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唐飛也同意楊羊山的見解,道:“三大刀客縱使能研創出這套刀法,想擊敗恨帝還是大不容易。”

楊羊山道:“但恨帝深謀遠慮,兼且心狠手辣,認爲寧可殺錯,不可放過,所以立刻派遣高手,追殺齊、鄔、侯三大刀客。”

常掛珠忙道:“後來又怎樣了?”

楊羊山道:“三大刀客聞風先遁,最後來到了羊牯坑。”

常掛珠說道:“大官人可知道,這三大刀客,實在和三個燙山芋沒有什麼分別的。”

楊羊山道:“當然知道,但我還是把這三個燙山芋收容下來。”

常掛珠道:“現在後悔不後悔?”

楊羊山嘆了口氣,道:“當然後悔極了,倘若早知如此,楊某就多找幾百個燙山芋回來,然後組成一座燙山芋大陣來對付天恨幫。”衆人聞言,不禁爲之一陣失笑。

舒一照卻接着道:“咱們這一夥人,全都是又熱又燙的山芋,大可以跟天恨幫先拼一拼!”

楊羊山搖搖頭,道:“這裡的事,楊某自有打算,爾等還是速速離去,以免節外生枝,徒添楊某幾分不必要的煩惱。”

肥娘目光閃動,道:“大官人也是久經江湖風浪的前輩了,既然大官人這樣說,咱們也該知道進退,否則反而會誤了大事。”

鮑正行道:“話得說在前頭,這一次可不是咱們見風駛舵,更不是什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只是楊大官人逼令咱們早早撤走而已。”

常掛珠嘆了口氣,道:“想不到羊牯坑也和桃源金殿一般,變成血雨腥風,殺機四伏之所。”

鮑正行卻對唐飛道:“二十四少爺,咱們一塊兒上路如何?”

“一塊兒上路?上路到什麼地方?”唐飛盯着鮑正行的臉。

鮑正行向沈必理一指,道:“自然是帶着他去見令祖父大人。”

唐飛搖搖頭,道:“我不回去。”

鮑正行怪笑道:“是不是跟唐門鬧翻了?”

“放屁!”常掛珠怒罵道:“別以爲每一個武林大家族也會發生內訌,二十四少爺不回蜀中,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唐飛肅然道:“尊駕深明義理,在下衷心感謝得很。”

常掛珠立時笑了起來,道:“那裡的事了,咱們後會有期便是。”

說着,跟白世儒扛着擔架,率先離開了聚羊廳。

“九省棋俠”錢有多立刻跟着,肥娘也拖着呂足金走了。

未幾,聚羊廳內只剩下了兩個人。

這兩人面上都有笑容,但這笑容卻都是同樣地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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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飛的手很乾燥,眸子卻冰冷得很可怕。

他盯着楊羊山的臉,盯了很久很久,才道:“你真的決定放棄羊牯坑?”

楊羊山道:“羊牯坑棄不足惜,甚至楊某這條性命也不足惜。”

唐飛道:“齊鄔侯三大刀客的性命,竟比你的性命還更重要嗎?”

“重要得多!”楊羊山沉聲道:“楊某能夠活下去也好,活不下去也好,對整個武林大局,都是無關痛癢的,但齊鄔侯三大刀客卻不同。”

唐飛道:“難道你認爲這三個人真的可以擊敗恨帝?”

“不一定。”

“不一定?換句話說,就是他們也同樣有機會擊敗恨帝了?”

“不錯,空穴來風,當必無因。”楊羊山緩緩道:“說句真話,這三人若全無機會可以擊敗恨帝,恨帝也用不着這樣緊張。”

唐飛嘆了口氣,道:“但在下總是認爲,恨帝未免是過於杞人憂天了。”

楊羊山道:“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倘若我就是恨帝,也會殺之而後甘心的。”

唐飛默然半晌,說道:“你什麼時候走?”

楊羊山道:“馬上就走。”

唐飛道:“走往那裡?”

楊羊山道:“綠水亭外。”

唐飛一怔,道:“綠水亭不是在羊牯坑內嗎?”

楊羊山點點頭道:“不錯,我們現在必須先到綠水亭走一遭。”

唐飛皺了皺眉,道:“所爲何事?”

楊羊山道:“殺一個人。”

“殺誰?”

