的悲傷、痛苦或是絕望。坐在寶座上的人,往往只能看到這座城市的輝煌耀眼。只是,一座城市的光芒越耀眼,它投下的陰影也就越深濃。
而這一切,都只有等他們到達嫣城,被它的陰影吞沒之後,才能看得到。
嫣城最初是順着青河畔一條長逾三十里的大街發展起來的,這條街就是芬華大街。有金碧輝煌的明燁皇宮坐鎮中部,芬華大街如一條綴滿寶石的綢帶,一派輝煌繁華,貫穿嫣城東西,最終在青河港中浸潤。光滑的石板路顯示它悠久的歷史,平坦開闊的街道展現它在嫣城中的地位,白日的人聲鼎沸、夜晚的歌舞昇平傳播它的繁華。人們都說,明燁國濃縮在嫣城裡,而嫣城,濃縮在芬華大街裡。
清風酒店就位於芬華大街東部,是一幢六層高的酒店。東城在皇宮正門腳下,也是嫣城貴族的主要聚居地,能在東城的芬華大街佔有一席之地,清風酒店自然是嫣城數一數二的酒店。它的顧客範圍極廣,小到普通百姓,大到王公貴族,勢力無處不在。
這天,和往常的就餐時間一樣,清風酒店一樓的大堂裡坐滿了顧客,他們面前都擺着豐盛的酒菜,個個談笑風生,春風滿面。
“我聽說,”一個富商模樣的錦衣男子對同伴說,“明燁國同落顏國關於整頓冥月森林的合作談判已經結束了。”
落顏國是明燁國北方的鄰國,兩個大國解決了國內統一安定的問題,便開始關注周邊的動向了。
“結束了?”他的同伴揚眉道,“結果如何?”
“失敗了唄!據說是明燁國主動要求放棄合作的。”錦衣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裡,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那可不怎麼理想……”他的同伴蹙眉道,“落顏國還是挺強大的一個國家呢,是吧?”
“話是不錯,但是好像落顏國自己國家裡發生了事情……”錦衣男子說。
他的同伴吃了幾口菜,忽然想起了什麼,開口道:“這麼說倒讓我想起一件事……我聽說啊,好像是一個半月前,落顏國的尊元帝駕崩了……”
“嘿,要是消息屬實,就沒什麼可說的了。”那男子說着,壓低了聲音,“尊元帝是多有氣魄的一個國君!而且我聽說,他生前十分喜愛自己的長孫玄瑛華鋒,甚至連太子死了都不願重立太子,而是將皇長孫立爲皇太孫。可是那孩子畢竟年輕啊,沒有經驗,而尊元帝還封了五個藩王呢,個個都是開國功臣,有幾個還是這孩子的皇叔……總有幾個不好控制,是吧?”
“噓——”他的同伴讓他噤聲,自己低下頭吃飯了。他也意識到這些不該亂說,於是也低頭吃飯。
沉默沒有持續太長時間。沒過一會兒,酒店夥計從樓上下來,在櫃檯上加滿了水之後,頸上掛着毛巾、手中提着水壺過來了。
“兩位客官,還要點什麼嗎?”年輕的夥計一邊手腳麻利地爲他們加水,一邊滿臉堆笑地問道。
“不用啦,差不多吃飽啦。”錦衣男子的同伴伸了個懶腰,那樣子多少有些不雅。夥計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但馬上又恢復了滿面笑容。
那男子擡起同來,開口問道:“嘿,夥計,向你打聽個事兒。你聽說了這次合作談判失敗的事嗎?”
“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沒有聽說呢?”夥計笑道,“不過我也是剛聽說的。”
“真奇怪,是不是?”
“嘿嘿,這有什麼奇怪?”錦衣男子的同伴說,“說不準是明燁國這樣的強國不屑與他們合作啊,或者是他們自卑,就想退出了?”
錦衣男子微微皺了皺眉,顯然覺得這不大靠譜。
“我想不是。”夥計忽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我剛剛去樓上雅間加水的時候剛聽幾位大人說的——據說是宮廷內部發生了政變!”
“政變?”兩人揚起了眉,異口同聲地說道。
“不會吧……”錦衣男子說。
“怎麼可能!”他的同伴驚道。
夥計好像因爲自己的消息讓他們驚訝而感到無比自豪。“剛聽說的。”他得意地說,“兩位客官難道沒有發現,最近進出嫣城的貴族車馬船隻格外多嗎?這些可都是人事變動啊!據說現在朝中人人自危呢!”
