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藥還給我好嗎?我要離開了。”他依然是溫存的笑意,暖暖的話語,可是她感到的卻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隔膜。

她彷彿未聽到他的話語,只是輕輕握住他冰冷的手,另一隻手緩緩將他的袖口揭起,左手腕,赫然摸到那凹凸不平的淺淺的牙印,她的手忽然止不住的顫抖。

往事浮現在她的腦海,那原本屬於他們兩人的美好回憶,如今卻成了她一個人的負重。

很久很久以前,也是這樣的月色,寂冷的夜。

小丫頭問身旁的少年:“如果綰兒找不到明月,該怎麼辦?”

“這個?”

“笨死了,綰兒有辦法。附耳過來。”

少年微笑着附耳過去,哪知小丫頭拉起他的左手,輕柔而狠勁的咬了一口,少年疑惑的看着小丫頭。

“哈哈,綰兒最聰明瞭。這樣,就不會找不到你了。只要看見這個牙印,綰兒就一定會認得出你。”丫頭咯咯的笑着。

少年低頭看那淺淺的牙印,上面還有小丫頭流在上面的口水,溫涼,少年卻捨不得擦掉,任憑風乾,他希望他的身上可以時時殘存着她的氣息。

“綰兒真是聰明。”少年笑盈盈的看着小丫頭。

往事種種,他卻早已忘卻。

六年的時間,足夠他將她忘掉,可是,六年的時間,也足以將他深深的印在自己的內心,風吹不掉,雨打不掉。

如今,還是那樣淺淺的牙印,可是,眼前之人卻已不認識自己。

真是可笑。

她低頭,不敢再擡眼,她怕仔細的端詳後,會在那樣溫柔的笑意中沉淪,迷了歸路。

“姑娘。”那樣冰冷的稱呼。

她默然放手,將藥塞在他的手裡,然後回身離開。

寂靜的夜色,寂寞的谷底。

鳥鳴山更幽。

“多謝。”簡單而熟悉的聲音過後,身後便是死寂。

她只是低頭行走,不敢擡頭。因爲她的臉上早已淚水縱橫。

“喂,你說過答應我的條件。”缺月叫她。

“什麼條件,說吧。”

“第一,你叫什麼名字?”

“綰兒。”

“第二,我要住在這裡,住多久我說了算。”

“請自便。”

那樣簡單而利落的回答,竟然讓他覺得不好玩。他喜歡和她胡攪蠻纏,看她無可奈何的模樣。可是,她卻這樣乾脆的就答應了,讓他有點不能接受。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只留下他一人站在曠古的寂靜的夜色中,心上一遍遍被這寂寞的夜色洗禮,惆悵不已。

他甚至不知道爲何會有這樣深重的憂傷。

身下是冰冷的幽泉,泠泠作響。

綰兒躺在兩棵大樹盤錯交結的遒勁的枝幹之上,回憶着,遺忘着。

從樹上垂下的衣襬,在清冷的夜風中孤寂的飄蕩。

不知淚水何時停止,往事卻是歷久彌新。

沖天的大火,明月牽着她的手,一直跑着。

不知過了多久,前面已是懸崖絕壁。

她無助的大哭。瞬間失去至親,走投無路的絕望,讓她再也無法微笑着面對,再也無法學會堅強。

驀地,泛着寒光的劍刺入明月的胸口。

明月笑看着綰兒倒下,用盡全身的力氣,只對她說了三個字:“活下去。”

可是,他沒有告訴她,沒有明月,綰兒怎麼去度過漫長的每一天。

她看着眼前那個將劍刺入明月胸口的黑衣少年,他稚嫩的臉龐就像沒有經歷過人間生離死別般明媚,可是他的眼神中卻分明帶着深不可測的怨恨,那麼深的怨懟,和他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是那麼的不相稱。

他從懷中掏出一片乾淨的錦繡絲帕,輕輕拭掉劍尖的鮮血,他的目光在看着那鮮血滲入絲帕的時候,是那樣的陶醉。甚至有一絲的興奮在裡面。

看來娘說的沒錯,幽靈谷的每一個人都是魔鬼,他們嗜殺成性,嗜血如狂。

綰兒抱緊明月,瑟縮着身子,顫抖着。

熊熊烈火沖天,可她還是止不住的冷。

她的眼神中滿是絕望,這樣的境地,如何才能保護明月不再受到這個魔鬼的傷害,她更怕,那個魔頭谷主趕來,將自己和明月趕盡殺絕。

她想起那個谷主殺人如麻,被他殺害的人血肉橫飛,而他居然笑飲鮮血,那樣的視人命如草芥、如螻蟻的魔鬼,真是不知該如何應對。

黑衣少年將沾了鮮血的錦帕扔在地上,俯身,笑看着綰兒。

“丫頭,擡起頭來。”聲音是那樣的動聽,就像清晨第一縷陽光般明亮溫暖的聲音,似乎可以將一切陰暗照亮。

綰兒只是緊緊摟着懷中的明月,並不理睬黑衣少年的話。

“丫頭,你很害怕嗎?”黑衣少年還是那樣溫柔的聲音。

綰兒驀地擡起頭來, 眼神清冷而凌厲:“孤身一人,何懼之有?”

那樣絕望而冰冷的眼神,充滿了仇恨,讓黑衣男子有些恍然失神。這樣絕望的眼神,卻有着讓人不容小覷的孤注一擲的決絕。

黑衣少年將冰冷而修長的手指輕撫過綰兒的臉頰,就像觸摸一件自己心愛的玩物,他看她的眼神是認真而又戲謔的,到底哪一樣纔是他最真實的內心感受,或許只有他自己明白。

綰兒擡頭,靜靜的看着他的眼神:“你可以救他嗎?”

“唔,我現在不想討論這個話題。我只想靜靜地看你,丫頭。”黑衣少年微笑着搖頭,眼神是冷冽而絕望的。

“可我不想讓你看。”綰兒倔強的扭過臉去,只是俯身看着懷中的明月,一遍遍的撫摸明月越來越蒼白的臉頰。

“丫頭,你很掃興。”黑衣少年微微嘆了口氣,語氣中卻是冷厲而凜冽的殺氣。

“你很討厭。”綰兒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