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巷子內忽然颳起一陣穿堂風,單單穿着一件襯衣的周暮臨背對着遲朝,發白的衣角隨風飄舞着。

兩個小跟班眼睛上個捱了一拳,眼眶發青地看着他。

“兄弟,這又關你什麼事了?”打不過一個小女孩已經很讓人生氣了,現在還多一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小屁孩,還能站着的他們當然是氣不過了。

早就被打趴的黃毛靠坐在牆前,“廢話什麼,給我打啊!”

俊哥一聲令下,兩人不得不從啊,揮舞着拳頭就往周暮臨臉上衝。站在一邊的遲朝皺着眉頭,握着拳又想往前衝。

言序雖然腦子不好使,反應還是挺快的,伸手抓住遲朝的肩膀不讓她上前。“遲朝,這事你交給我們臨哥吧。”

“可是他捱揍了怎麼辦?”遲朝雙手環胸,有些悶悶不樂。本來這事她自己能解決,現在還把別人扯進來了,當初在巷子的時候就不應該走。

“也不知道周暮臨行不行?”

遲朝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背對着她的身影動了。男孩的速度極快,出拳乾脆利落的,直直往流氓的腹部去。和遲朝那種省力打法不同,周暮臨這是實打實的拳頭和骨頭的碰撞。

巷子裡四處迴盪着悶哼聲,兩個小流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揍趴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哀嚎。周暮臨拍了拍手,彷彿剛纔摸了什麼髒東西似的。解決完這一切,他回頭看向巷口的兩人。

只見遲朝走到黃毛的身邊蹲下,語氣還算溫和。“願賭服輸了嗎?”

黃毛用驚恐的眼神盯着她,還因爲她的靠近往後縮了縮。“小姐姐,你就放過我們三個吧。我們上有老下有小的,迫不得已纔出來搶東西的。”

遲朝看他的樣子年紀也不算大,怎麼就下有小的?“你應該跟我們差不多大吧?怎麼就有小孩了?”

“不是小孩,是我家那條黑狗。”黃毛眼看自己兄弟都躺地上了,那個帶着地獄惡魔般氣息的男孩正朝他走,生怕下一個捱揍的就是他了。

原來是條狗啊。

“那你們可以換個工作嗎?以後別搶學生錢了,混混不是那麼好當的,你要啥沒啥,打架連我們學生都打不過,以後動刀子估計有你受了。”遲朝並不是個冷血的人,這三個一看就是混混界中的菜雞,早日轉行還能留條小命。

黃毛沒想到這個妹子不僅長得好看,心地還挺善良的。聲具淚下道,“我知道了,以後都不幹這個了。我們去開個早餐店賣早餐。”

“這不是挺好的,那我們回家吃飯了啊。”遲朝拍了拍黃毛的肩膀,瞬間便聽到他的吸氣聲。

看他臉都皺到一塊去了,約摸是打到疼的地方了。遲朝抱歉地收回手,“你們早點回家吧,別讓狗餓着了。”

遲朝拍着腿,站了起來。或許是蹲久了,腦子一下子沒供上血導致眼前一陣發黑,連帶着身體晃了晃。

視線一直落在遲朝身上的周暮臨反應極快,伸出手將人穩穩地扶好。“沒事吧?”

熬過那個眩暈的階段,遲朝眨了眨眼睛看向周暮臨。搖了搖頭,“沒事,我剛纔就是蹲得有點久了。”

言序這個吃瓜羣衆看戲落幕了,抱着他的小書包踩着小碎步靠近兩人。眼底的害怕還沒散去,剛纔的他就是看了一場武俠片,特別是看到遲朝一個人打兩個的時候,宛如女俠再世,帥掉渣了。“你們兩個沒事吧?”

“沒事啊。”遲朝打了個哈欠,背起自己的書包往外走。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剛纔就是有點頭暈,估計是餓了。”

“……”言序要啥沒有啊,吃的更是一堆。“我有巧克力,你要吃點嗎?”

遲朝看他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生怕等會暈倒的會是他。連忙擺手,“我不要緊,現在不是回家了嗎?”

“那也行。”言序點了點頭,把巧克力放回包裡。

打完架的周暮臨破天荒地沒有離開,反而跟在兩人身邊走了一路。

遲朝表示疑惑,這人怎麼還不走啊?

“周暮臨,你不回家吃飯嗎?”遲朝想了兩秒,人家好歹是來救她的,總不能直接開口直接把人趕走。

周暮臨冷冷地撇了她一眼,眼神裡夾雜的情緒過於複雜,以至於遲朝沒法一眼看懂。但只是有一個她懂了,就是這人對她意見很大。

連遲鈍的言序也察覺到了周暮臨的不對勁,突然醒悟的他接起並沒有響的電話。“喂,爸。你讓我去餐廳吃飯啊?哎好,我馬上過來。”

“我爸讓我去餐廳吃飯,跟你們不同路。”言序嘻嘻地笑着,“麻煩臨哥你把我們的遲朝妹妹安全送回家,可以嗎?”