“一個快刀手,施正月。”楊羊山說完之後,就在牆角上摘下了一把看來毫不惹眼的雁翎刀。

這把刀的名字,叫“人字”。

“人字刀”並不是寶刀,也不是一把有特殊名氣的刀,但楊羊山手裡握着這把刀之際,臉龐上立刻便散發出一種充滿着自信的光采。

唐飛吸了口氣,道:“你想用這把刀去殺施正月?”

楊羊山道:“不錯。”

唐飛道:“可以嗎?”

楊羊山道:“也許可以。”

唐飛瞳孔收縮,道:“施正月不但刀快,暗器更快,連我們唐門最精於使用暗器的唐千裘也不敢輕視他。”

楊羊山道:“我全都知道,也正因爲這樣,他才配向我挑戰。”

唐飛道:“你從前好像並不是這樣急躁的人。”

楊羊山道:“我現在並不覺得自己急躁,只知道這一戰無論對他,以至對我來說,都是完全無可避免的。”

唐飛道:“爲什麼這樣說?”

楊羊山道:“你不會明白的,而且也不必明白。”

唐飛面色神情凝重地道:“你說,讓我來評評道理怎樣?”

楊羊山搖搖頭,道:“不必了,天下間有許多事情,都是糾纏不清,無論用什麼道理去評量也是多餘的。”

唐飛默然半晌,才說道:“我現在明白了。”

楊羊山立刻盯着他的臉,道:“你明白了什麼?你爲什麼會明白?”

唐飛微微嘆了口氣,道:“我明白的事,你當然也更明白,爲什麼一定要我說出來?而我之所以會明白,乃是因爲我和你一樣,都是一個江湖人。”

然而這時候,在這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若有第三個人在場,只怕會越聽越不明白,越聽越是糊塗起來。

但楊羊山明白了,唐飛也明白了,越是夾纏不清的事,往往也就只可以意會,而不可言傳。

楊羊山握着人字刀,忽然大步向西北方向走了出去。

綠水亭在西北方。

西北方殺氣正濃,彷彿連鳥兒也不敢飛過去,更不敢在那邊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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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正月在正月初一出生,也是個獨生子。

在二十歲之前,他不但不殺人,連雞鴨也從未宰過一隻。

但到了二十一歲,施正月大開殺戒。

他在那一天之內,從晨曦一直到黃昏,總共向十位武林高手挑戰。

這十戰的結果,是九勝一負。

施正月連勝九仗,也連殺九人。

這九個和他決戰的高手,全非泛泛之輩,其中包括了豫南“銀鶴爪”耿楚天、湖北“千條白浪”曲伏、“木屍”柳震、“血眼”任翼等等。

能殺得了“木屍”和“血眼”的人,自然絕不簡單。

但是到了第十戰,施正月終於還是敗了。

是誰擊敗了施正月?

二十年來,衆說紛雲,有人說是練驚虹,有人說是萬層樓,也有人說是少林寺第一奇僧了陀大師。

直到現在,還是沒有人知道,施正月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最後一仗,到底敗在什麼人的手裡。

但這並不重要。

最重要的,還是施正月的武功。

施正月最擅長的武功是刀法,但最令人聞名喪膽的卻是暗器手法。

連唐門“奪命手”唐千裘都視爲勁敵的暗器高手,當然是絕非等閒的。

楊羊山並不是初生之犢,他比誰都更清楚施正月可怕之處在那裡。

“血眼”任翼,乃江南神捕,也就是當今名捕“木眼”之授業恩師。

“木眼”只知任翼死於施正月之手,卻不知道那一戰的戰況,是何等的實力懸殊。

但楊羊山知道,因爲他曾目睹這一場戰況。

他是這場決戰的仲裁人。

任翼在那一戰出手極快,他的第一擊居然就是最厲害的也最致命的一擊。

這和他平時的作風,簡直是大相逕庭,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任翼做事最謹慎,與人爭鬥比拼,也是先留後着,決不肯輕易冒險。

但那一戰,他一出手就已經是鋪天整地而來的殺着。

這種打法,通常只會產生兩種後果,第一種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第二種則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所以,任翼一出手,楊羊山就已暗暗嘆了口氣。