“這些消息你又是從何處得知的?”錦衣男子哼了一聲,“不知道可別亂說,小心掉了腦袋!”
這話讓夥計的表情瞬間有些尷尬。就在這時候,大堂那頭的一個賓客大聲叫道:“夥計,加水!”
夥計像被針紮了似的一躍而起,大聲應道:“來啦!”隨即轉頭對兩人說:“兩位客官請慢用。”然後他快步離開了。
“你說說看,這合理嗎?”錦衣男子說,“消息屬實嗎?”
“也許吧……”同伴蹙眉道,“他聽貴族說的,應該不會錯吧……”
錦衣男子看來有些不高興。他撇了撇嘴,嘀咕道:“他這樣的小夥子,在大堂裡倒倒茶水也就罷了,還去雅間招呼貴族?做夢去吧……”這時候他聽見剛纔那個夥計又在大聲招呼別的客人了(“幾位姑娘裡邊請。幾位是要用餐還是住宿呢?” )他擡頭一看,不禁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只見五位貌若天仙的年輕女子站在門口,每人手裡都提着不少東西。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似乎是她們中間最年長的,但看起來也就是二十二三歲左右的樣子。這女子秀眉如柳,膚如凝脂,眼眸明亮而冷靜,以至於那眸子看起來似乎是深邃的碧藍色。她身穿一襲粉綠色的衣袍,配着腰間翠綠色的綢帶和柔潤的玉佩,周身散發出一種陽光般溫暖的氣息。她身邊的紫衣女子則如空谷幽蘭,有月下獨立的清冷高傲,亦有風中低頭的美麗溫柔。這姑娘看上去最多不過二十歲,身姿曼妙,眉目如畫,目光深邃而銳利,秀髮直直垂到腰際,幾縷秀髮被隨意束了起來,插上兩支紫玉髮簪,顯得美麗而自然。也許是衣服顏色的關係,她明亮的眼眸似乎也是紫色,閃着靈動的智慧的光芒。
紫衣女子的左手和她身邊女子的右手相握。那女子身穿藍紫色的紗衣,肌膚白皙光澤,神色冷漠,高潔冷傲仿若冰雪。她看起來和身旁的紫衣女子年齡相仿,並且看的出來,她們之間十分親密。
這兩名女子身後站着一個藍衣少女和一個粉衣少女。那藍衣少女的年齡比前面三個姑娘要小一些,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她的美貌如水一般溫柔、純淨,烏黑的秀髮被七片彩色水晶髮飾束起,髮梢長達腰際,眼眸裡也盡是溫和的神色,嘴角帶着一絲柔柔的微笑。而身穿粉紅色紗衣的少女似乎是她們之中最年幼的,看起來最多不過十六歲,美麗可愛,神采飛揚,明亮靈動的眼睛這裡看看,那裡瞅瞅,孩子一般活潑天真。
幾位姑娘容貌各有不同,但都美麗絕倫,氣質高貴,絕非尋常之人。店裡的人似乎驚訝於她們的美麗,都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們,在場的其他女子連羨慕和妒忌都忘記了。
就在衆人發愣的時候,綠衣女子開口說話了,聲音平靜卻動聽,彷彿沒有注意到衆人的注視。
“我們打算在這裡住下。”她說,“麻煩你爲我們開五個房間,然後爲我們準備一桌飯菜。”
那夥計這纔回過神來,將她們上下打量一番:沒有帶行李,只是提着幾個袋子,裡面裝的肯定是剛纔逛街買的東西,怎麼也不像住宿的呀!於是他又開口問道:
“幾位姑娘來嫣城是旅遊還是探親啊?”
紫衣女子微笑道:“沒什麼,隨便逛逛而已。”
如此美麗的笑容讓夥計不由得一呆。但他迅速回過神來,滿臉堆笑道:“那幾位姑娘要吃點什麼?”
“挑幾個拿手好菜就可以,我們一共就有五個人。”綠衣女子說,“酒就不用了,弄一些水果來。然後,房間要乾淨舒適一些,明白了嗎?”
夥計一邊點頭,一邊笑道:“好的好的。幾位姑娘請放心,我們清風酒店在嫣城可以算得上是一流的酒店,房間絕對乾淨舒適……”
這時候老闆回過神來,打斷了夥計滔滔不絕的自誇。“幾位姑娘要五間上房是吧?”他笑道,“請幾位先在這裡登記一下。”
幾位姑娘對望一眼,然後綠衣女子走到櫃檯前,接過老闆遞過來的筆,微一猶豫,在登記簿上寫下了幾個雋秀的字:
冰,秋,琳,晶,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