“……”遲朝大大的眼睛裡寫着滿滿的疑惑,這人怎麼忽然雞賊起來了,還懂借電話遁,別人說借尿遁,他可好,立馬拋棄昔日戰友,自己倒騰着兩條腿跑得飛快。

距離放學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學校外面的主幹道已經沒多少學生在活動,秋風一吹,蕭條得很。

“那個,你還是回家吃飯吧。”遲朝沒好意思讓他送,這人統共見了三次面,光這樣就幫了她兩次,要是再讓他送自己回家,這人情債欠下去這輩子估計只有賣身來償債了。

周暮臨扯着她的衣領,跟夾娃娃那個勾爪似的,將人丟到人行道里面。“走吧。”

遲朝這一天天被拎着走,着實鬱悶。她不就是矮一點嘛,怎麼現在的男孩動不動就拎她啊。

兩人抵達車站前,氣氛已經凝固到了頂點,再悶下去估計高壓鍋都給他們弄炸。

“周同學,今天謝謝你。”遲朝道謝的態度十分誠懇,爲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還微微朝周暮臨欠了欠身。

一直皺着眉的周暮臨看她如此認真,心裡憋着的氣越發無處可發。本來打架這事他可以不管,但腦子裡一冒出遲朝的小身板,就忍不住想去插手管這事。

白白丟了一晚上的兼職,讓周暮臨的眉皺得更緊了。這種額外損失沒有在他的計劃之中,和遲朝同班也不在他的預想,這個女孩的出現已經打破了他日復一日的生活,這樣的意外讓他格外的不踏實。

“你很能打?”周暮臨雙手插兜,眼神落在馬路對面綠油油的郵筒上。

遲朝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這帶着怒氣的發問,給她有一種只要你說是我們就來打一架的錯覺。

“還好。”遲朝偷看他幾眼以後,折中說一個不會惹他生氣的答案。

周暮臨轉過身,看着她底下的腦袋。“那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挑釁他們?”

“我就是覺得,他們這樣天天纏着我也不是辦法,打一架是最快的解決方式啊。”遲朝這人腦筋有時候就是容易短路,對於這種能打一架就解決的,她就不像多費脣舌,像面對班上鍾靈那羣人,沒法打架纔是讓她最煩惱的。

她不是一個愛打架的人,小時候遲饒平送她去學武術,也是爲了強身健體。沒想到這麼多年學下來,身體沒長高,力氣和招式卻上了一個臺階。

教她武術的師傅也直搖頭,頭一回看到自己的徒弟學武術沒長高的,招式力量倒是可以,個子矮點就矮點吧,勝在靈活。

周暮臨聽到她這奇怪的理由,視線裡多了一分探究。這個看起來一拳能錘到牆上的女孩,到底多能打。剛纔看她一對二的時候,手腳確實靈活。轉念一下,他現在替一個女孩想這麼多,已經一改他以往不愛搭理人的作風。

而這樣的轉變,全歸咎一個人身上。

這個剛到他胸口的女孩,扎着青春的高馬尾,穿着正規的校服,一副好學生的模樣。私底下卻是一個能打架,能威脅人的“不良”少女。

但那又如何,這都和他沒關係。

開往遲朝家方向的公交停在兩人面前,遲朝擡腿上車。看到周暮臨跟着上車,又是嚇了一跳。

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車上全是人。兩人投幣以後,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一塊小小的空地。遲朝面朝窗戶,附近又沒有杆子,只好自力更生踮起腳抓住腦袋上的吊環。

“您還要繼續送啊?”遲朝就納悶了,不就是在他面前的打了一架嘛,怎麼感覺自己犯了彌天大罪?

周暮臨站在遲朝的背後,替她隔開擁擠的人羣。“我怕有些人上車之後想不通又跑去和別人打架。”

得嘞,就差沒指名道姓的嘲諷了。

車啓動速度極快,遲朝墊着腳一下沒穩住,搖晃着眼看就要臉砸玻璃了,身後站着的周暮臨堪堪拉着她的馬尾,這才免於臉砸玻璃的慘禍。

“怎麼坐車也會摔啊?”周暮臨話裡濃濃的嫌棄。

“我也不知道啊。”遲朝表示委屈,誰也不愛摔啊。

兩人一前一後地晃動着,遲朝又聞到男孩身上那股洗衣粉的味道。淡淡的,很乾淨,像他本人一樣。

周暮臨看着那雙小手吃力地抓着吊環,整個人都扭曲了。最後沒忍住,伸出手扣住女孩的手腕,搭在自己的手臂上。

遲朝吃驚地回頭,眼神驚恐地在他的手臂和臉之間徘徊。

“那個,我再欠你人情就得以身相許了哎?”

遲朝想這一天天的欠他這麼多人情,估摸着不用等畢業她就得賣身給他了。