任翼雖是江南著名神捕,但他這次的出手,用的卻是有如“死士”一般的打法。

當時,楊羊山居然會爲施正月擔心了一陣子。

但這一陣子擔心,完全多餘。

施正月根本就沒有把“血眼”的攻勢放在眼內,“血眼”任翼全力一擊換回來的結果,只是聽見施正月在他耳朵邊發生了一聲輕輕的冷笑。

輕輕的冷笑,輕輕的一刀,隨隨便便的一招反擊,一切都是那麼平淡,就好像施正月這個人根本沒有移動過身子任何一部分一樣。

但任翼卻死了,他死在施正月平平無奇的一招刀法之下。

從那一刻開始,楊羊山便已知道施正月的武功,實在有多麼厲害,有多麼可怕。

那時候,楊羊山還很年輕,但施正月更年輕。

楊羊山但願以後再也不會遇上施正月這一個人。

可是,在幾個月之後,他們又再相遇了,而且這兩人再度相遇之際,中間還夾着一個很漂亮、很秀氣的少女。

那個少女不多情?

而且,那時候剛好正是陽光明媚,連花兒都在含情脈脈地盛開着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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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春天,但陽光已不再像當年那樣明媚,甚至彷彿盛開着的花朵,也是冷酷無情的。

綠水亭下,早已站着了二個全身上下都充滿着殺氣的人。

施正月!

殺人如麻的施正月已在這裡,他的刀也在手中。

暗器呢?他身上有沒有暗器?

倘若有人告訴楊羊山,說施正月今天連一件暗器也沒有帶出來,那麼楊羊山一定不會相信。

任何人都不會相信。

但奇怪的是,楊羊山居然會首先問了一句,道:“你今天身上有沒有帶着暗器?”

施正月霍然回頭,淡淡地回答道:“沒有。”

楊羊山“哦”一聲,半晌才道:“你已放棄再使用暗器了?”

施正月冷漠的臉孔,綻出了一絲冷冷的笑容道:“不錯,我在三天之前,就已決定今生今世,永遠不再使用任何類型的暗器。”

楊羊山吸了口氣,道:“是誰令你作出這種決定?”

施正月冷厲的目光直視着楊羊山,聲音低沉,但卻充滿着逼人的壓力,道:“你應該知道的。”

楊羊山這次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道:“是以莊?”

“不錯,是以莊,我的妻子姚以莊。”施正月的視線仍然直盯在楊羊山的臉孔,道: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看看她嗎?”

楊羊山乾笑一聲,毫不諱言地道:“是又怎樣?”

施正月道:“她是我妻子。”

楊羊山冷冷一笑,說話也同樣不客氣,道:“她本該是我妻子纔對,是你用卑鄙手段得到她。”

施正月冷哼一聲,道:“所以,你一直都在吃我的醋,一直都想把施夫人變成楊夫人!”

楊羊山毫不畏怯,坦然道:“你說得一點也不錯。”

施正月冷冷道:“好啊!你終於肯承認這段姦情了。”

“姦情?”楊羊山臉色一陣發白,道:“爲什麼這樣說?”

施正月道:“不必裝蒜了,以莊紅杏出牆,做出對不起丈夫的事,而你就是她的姦夫!”

“放屁!”楊羊山怒不可遏,道:“楊某已十八年沒見過以莊。”

施正月沉聲道:“你現在可以見一見她了。”

楊羊山吸了一口氣,道:“她現在在那裡?”

施正月伸手向上一指,冷冷道:“這賤人就在上面。”

楊羊山一楞,隨即飛躍而起,身如飛鳥般飛上亭頂。

亭頂赫然縛着一顆可怖的首級。

一個女人的首級。

“以莊!”楊羊山倏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似的叫聲。

首級雪白得可怖,楊羊山這一聲叫喊,更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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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莊的首級,以烏黑細長的頭髮作爲繩索,牢牢地縛在亭頂之上。

楊羊山狂叫了一聲之後,接着便把這顆首級解除下來,縛在自己的腰帶上。

首級血色全無,楊羊山的臉色看來也是一般的蒼白、可怖。

當他在落下亭子後,施正月的刀尖已直指着他的胸膛。

“好一個多情姦夫,連賤人的腦袋也捨不得放棄。”施正月森冷地一笑。

楊羊山狠狠地蹬着他,怒道:“你以爲楊某是什麼人?”

“當然是姦夫!”

“就算我是個姦夫,也絕不會是個懦夫!”楊羊山咬牙道:“幹得出,不怕認!但是十八年來,楊某根本從未見過尊夫人一面!”

施正月陰陰一笑,道:“真不是你?”

楊羊山道:“本來就不是我。”

施正月道:“但那幅畫又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畫?”楊羊山臉色一變。

施正月道:“你自己看看好了。”說着,向亭外一棵大樹伸手一指。

楊羊山向那棵大樹走過去,只見樹椏之上,不知何時已掛着一幅面。

這幅面只繪着一個人,而這個人赫然正是楊羊山。

楊羊山不由一陣驚愕,道:“這……這算是什麼?”

施正月冷笑道:“你不會連自己的樣子都不認得吧?”

楊羊山吸了口氣,道:“這畫像的確和我很相似,但那又怎樣了?”

施正月道:“那個賤人,不知道從那裡弄來這幅畫,而且不時偷看,簡直是完全沒有把丈夫掛在心上。”

楊羊山怒道:“就是爲了這幅畫,所以你殺了以莊?”

施正月冷笑道:“難道這還不足夠嗎?”

楊羊山瞳孔收縮,咬牙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姓施的,你好狠毒!”

施正月道:“再狠毒,還是毒不過蛇蠍心腸的女人。”

楊羊山沉聲喝道:“發招吧!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施正月道:“施某也是這麼想。”

決戰已逼在眉睫,看來誰也無法加以阻攔了。

但就在這時候,一個人施施然地含着笑走了過來,淡淡地道:“兩位別動手,以免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施正月和楊羊山同時一呆,而且果然真的住手,沒有展開決戰。

這個自喻爲“漁人”的人是誰?

是唐飛嗎?

不!唐飛雖然一直在綠水亭外瞧着兩人,但他沒有移動過腳步,也不打算插手干涉這場決戰。

雖然唐飛不喜歡殺人,也不喜歡看見流血,但他卻也知道,要阻止施正月和楊羊山決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少,憑他的力量還辦不到這一點。

所以,唐飛只好無可奈何地站在一角,以無可奈何的心情來觀看這一場生死決戰。

然而,就在此際有人來了。

那是一個瀟灑英偉的年輕人,他手裡有一把長劍。

劍鋒雖然藏在鞘中,但這人卻似是拿一把已出鞘的利劍。

施正月的眼色忽然微微變了。

“你是誰?”

這人淡淡一笑,道:“我已說過,兩位若再爭持不下,在下便會成爲一個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漁人。”

施正月冷冷道:“咱們若打不成?”

這人聳聳肩,道:“那麼,我便是個生意人。”

“生意人?”施正月沉着臉,道:“你乾的是什麼生意?”

這人道:“凡是可賺錢的生意都幹。”

施正月說道:“爲了賺餞,你殺不殺人?”

這人道:“當然殺。”

施正月道:“那好極了,我現在也正想找一個這樣的生意人,但就只怕閣下做生意的本領不夠高明,就算有錢也賺不到。”

這人搖搖頭,道:“不必擔心,在下五歲時,就已很懂得做生意,只要我答應,無論什麼生意,都一定溜不掉。”

施正月道:“好極了,我給你一萬兩,要你殺一個人,肯不肯?”

這人道:“殺楊羊山?”

施正月搖搖頭,道:“不是楊羊山,楊羊山留待我親自把他解決。”

這人眨了眨眼,道:“那麼,尊駕要我殺的是什麼人?”

施正月道:“唐飛!”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一疊簇新的銀票已遞了過去。

十張銀票,每張都是白銀一千兩,加起來總共便是一萬兩。

年輕人笑笑,伸手便接,唐飛忍不住叫道:“當心有毒……”

年輕人宛若不聞,很快便已把十張簇新的銀票全部收下。

他看了這些銀票,忽然道:“上面果然有毒。”

“當然有毒。”施正月漸漸露出了猙獰面目,道:“無毒不丈夫!”

年輕人卻嘆了口氣,道:“真不知道恨帝怎會看上你這種蠢材!”

施正月冷笑道:“天恨帝君閱人無數,自然認爲施某大有所長,材堪重用方始寄予重任!”

年輕人說道:“尊駕以二十一歲之齡,於一日內連敗九大高手,最後方始敗於恨帝之手,難道你一直不思進取,求雪此辱?”

昔年一日十戰,原來施正月最後就是敗於恨帝手裡的。

施正月聞言,並不氣惱,反而道:“敗於天恨帝君手下,那又何辱之有?”

年輕人道:“敗是不足爲辱的,但敗後奴顏婢膝,屈居奸邪妖佞之下,卻是令人太失望了。”

施正月搖頭道:“兄臺言之差矣,正是良禽擇木而棲……”

年輕人不等他說完,已截然道:“只可惜尊駕所擇者,乃是枯枝敗木,若說得難聽一點,那便是明珠暗投,實屬不智之又不智。”

施正月乾笑着,接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這年輕人一眼,道:“看來,你還沒有資格做一個漁人。”

“哦?”年輕人星眸閃動。

施正月道:“一個真正聰明的漁人,絕不會在鷸蚌相爭之前,便已現身,甚至橫加干涉。”

年輕人淡淡一笑,道:“這又有什麼結果呢?”

施正月道:“結果當然是你什麼都得不到手。”

年輕人不以爲然的道:“你錯了!漁人早一點出現,就算立刻把鷸兒嚇走,但呆呆笨笨的大蚌,還是沒法子跑得掉的。”

施正月陡地陰森森一笑,道:“我是個鷸?還是個笨蚌?”

年輕人道:“我不知道。”

施正月道:“你不知道?爲什麼會不知道?難道你現在還看不出那個是鷸?那個是蚌?”

年輕人說道:“因爲這是一出還沒有正式上演的戲,所以,現在你既可以選擇扮演鷸兒,也可以扮演一隻呆呆笨笨的大蚌。”

施正月“唔”的一聲,道:“你錯了!我既不會是個鷸兒,也不會是個笨蚌,我纔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漁人。”

他這句話才說完,綠水亭外就已忽然殺出一羣可怕的人。

一羣人並不可怕。

一羣人之中,只有一個可怕,但那也不一定很可怕。

但在一羣人中,若有六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那就一定很可怕了。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更尤其是在這個地方。

此時此地,不要說是六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就算是六隻猴子經過,也可能引起可怕的衝突。

這六個大魔頭,沒有一個像猴子。

雖然,其中一個人又瘦又細小,但他的相貌不像猴子,卻像個骷髏頭。

這個相貌猙獰可怖的人,姓厲名九錚,今年還不到五十歲,但三十年前已經是一個可怕的汪洋大盜。

在二十年前,他已擁有十二條船,逾千嘍羅手下。

但在一次淒厲的火拼裡,他這十二條船都不見了,甚至連最親信的手下也離開了他。

厲九錚不服氣,也不甘心,立誓要報復。

五年後,終於又爆發一場更可怕的激戰,這一戰,厲九錚殺盡了他所有的仇人,但他也因此變得更孤獨,再也無法在海上立足。

最後,這個大海盜溜到中原來了。

中原武林,良莠參差不齊,厲九錚對於交朋結友,選擇得十分嚴謹。

不久,厲九錚先後結識了五個人,名單列錄如後:

嚴本坤外號“陰司惡煞”,以一根“碎魂巨杵”橫行江湖多年。

上官銀鵬人稱“鬼爪秀土”練成一手“閻王百絕爪”邪功,性情陰險歹毒絕倫。

秦樵島綽號“勾魂君子”,使一條練子槍,亦擅用暗器和毒物。

朱世情外號“閃電太歲”,劍術辛秘詭異,冷酷絕情無比。

麥旋機人稱“獨臂魔刀”,曾以一柄斷刀殺人無算。

嚴本坤、上官銀鵬、秦樵島、朱世情、麥旋機再加上厲九錚,現已被江湖中人稱“無情六魔”。

任何一魔單獨出現,都已經是一件足以令人震撼的大事。

但如今,六魔居然同時在此地突然出現了。

更何況除了六鷹之外,還有一個深沉狠辣的施正月。

楊羊山不由冷笑連聲,道:“恨帝似乎很瞧得起楊某。”

“獨臂魔刀”麥旋機首先“嘻嘻”一笑,左手不斷划着圈子走了過來。

他只有一隻手,左手。

但這個只有一隻手的人,身上卻經常帶着十幾柄刀。

這十幾柄刀,有大有小,有厚有薄,但無論任何一柄落在麥旋機手裡,都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刀是麥旋機的,他當然隨時都可以把任何一柄刀抓在手裡。

所以,麥旋機永遠是個充滿危險的人物。

此刻,麥旋機手裡沒有刀,但從眼睛裡射出來的光芒,彷彿比世間上任何一柄刀還更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